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鄉時沒有做什麽準備。


    他隻是簡單地瞅了一眼鉛筆的型號,隨後抬頭看了眼擺在中間的素描靜物後,便直接抬手就畫。


    他的動作很輕鬆,在四穀開司眼裏甚至有點兒灑脫隨意的味道。


    留白的畫板開始出現線條。


    靈巧白淨的手腕帶動著手掌,指間則帶動著鉛筆尖。


    南鄉時的手腕發力,手臂放鬆,這是素描畫畫很重要的基礎。


    但偏偏就是這麽基礎的東西,四穀開司都覺得很有味道。


    最主要的是南鄉時運筆也十分果斷平穩,有種莫名的節奏感,自然且流暢。


    留白的畫紙先是出現線條。


    線條又輕鬆勾勒,變成果籃,果籃裏有簇擁在一起的白梨,疊放在另一邊顯得孤零零的櫻桃蘋果。


    南鄉時手腕甩開。


    換筆,抬頭,再用那雙清澈溫和的雙眼凝視一會兒靜物。


    確定了明暗交界線就先從黑度最高的鉛筆用起。


    平穩緊密貼在一起的陰影排線,整齊的線條像是士兵,跟著鉛筆與畫紙摩擦著‘唰唰唰’的節奏走。


    就連四穀開司都看呆了。


    南鄉真有那種職業畫家的感覺了!


    那看上去紛亂層疊的素描畫麵,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秩序感。


    亂,但有序。


    南鄉時手腕再動。


    簡單明快的筆觸表現出明暗,明暗分界的地方毫不客氣地抽出四穀開司事先準備紙巾輕輕擦動。


    給了四穀開司一種莫名的錯覺。


    就好像他的東西是專程準備給南鄉時使用的一樣。


    那沉穩平靜,從容不迫的神色,讓同為男生的他都忍不住多看——總不至於被開發出莫名其妙的性趣吧?


    交界處的鉛粉被南鄉時用紙巾塗抹進周圍,這樣才有種光影過渡的自然。


    白梨與蘋果高光的地方用橡皮輕輕擦一下,或者輕輕地沾一下,這樣點到為止就夠了。


    而其中的亮麵與灰麵南鄉時都沒有畫得太飽滿,留夠了‘空氣感’。


    這樣看上去就很舒服,不至於畫麵死板地擠在一塊兒。


    等到南鄉時停筆。


    這果籃與白布褶皺感的黑白靜物也就畫好了。


    連簡單的梨與蘋果的堆砌在他的筆下似乎都格外有趣味性。


    這一手也太漂亮了。


    四穀開司忍不住想到剛才南鄉時的話——素描畫得不好的,也就一般——


    這家夥的嘴巴也可太能騙人!


    素描是西洋畫的基礎,但要將基礎練習到這種地步,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原本他對南鄉時給自己‘展示’這事兒還有些不太服氣。


    可看著看著,這‘氣’自然而然就消了下去。


    主要是不消下去不行,南鄉時這畫得也太漂亮了。


    四穀開司甚至挑不出刺頭來。


    想到這裏,他就忍不住搖頭。


    要知道自己可是一直兢兢業業,每天都過來上課的,頭發都不知道熬掉了多少,有變成禿子的形勢。


    南鄉時這翹課幾天沒有學習,怎麽畫技反而還突飛猛進?難不成是是接受了那個名家指點,開竅了?


    他在那裏感歎著南鄉時畫技進步


    南鄉時反而是對這幅素描有點不滿意地歎了口氣:


    “沒發揮出水平,開司,湊合著看吧。”


    ‘沒發揮出水平?’


    你這也叫做‘沒發揮出水平’嗎?那到底要怎麽樣才算是‘發揮出水平’了?


    四穀開司心想南鄉時這會兒多半是在吹牛了。


    男生嘛,偶爾說些充高個兒的話也挺正常的。


    至少在京之美畫室內,他還沒看見比南鄉時這幅素描更出色的範例。


    就在四穀開司如此思考著的時候。


    另一邊的南鄉時居然又捏著鉛筆,取了素描紙,再度畫畫了。


    依舊是隨意的排線,頗為灑脫地甩開手腕。


    但這一次,素描紙上的效果卻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感覺。


    四穀開司也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但可以肯定的是。


    這一幅素描,似乎...好像...比南鄉時上一幅素描畫得還要更好...?


    一想到這裏,四穀開司就滿臉詫異了。


    南鄉原來還真沒有充吹牛扯淡高個兒?


    眼看著南鄉時又重新放下鉛筆。


    四穀開司這會兒有些不太確定了,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南鄉...這次你畫得感覺怎麽樣?”


    “嗯...”


    南鄉時沒有迴答這話。


    隻是捏著鉛筆,鋪開素描紙,又繼續畫了下去。


    依舊是相同的步驟,幾乎沒有變化。


    但畫紙上的畫麵卻又有了新的改變。


    構圖似乎又準確了幾分,整體畫麵看起來也舒服了不少。


    四穀開司沉默了。


    主要是這會兒他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這...南鄉時怎麽能越畫越好的啊?


    南鄉時就這樣連著畫了好幾幅。


    到了最後一幅素描的時候。


    四穀開司甚至能明顯感覺到明暗層次感都上升了不少檔次。


    看著南鄉時這短短幾幅畫的進步,四穀開司心裏翻湧著千言萬語。


    但很快,這些話就都濃縮成了一句話——


    “明明你這個家夥之前素描這些水平都還要比我低一些的。”


    四穀開司像個小媳婦一樣委屈,弄不明白。


    是的。


    大家以前都還是平起平坐的菜鳥,怎麽就你突然坐了火箭直接起飛了?這不科學!


    “我覺得開司沒必要和我比較,差距太大了。沒必要。”


    南鄉時在旁邊笑著安慰道。


    “......”四穀開司。


    “...南鄉。”


    “嗯?”


    “你平時就這樣安慰別人的?”


    “難不成開司更喜歡那種明明成績不錯,還要來一句‘哎呀,我這次考得沒你好’的人麽?”


    麵對實誠的美術生,直腸子一點絕對是沒有問題的。


    好就是好,差就是差。真不會有人太在意。


    美術生隻會把畫得好的人當大佬看待。


    小說裏那種故意個主角使絆子的龍套角色,在正常人裏反而是少數。


    果不其然,四穀開司也理解似地點點頭:“那倒也是。”


    他就不喜歡那種惺惺作態的人。


    況且南鄉時說的也的確是實話,自己與南鄉時之間的差距確實很大。


    四穀開司繼續看著素描。


    而南鄉時則是盯著自己的素描,陷入思索。


    不知道是不是南鄉時的錯覺。


    來到這個時代的東京後,他總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動筆畫畫起來也是得心應手,幾乎沒有任何難點。


    剛才也是這樣。


    色彩與形體,動筆時的節奏與筆觸,比起以前都有了提升。


    讓南鄉時也曾經思考過這方麵的問題。


    最終,他隻能將這種極高的美術天賦,歸咎成穿越後結合的原主靈魂的福利。


    “南鄉,南鄉?”


    四穀開司伸出手在沉思的南鄉時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怎麽樣?這次滿意了嗎?”


    “啊...沒什麽。”


    南鄉時撩起額前的頭發:“現在這幅素描隻能算勉強滿意,真是太久沒畫素描了。”


    “你就臭屁吧。”


    但老實講,如果是之前的四穀開司,那估計還是覺得南鄉時在說大話。


    可經過剛才的事情後,四穀開司反倒不確定地開口了:“南鄉,你還能畫得更好?”


    眼前的這幅畫在他看來已經到頂了,至少他是畫不出這種感覺來。


    還想畫得再好...


    真的假的?


    四穀開司摸不準,但還是打趣一樣地開了個玩笑:“如果南鄉你還能畫得更好,那估計你的作品都估計能被《青年美術周刊》選上了。”


    《青年美術周刊》。


    那是麵向日本全國學習美術的青少年的暢銷刊物。


    層次太高了,四穀開司平時想都不敢想。


    這裏頂多就和南鄉時嘴上開個玩笑。


    “上《青年美術周刊》就算了吧,暫時沒時間。”


    獲得了穿越者的紅利,他當然能畫得更好,隻需要肯下時間多練習就行了。


    但由於南鄉時說出這句話的語氣實在太過平然,有種‘今晚吃什麽’的感覺,導致四穀開司反倒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暫時沒有時間?


    不是...


    南鄉時怎麽說得隻要他有時間了就一定能被《青年美術周刊》選上去一樣?


    是把《青年美術周刊》當作自家後院了嗎?想上就上的?


    至少四穀開司是從來沒自信說出這句話的。


    “南鄉。”


    四穀開司頗感羨慕:“你這是從哪兒來的自信?”


    他是真不知道南鄉時哪兒來的自信。


    “自信啊...”


    聽了四穀開司這話,南鄉時清爽地笑了笑:


    “可能是因為我畫得比他們都好吧。”


    “你還真能若無其事說出這種大話啊。”


    “我說真的。”


    “行行行。”


    四穀開司也懶得再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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