“你真不知道麽?伏虎殺你時,千清師太殺你時,其實你都已經死了,你怎麽活下來的,當真心裏不知道麽?”


    陳玉秋啞口無言,默然道:“哦,這麽說,這個從我爺爺到我父親又輪到了我的髒東西,就是你嘍?”


    黑影哈哈大笑,卻並不否認。


    陳玉秋見這黑影似乎脾氣甚好,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很小的時候,聽我奶奶說過,你……你似乎是個狐狸精?”


    那高大的黑影忽地一震,一股沛然如山的威壓從天而降,壓的陳玉秋如螞蟻一般瑟瑟發抖起來!


    “你知道麽,數百年來,無數人死去,無數妖精修煉成精,但它最後也全都湮滅,隻有我一直長存不滅,長生不死,你知道為什麽嗎?”


    “不……不知道……”在強大的壓力下,陳玉秋覺得自己已經被擠扁了,壓平了,連轉動脖頸都做不到,這種單方麵的碾壓感讓他的心中充滿了恐懼。


    “人類如此的脆弱,不論是皇帝大臣,還是平頭百姓,都會很快在歲月中變的黯淡,然後死去,但人類卻擁有無窮無盡的欲望,普通人追求財富,追求權柄,追求美色,得到了這一切的人,卻仍舊不曾滿足,他們開始追求更多的財富,更大的權柄,更傾城絕世的美色,甚至還有的人癡心妄想,追求長生不死,嘿嘿……”


    黑影笑了半晌,身上氣勢不減反增,直蓋過了天地,他緩緩續道:“其實這都沒有錯,人活一世,追求自己沒有的東西,是天經地義的事,你說是嗎?”


    “是……是……是呀……”強大的壓迫力讓陳玉秋發出聲音都變的異常的吃力。


    “有欲望並沒有錯,但控製不住欲望,任由欲望控製自己,那便大錯特錯!”


    “而且很多人尋求長生死,卻不得其法,結果不但沒能求得長生,反而導致他們迅速的走向了死亡!”


    “很多很多我的同類,跟人類相處甚久,沾染了人類的習氣,陷入了人類的想法中,尋求什麽情啊,愛啊,荒唐可笑,妖就是妖,妖隻不過是一口氣罷了,妖的本體若是現世,必死無疑,結果這些妖,迷了心智,跟人類左搞右搞,最後卻死的比人類還快!”


    “而我卻大不相同,我一心隻求長生,而且得了長生之中的妙味三絕,在這世間隻此長生一念,再無他求,所以我才能永存不滅,長生不死!” 黑影極為得意的抖了抖身影,宛如在炫耀自己羽毛的美麗孔雀!


    “這世上,除了長生不死,其他的東西毫無意義!”


    “什麽財富,富貴風流,不過是過眼雲煙,今日得聚,明日便散,什麽權柄,不過是黃梁一夢,五百多年來,多少帝王將相,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但卻無以例外的一一死去,多少絕世佳人,認為自己傾城傾國,可以憑自己的美貌魅惑眾生,傾倒天下,最後卻都免不了容顏老去,被男人棄如敝履,終究落得孤身慘死的下場!”


    “隻有我長勝不敗,坐看雲起雲落,與天地同壽,與日月爭輝……”


    黑影似乎還有很多話要說,但陳玉秋已經被巨大的壓力壓的雙目難睜,昏昏欲迷。


    黑影正說到興頭上,見陳玉秋如此掃興,不由得有些惱火,怒道:“陳老狗說的不錯,你當真是個廢物,女人……嗬嗬,當真是破壞力驚人的東西,以你現在的身體,你連五十歲都活不到,這麽多代的走狗裏麵,就屬你最菜,唉……不過算了,你本來也隻是個暫用品,正真的好狗,我已經安排好了,就這樣吧!嘿……記住,你我同體,我不死,你不滅,我若死,你必死……”


    黑影晃了一晃,變幻為透明之色,緩緩的溶解在了虛空之中!


    陳玉秋再睜開眼時,已經是八月十六的正午,秋季溫暖的陽光,從老屋子的縫隙中透進了進來。


    陳玉秋從塵土中掙紮著站起身來,隻覺得腰酸背痛腿抽筋,費了好大的氣力才勉強站穩。


    他左右看看,老屋仍舊是老屋,隻是原本活著的父親此刻已變做一具屍體,姿勢怪異的呆在太師椅上。


    陳玉秋恥笑著搖了搖頭,毫無難過之意,心中隻有陣陣解脫的快感!


    他推開破舊的屋門,刺目的陽光映照的他幾乎雙目失明。


    待眼睛適應了光線之後,陳玉秋震驚的發現,自己原本白嫩修長的雙手,此刻幹枯的如同雞爪,手心手背上還長的無數的老年黑斑!


    他不由得覺得這雙手有些惡心,俯身想吐,低頭間看到一旁的水缸裏自己麵貌的倒影,驚駭的幾乎立刻死去。


    隻見平靜的水麵中的那人,滿頭白發,亂如雜草,最可氣的是,竟然還是個地中海,禿頭頂!


    模樣更加不堪入目,臉上皺紋堆疊,皮膚老如樹皮,眼窩深陷,色如死灰!


    原本一個人見人愛的英俊男子,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堪堪待死的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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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的月兒分外的圓,中秋的石榴格外的甜。


    今年的中秋,對高州府的百姓來說來說格外不同。


    往年中秋節,高州府的人們,喜氣洋洋,點燈籠,豎中秋,畫糖畫等等,好不熱鬧!


    今年高州府的人們發現,中秋節還沒到,便全城戒嚴,城中人沒有通行路引,甚至不許出城!


    高州府城外數裏處,由官府監督,修了好大的花台,花棚,一些奇形怪狀,窮兇極惡的黑道人物,很早就在花台周圍盤踞,巡視!


    高州府一府百姓,盡數驚懼,全都小心翼翼,盡量不敢出門惹事!


    因為人人都明白,這是五年一次的嶺南武林盟主選舉大會要召開了!


    而且人人傳說,陳家老祖已死,今年的武林大會,必然是一場血雨腥風,龍爭虎鬥!


    到時候這些黑道人物殺的性起,亂將起來,攻州占縣,這種事也稀鬆平常,並不是沒有發生過!


    當年陳家老祖上台之前,每次這種大會都是殺的血流成河,倒黴的往往是附近州縣的平民百姓!


    陳家老祖當年以雷霆萬鈞之勢,擊敗強敵,登上嶺南武林盟主之位,這才讓嶺南太平了幾十年!


    如今流言四起,今年情勢看來大為不妙!


    整個高州府一時間人心惶惶,有錢有勢有辦法的人,早早的就躲到廣州府去了,隻剩下一些走不了的平頭百姓,躲在自家門後,瑟瑟發抖!


    雖然有府兵在各處維持秩序,但等一打起來,官府的官兵早沒影了!


    嶺南與別處不同,並未有正規地方部隊駐紮,而且就算是有正規部隊的地方,以朝廷軍隊的戰鬥力,打百十個倭寇都費勁,打這些如狼似虎的水匪山賊,純粹是扯淡!


    嶺南一直是靠地方團練,地方上自己的武裝維持秩序,朝廷特賜正五品團練按察使,統領嶺南地方上的團練勢力,維持地方治安。


    實際上這個按察使就是嶺南的土皇帝!


    而且實際上這個按察使不是朝廷上派下來的人,是地方自決!地方上的人選出來以後,由巡撫大人上報朝廷,再由朝廷賜官!


    實際就是誰能擊敗嶺南的眾多勢力當上嶺南的武林盟主,誰就能當這個按察使!


    按察使雖然品階不高,但手握地方生殺大權,白道上雖然不能說平趟,但不論是那位文官也得給五分的麵子,在黑道上就更別提了,本就是嶺南的武林盟主,那是嶺南說一不二的地下皇帝!


    說讓誰死,誰就活不了!


    所以每次武林盟主的選舉,都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


    不過不論是誰勝利,平民百姓總是第一個倒黴的!


    這也正是自人類產生文明以來,無權無勢無錢無能的平頭百姓最大的悲哀!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吳浮生來到高州府城上的擂台時,天剛剛蒙蒙亮!


    沉悶的鼓聲傳出老遠,一杆大旗在秋風中招展如簾!


    大旗上用黑墨寫著一個陳字。


    不過最讓吳浮生詫異的是,擂台四周,盡數都掛上了白孝布,連寫著陳字的旗子都是孝白之色!


    他不由得有些納罕:“這是什麽玩意?八月十五爭嶺南武林盟主,掛這麽多孝帶子是什麽意思?故意惡心我們嗎?”


    許氣義一路小跑跑了過來,說道:“大哥!說是陳家老祖陳殘鉤昨夜四更天吐血而亡,整個高州府處處掛孝,這次陳家由陳家大公子陳玉秋來爭這個武林盟主!”


    此言一出,眾人大嘩!


    按年齡算,陳殘鉤最多也就五十來歲,遠遠不到六十,這位做了嶺南數十年地下皇帝的嶺南第一狠人,竟突然在比武前夕暴病而亡?!


    群豪做夢也想不到會這樣,全都盤算起這事對自己會有什麽影響起來。


    吳浮生大覺古怪,說道:“大家不用亂,我們以不變應萬變,若真是這樣,以陳玉秋那兩下能耐,連我一棍也接不下來,這武林盟主,我吳某人當定了!”


    群豪聽吳浮生這話說的豪氣幹雲,不由得喝了聲彩,大聲同意,擁簇著吳浮生,直向擂台邊上的花棚而去!


    到了棚子邊上,迎麵碰到一人。


    隻見這人是一位頭勒孝帶,滿頭白發,白發還禿了一半,臉如鶴皮,目如爛梨,嘴如漏鬥,門牙都掉了一顆的滄桑老者!


    老者衣著不凡,並未穿孝服,隻在半禿的腦門上綁了個細細的白孝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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