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唿吸的功夫,顧先生已變幻成了另一人的模樣。


    鼻目英挺,麵色蒼白,毫無血色,手持一柄閃爍如星的金絲九環鬼頭大砍刀。


    氣勢沉凝,雙目有黑氣噴湧而出,黑氣直射至身前二尺有餘。


    這人一出現,整個天空似乎都被驚的暗了一暗,青石的江堤承受不住此人那蓬勃龐然的能量,道道深不可測的裂紋,以這人為中心,向四周漫延!


    江水也被這人氣勢所震懾,盡數倒流!


    “這是我自臻至化境以後,第一次用出全力,連那老太監,我都沒舍的用,希望你不要讓我白振衣失望!”聲調陰沉,語如鬼喃,每個字後麵都帶起了無數的怪異尾音,讓人聽到耳中,好不難受!


    “邪門歪道,鬼蜮伎倆,就這?就這?可真別惡心我!不會真的以為這點玩意就劈仙滅佛了吧?那仙跟佛也太便宜了點?”沐風之嘴咧的像八萬,就好像看到世間最好笑的畫麵一般,右手輕輕揮了一揮。


    也沒見他運什麽功,屏什麽氣,就隻是輕輕的揮了揮手。


    就好像玉皇大帝下了旨意一般,天空恢複明亮,豔陽依舊高照,江水滾滾,照舊東流,青石上的道道裂紋,好似活物,亦蠕動緩緩愈合!


    淡淡陽光下,映照著形似鬼物的白振衣,感覺有些滑稽,有些突兀!


    白振衣氣勢昂揚,縱躍而起,九環金絲鬼頭大砍刀,刀鋒暴漲至百丈,從天而降,一招‘力劈華山’!


    巨大的如同天神兵刃的刀鋒,將沐風之、王隨真、王伯安三人全都籠罩住了!


    無數氣流隨刀鋒亂躥,刀鋒還沒有劈下來,巨大的壓力已將青石岸堤給壓出了一道深溝!


    壓力直接漫延進了江中,深數十丈的江水被壓的兩旁分開,露出了泥濘而濕潤的江底!


    一刀劈出,風雲變色。


    出乎於所有人的意料,白振衣這一刀沒有任何阻礙,直直地劈將下來,將沐風之、王隨真、王伯安一刀劈了個粉碎!


    “轟轟轟”!


    一連串的驚天巨響,一道深有百丈的巨大裂縫出現,無數江水蜂擁灌入,發出陣陣怪異轟然巨響。


    白振衣見一刀將沐風之三人劈死,不由得心花怒放,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大吹牛皮,不堪一擊!”


    一聲百無聊賴的聲音很是突兀的在旁邊響起:“一心求力,為力所拘,一心求速,為速所止!一切皆訴諸於暴力,必將被被暴力所吞噬!妄想癡心,顛倒夢幻,起於一念之間!”


    現實如同玻璃般破碎開來。


    太陽還是那個太陽,沐風之、王隨真和王伯安仍舊安然無恙的待在原處。


    一切又迴到了白振衣一刀劈下之前。


    白振衣不明所以,瞪視了三人半晌,把心一橫,仍舊將長達百丈的刀鋒劈將下來!


    也不見沐風之做什麽勢,王隨真隻看到眼前的白衣一閃,師爺已出現在白振衣身前。


    “散!”沐風之手掌按在了沐風之心口,一聲斷喝。


    漫天黑氣,就跟突然出現時一樣,突然就逃也似的潰散了!


    白振衣的形象也無法再繼續維持,攸忽而散,變迴了顧先生的麵孔.


    他手中握著的金絲九環大砍刀也變作黑煙散去,變迴了他手中的那本《周易本義》。


    從天下第一刀客變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顧先生一時還有些不適應,神色茫然的看著身前的沐風之。


    沐風之再不理會顧先生,倒背著手,有些無聊的打了個大哈欠,說道:“沒勁,沒什麽意思,就這點玩意,也敢稱天下第一?隨真徒孫,其實是你連累了王伯安呀,這位顧先生作為東水一黨的黨魁,排除異己無所不用其及,早就看浙黨不順眼了,不知道也就算了,正好知道王伯安到了並州府,豈有不殺之而後快之理?這位王伯安可是浙黨的中流砥柱啊!”


    顧先生此時神智已有些不太正常了,發了瘋似的叫嚷道:“你放屁!你胡說!我們東水一黨,全心全意的為國為民服務,那有你說的這種公器私用的事?你定是閹黨同夥,我們東水黨人的清白明聲,豈容你這妖人胡亂汙蔑?”


    他舉起手中的《周易本義》,狀若癲狂的向沐風之後背撲來!


    王隨真剛想提醒師爺注意,卻見這位同時也是天下第一刀客白振衣的顧先生往前隻奔了一步,便被腳下青石絆倒,‘噗’的一下,撲倒於地,惡狠狠地摔了個狗吃屎。


    他這一跤摔的極狠,等他爬起來時,鼻子都摔破了,洶湧的鼻血流滿了衣襟,顯得極為可笑!


    按理說,習武之人,就是摔倒了,也不會如此狼狽,但此時的顧先生,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原來那移海填海的威勢全然沒了蹤影。


    沐風之連頭也不迴,無聊地擺手道:“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有什麽好看的?我們走吧!”


    王隨真眼眉豎起,有些氣憤地道:“此人甚是可惡,作惡多端,我便在這裏宰了他,為世間除一大害!”


    沐風之鄙視地看了王隨真一眼,說道:“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他作了什麽惡了?”


    王隨真登時有些語塞,說道:“他……他……他殺了小童,他把小童剛剛給扔到揚子江裏去啦!”


    沐風之笑一笑,說道:“小童啊,沒有,他在石頭後麵躺著呢。”


    王隨真跟王伯安一聽這話,有些不信,忙奔到大青石後麵,還真的看到了躺在石後的小童,兩人不由得大喜過望,過去又是拍胸口,又是捋肚皮,小童吐了幾口水,緩緩地睜開眼來,竟然沒死!


    沐風之端坐在一旁,說道:“不讓你殺他,還有另一個原因。”


    王隨真對這位第一次謀麵的師爺佩服的五體投地,順著師爺的指示也坐在了一旁,問道:“還請師爺明示!”


    “我不應該出手,但他想殺你,也想殺你的把兄弟王伯安,所以我有理由出手!但白振衣的命運不應該在這裏,在這個江邊終結!他還有自己的路要走,你明白嗎?”沐風之懶散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嚴肅的神色,他大有深意的看著王隨真,說出了以上的話。


    王隨真現在還不明白師爺這句話裏所包含的深意,他點了點頭,說道:“師爺做事,其中自然大有奧妙,徒孫謹記師爺的教誨。”


    沐風之有些好笑的搖搖頭,說道:“小滑頭,不要拍我的馬屁,這件事裏另有緣由,但現在還不是你知道的時候。”


    “現在,你麵前有兩個選擇,第一,你繼續呆在並州,但三天之後,白振衣的功力就會恢複,你很有可能被他尋上門來,被他殺死。”


    “不過,你要是從此以後躲在雲夢山中修煉,不再出山,相信你可以活到自然老死!”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第二,你離開並州,跟著你的把兄弟王伯安西去,碰碰運氣,等你將來感覺能勝過白振衣了,你再迴並州。”


    “不過,也許最後你還是會被白振衣殺死!”


    王隨真愣了愣,奇道:“什麽?什麽意思?顧先生三天以後,又會恢複成白振衣的實力?那豈不是大為不妙?我還不如現在就去殺了他?豈不是省了許多的事?”


    沐風之搖頭道:“第一,他散功是因為我,並不是因為你打敗了他,所以你殺他,有些趁人之危的嫌疑。第二,如果白振衣死了,並州很快就會出現一個白振衣這般實力的第二個人!你就算現在殺了白振衣,還會出現一個黑振衣,還會出現紅振衣,你殺了他也沒有用!總而言之,你一直待在並州,就必然會遇到比你強大無數倍的敵人,而且你必然會被追殺,因為你實力增長太快,對鬼刀門的人來說,你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王隨真被沐風之的話說的有些迷惑,沉思了許久,這才猶豫不定的說道:“我……我……”


    “打住!打住!不要輕率的做出決定,你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一個人生的岔路口,你現在所做的每一個決定,所做的每一個選擇,都將對你將來的命運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


    王隨真眉毛擠成了一個疙瘩,更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他是個灑脫的少年郎,還從來沒有自己做過如此鄭重,如此艱難的決定。


    “記住,不論你做哪一個選擇,你都將失去珍愛之物,也都將得到許多東西。”沐風之又補充了一句。


    聽到師爺這樣說,倉促之間,王隨真更難做出決斷了,他有些艱難晦澀的說道:“我……我……我……我想跟著師爺,還請師爺教我至尚至高的劍術!”


    “哈哈哈哈哈~~”沐風之被王隨真的話逗的仰天大笑,笑的前仰後合!


    王隨真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迷惑的看著師爺。


    “你這小娃子挺有意思那~”師爺沐風之衝王隨真擺了擺手指,說道。


    “徒孫不明白!”王隨真說的倒是大實話。


    “你師父莫愁和師兄長山,不是把劍術都教授於你了?”


    “可……可那劍術不足以勝強敵!”


    “看——看,說什麽來?剛說的,轉臉就把師爺的話拋到腦後去了,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你不能替別人走,別人也不能替你走,我們枯木一門,枯木神功已傳授於你,劍術就隻有長山跟莫愁給你的那點玩意,別的沒了。”沐風之聳聳肩膀,很是無奈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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