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一民宅,幾個頗為壯碩的漢子圍坐在油燈前麵,每人身前的碗裏隻放著兩個饅頭,一碟鹹菜。


    上首位置一人手裏抓著饅頭,狠狠咬下一口,嘴裏塞得滿滿當當,道:“銀子你們都拿了,現在正是用得著你們的時候了,吃了東西今晚就行動,事成之後另有賞賜。”


    片刻功夫,幾個漢子已狼吞虎咽消滅了手中饅頭,又灌下了一大杯茶水之後,隨之相伴往貢院附近而去。


    另一邊,陳瑛府上。


    秦政學在策論上對陳朔做了些指點後,兩人一同坐在了棋盤之前。


    握著棋子,陳朔道:“聽家父說,秦鋒在圍棋的基礎之上弄出了什麽五子棋,陛下和道衍大師常在一起對弈。”


    朱棣取勝不了姚廣孝,這才會選取多種棋型和姚廣孝對弈。


    其他朝臣在朱棣麵前都會藏拙,不管真是棋力如何,最後取勝的都是朱棣。


    朱棣自然也就沒必要挑選其他棋型,來與他們對弈了。


    秦政學先行落下一子後,隨之開口道:“這個事情我倒也聽說了,圍棋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博大精深,不是一般人所能學會的,考些奇技淫巧能蒙蔽了陛下一時,可永遠蒙蔽不了陛下,這些傳承了千百年的東西永遠才是興國之道。”


    對於秦鋒科學一門,秦政學至始至終都沒放到過眼裏。


    現在秦鋒遇到了麻煩,他更覺著科學一門長久不了了。


    其實殊不知,即便是至始至終貫徹入學之道的,都不見能永遠都能順風順水。


    麻煩的本質是官場的不確定性,與科學並沒有多大關係。


    秦政學出言,陳朔連連點頭附和後,隨之落下了第二子。


    他也知道,他極有必要化被動為主動,對秦政學出謀劃策,發號施令,但秦政學每說一件事都極有道理,他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陳朔心思完全不在棋盤之上,正欲想著怎麽迴應秦政學的時候,秦政學的第三子已經落下。


    “陳兄,陳兄...該你了。”


    陳朔被迴思路,眼睛才瞅在棋盤之上,外麵突然有個黑影閃過。


    這黑影鬼鬼祟祟,一看就是探頭探腦往屋裏瞅的。


    若是家仆過來,可不至於如此的。


    陳朔不顧下棋,隻一聲高嗬,道:“外麵何人?幹什麽的?”


    一聲嗬斥後外麵黑影被驚動,但那黑影卻沒有逃跑的架勢,竟直接翻窗而入,闖進了屋子。


    黑影進門,一身方便行動的黑色短打,手裏握著大刀,直直逼著秦政學和陳朔二人。


    “秦政學,陳朔,對吧?”


    秦政學平時老成冷靜,碰到這樣的事情多少是有些慌亂的。


    手指一抬,桌上棋盤隨之落地。


    “在下不記得和壯士有仇,不知壯士這麽晚了何故來尋在下?”


    秦政學雖有慌亂,卻還知穩住漢子。


    陳朔慌亂中,直接咋咋唿唿衝著外麵,喊道:“來人啊,快來人,有刺客!”


    如此扯著嗓子喊,或許是能叫來外麵的家仆。


    但同時無疑也是在激怒屋裏的漢子,極大的可能沒等到外麵的家仆過來,他們就得被漢子斬殺在場了。


    當然,如此的話,這漢子十之八九也逃脫不掉,很有可能會被隨後趕到的家仆擒拿的。


    但現在他們的關鍵是要活命,而不是讓家仆事後給他們報仇。


    果不其然,隨著陳朔的高唿,那漢子完全不再與他們過來,提著刀就衝著他們撲過來。


    “蠢貨。”


    秦政學心中大罵,卻也不得不拉著陳朔逃命。


    誰讓他依靠陳瑛呢,他若是丟下陳朔逃命,哪怕他能逃脫一線生機,將來都難保證陳瑛不會為了給他兒子報仇對他下死手的。


    漢子屋裏追擊著二人,一刀劈下,桌子被劈成兩半外,秦政學落在桌上的衣角也被齊齊斬下。


    很顯然,若秦政學本人遇上這大刀,會有什麽結果。


    秦政學扭頭瞅了一眼自己被砍掉的衣角,腿肚子都有些發顫了。


    但這種情況下,除了跑沒其他出路了。


    他若是不跑的話,那命就得丟在那裏了。


    不過好在,秦政學在這裏待了幾日,也算是了解這裏的環境了。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大概跑了十幾步後,他便拉著陳朔離開了屋子。


    屋子裏空間狹小,不易躲避,外麵能跑的地方多了不說,也更容易被家仆解救。


    到了外麵,陳朔的家仆沒等到,倒是等來了那漢子的幫手。


    一時之間,漢子的力量增加了兩倍,三個人追著他們屁股後麵,睚眥欲裂,大有把他們碎屍萬段的架勢。


    陳朔不知是被跑的熱的,還是被追嚇的,總之滿頭大汗,說話聲音都有些發顫了,抱怨道:“平日的時候,那些家夥們圍在你身邊趕都趕不走,現在用得著他們了,半天都見不到他們的人影。”


    其實,這不過是陳朔自己感覺的漫長而已,自那漢子闖入到現在,不過也就隻有幾息的功夫。


    秦政學負責指揮著陳朔逃命,哪有閑工夫想這些。


    這種情況下,能指望的人隻有自己,別人誰都靠不住。


    眼看就要被三個漢子圍追堵截,一個個舉著火把的家仆才終聚攏過來。


    藏在家仆身後,陳朔的氣勢終於強了些。


    “把他們統統都拿下,竟還敢闖進本公子家行刺本公子。”


    與一群家仆對峙一眼,三個漢子不再僵持,扭頭就撤。


    瞧著三個漢子撤走,陳朔鑽到家仆之前,發號施令道:“快去追,帶他們活著迴來,本公子倒要瞧瞧是誰要殺本公子的。”


    沒有陳瑛在的時候,陳朔的命令那便是有效的。


    一群家丁衝著三個漢子撤離的方向追去後,陳朔正要去尋陳瑛,陳瑛這才匆匆趕了過來。


    左右端詳,確定陳瑛沒受傷之後,這才放心。


    陳朔則拉著陳瑛的手,隨之訴苦,道:“爹,那些刺客太可惡了,竟敢闖進咱家行刺,秦兄的衣袍一角都被砍去了半個,險些就要砍秦兄身上了。”


    秦政學和陳瑛說到底不過就是利益維係在一起的關係,可沒資格像陳朔這樣訴說委屈的。


    陳朔話音落下,麵對陳瑛投來的眼神,秦政學隻能連連擺手表示沒事。


    不過,秦政學是說沒事,但陳瑛卻也是清楚他兒子能耐的。


    碰到這種十萬火急之事很大程度是要六神無主的,若不是秦政學護著,真就不見得能否支撐到家仆趕來的。


    陳瑛心裏了然,麵上並沒有多言,隨之道:“這次的刺客是衝著你們二人來的,那必是與秦鋒有關,老夫馬上進宮稟報陛下,徹查行刺之人的身份,你們的沐休還有幾日,待沐休結束後若還尋到行刺之人,老夫安排你們兩個上值,指定不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秦政學護著陳朔一塊應對刺客,陳瑛才會安排幾個家仆護送他上下值。


    若秦政學丟下陳朔獨自逃命,那陳瑛指定不會再這樣做了。


    秦政學能從刺客手裏逃脫一次,也很難再有第二次了。


    既是如此,秦政學也不能再追究其他了。


    之後,陳瑛給秦政學和陳瑛重新安排了房間,為保安全,兩人安排在了一個房間不說,外麵還留了站崗的家仆。


    安排好這些之後,陳瑛這才安心著手追查行刺之人。


    這個行刺之人的身份查不出來,那他兒子頭上永遠懸著把利劍,小命永遠都拿捏在別人的手裏。


    半個時辰之後,出去追人的家仆相繼返迴。


    “老爺,那幾個刺客熟悉京中的地形,從我們府中出來跑了幾條街便消失不見了,現在已是宵禁了,很多地方不方便再去,這也給我們增加了不少難度。”


    如此結果,陳瑛也算是有所預料。


    他兒子所做之事本就不一般,若是行刺的刺客被他的家仆都能夠輕而易舉的抓到,他可就懷疑這刺客是否和他想想當中的一樣。


    陳瑛少有的沒發脾氣,沉聲道:“你們都下去吧,在刺客沒找到之前,保護好少爺,還有秦政學的安全,刺客的身份老夫去調查吧。”


    一直熬到第二日,陳瑛一大早就去見了朱棣。


    朱棣剛剛起床,正在宦官的服伺之下穿上朝時的龍袍。


    這個時候若非有十萬火急之事,隻絕不會有人來見朱棣的。


    聽到宦官的通稟,朱棣抬手招唿進了陳瑛。


    見到朱棣,陳瑛隨之滿腹委屈的把昨日的事情在朱棣麵前複述了一遍。


    大致意思是,他兒子是給朱棣做事的,因為這個事情他兒子被行刺,朱棣不能不管。


    陳瑛出言後,朱棣本皺著眉頭的臉上竟露出了笑容。


    “陳朔若有個三長兩短,大明可就要喪失個棟梁之才了,這樣吧,你帶朕旨意去尋錦衣衛的,由錦衣衛負責緝拿行刺之人,並查處指使之人,還有,再由錦衣衛遣上幾人護衛陳朔和秦政學的安全,絕不能讓他二人再遇這樣的事情。”


    有錦衣衛出麵,那當然是能多不少把握的。


    朱棣吩咐後,陳瑛連連道謝。


    之後,朱棣隨之抬手,吩咐道:“卿今日早朝免了吧,著手把這個事情辦好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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