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的消息還是靈通的,在朱瞻基安排宦官出去買蛐蛐的時候就已收到了消息。


    因陳瑛在攀附朱高煦,不知朱高煦是現在就以此事讓朱高熾在儲君爭奪上喪失優勢,還是等朱瞻基的惡習徹底養成再做最後的致命一擊。


    因而,遲遲沒有行動。


    正當陳瑛準備征求一下朱高煦意見時,朱高煦便送來了指示。


    現在便把朱瞻基尋蛐蛐之事稟報於禦前。


    有了朱高煦同意,陳瑛當即行動。


    沒用多久,便站在了華蓋殿。


    世上之事哪有那麽多絕對,雖知陳瑛與朱高煦有牽連,但也不能直接裁撤掉陳瑛。


    裁撤掉陳瑛,也許換上的人又與朱高熾有私交了。


    作為皇帝,首先要做的就是平衡了各方利益團體。


    在陳瑛見禮後,朱棣態度一如往常。


    陳瑛則直接直來直去,道:“臣最近聽聞了一事,長孫殿下派遣宦官在民間買進蛐蛐。”


    聽到此,朱棣稍稍發愣。


    身為天潢貴胄,尤其是被給予厚望的天潢貴胄,這就決定了他們不可能再像尋常人那般有自己的興趣愛好了。


    尤其還是不務正業的興趣愛好。


    在朱棣愣神的功夫,陳瑛隨之道:“臣彈劾長孫殿下侍講秦鋒,身為侍講不能為長孫殿下提供正確的引導,反而在授課期間帶長孫殿下出宮玩樂,教唆長孫殿下迷上蛐蛐,其心可誅,凡擔任皇家子弟侍講者皆學富五車者,秦鋒功名都沒有,實在擔當侍講旨之職,請陛下追究秦鋒帶壞長孫之責外,一並罷免了他的侍講。”


    對秦鋒擔任長孫侍講,陳瑛早就看不慣了,好不容易尋到個機會,又哪能輕易放棄。


    秦鋒若不適合做侍講,朱棣當初也不會給秦鋒這個機會了。


    陳瑛諫言之後,朱棣未直接迴應,隻道:“朕知道了,你先迴吧。”


    往常的時候,陳瑛諫言隻會點到為止,最後朱棣做與不做那都由朱棣決定。


    這次的這個事情,陳瑛顯得尤為激進。


    “陛下,長孫殿下身為天潢貴胄,事關社稷,請陛下三思啊。”


    三思那不得思啊,不做思考做的決定那叫三思嗎?


    朱棣聲音強硬,沉聲道:“朕自有打算,你迴吧。”


    這種情況下,陳瑛若非要堅持也不是不可。


    但最終結果,將會是被大漢將軍拉出去。


    作為被廷仗的大臣,這已算好的了。


    隻是很明顯,陳瑛沒有哪個風骨,更沒用那個勇氣與朱棣對著幹。


    在朱棣態度強硬後,陳瑛沒有再堅持一下,隨之告退離開。


    在陳瑛離開後,朱棣在華蓋殿來迴踱步走了好幾圈,最終命人喊來了朱高熾。


    子不教父子過,作為父親,朱高熾是朱瞻基教育的第一責任人。


    作為長子,朱高熾的日子並不好過,尤其是在立儲的關鍵之時,他更得兢兢業業,以免讓不喜歡自己的朱棣挑出毛病讓他離儲君之位更遠。


    見到朱棣,朱高熾率先略顯困難的見了禮。


    瞧著朱高熾在兩個宦官的攙扶下,才能完成一係列見禮流程,朱棣多少是會有恨鐵不成鋼的。


    朱高熾無論是從品行,還是學識,甚至是禦下能力上都是無可挑剔上,可就是這身體太胖,太笨重了,從哪看都不像是個當皇帝的最佳人選。


    “你怎又胖了?”朱棣黑著臉,不客氣的道。


    現在的人對減肥並沒有清醒的認知,朱高熾當然希望自己能像朱高煦,朱高燧那樣魁梧矯健,可奈何他就是越來越胖,越來越胖,怎麽都控製不住。


    朱棣出言,朱高熾尷尬一笑,也不敢多言。


    他若說的多了,隻會讓朱棣臭罵一頓。


    好在當下,朱棣的重點並不在朱高熾身上。


    很快,開始了一個新的話題,問道:“瞻基這日可好?”


    朱瞻基買蛐蛐,最主要避的就是朱高熾。


    朱高熾對朱瞻基放心,加之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儲君的爭奪上,自然也就並沒有注意到朱瞻基買蛐蛐了。


    在朱棣問到之時,朱高熾滿臉自得沾沾自喜,道:“甚好,解先生對瞻基多有稱讚,前些日子,秦侍講考察了瞻基目前一階段算數方麵的學習,瞻基還拿了個滿分呢。”


    朱高熾知道朱棣喜歡朱瞻基,同時也知道朱瞻基會是他儲君之位上很大的一個加分項。


    自然而然的,也就很有必要在朱棣麵前樹立起朱瞻基的良好形象來。


    沒想到朱高熾話音剛落,朱棣直接一腳踢翻了旁邊的凳子,罵道:“你兒子不學無術四處搜羅蛐蛐,外麵人都知道了,你竟一無所知,你怎麽給人當爹的。”


    “啊?”


    被朱棣罵的,朱高熾有些發懵。


    他每日按時檢查他兒子功課,他兒子完成的一如既往的好,沒瞧出有什麽不妥的。


    這幾日偶爾倒是能聽見外麵有蛐蛐的叫聲。


    這是他兒子搞來的,不是外麵野生的?


    反應過來後,朱高熾隨之認錯道:“是兒子失誤,瞻基平日一向自覺,兒子也就放鬆了些。”


    失誤不失誤的隻是其次,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趁朱瞻基沉迷不深的時候盡早改了他這個壞毛病。


    朱棣狠狠瞪了朱高熾一眼,道:“你的賬以後再算,先去瞻基那裏。”


    朱高熾乖乖應答,一句多餘的話不敢說,深怕惹到心情不佳的朱棣。


    很快,朱高熾在宦官的攙扶下隨著朱棣出現在了華蓋殿旁邊不管的皇子寢宮。


    朱高熾身體肥胖,即便有宦官攙扶著,也很難追上朱棣的龍行虎步。


    朱棣臉上雖有嫌棄,但最終也還是放慢腳步,配合了朱高熾的速度。


    不管怎麽說,朱高熾那都是朱棣長子。


    片刻功夫後,父子兩人到了地方。


    遇見門外準備見禮的侍衛,朱棣抬了抬手,冷聲招唿道:“都禁言,不許出聲。”


    若不能抓個現行,朱瞻基可就能不承認他買了蛐蛐。


    畢竟,陳瑛那裏也並沒有抓到實證。


    朱棣不再等著朱高熾,直接加快腳步衝著朱瞻基房間而去。


    剛走到門口,還沒進去便聽到了房間裏此起彼伏的蛐蛐叫聲。


    聽聞生氣是一個層次,親眼所見可就又是一個層次了。


    朱棣臉色瞬間比鍋底還黑,隨之抬腳進門。


    現在這個時辰,朱瞻基正在上課,房間裏隻有個小太監照料這些蛐蛐。


    朱棣進門,這小太監當即抖如篩糠。


    不管他是被朱瞻基要求照料這些蛐蛐,還是他教唆朱瞻基玩蛐蛐的,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帶壞了朱瞻基。


    朱棣一腳踢倒那小太監,三兩步上前踢翻那些蛐蛐罐。


    一腳一個,那些蛐蛐被踩了個稀巴爛。


    沒多大功夫,房間裏的啼叫聲便消失的一幹二淨。


    朱棣並未因此罷休,抬手一揮道:“把這閹人帶出去給朕狠狠打。”


    小太監嚇壞了,一個勁兒求繞。


    朱高熾站在一旁也沒多勸,雖打在了小太監身上,更多也是給朱瞻基看的。


    但凡有些良心的,看著身邊伺候的小太監因自己被打,心裏也會不落忍的。


    “把那小兔崽子給咱叫過來。”


    喘息之間,朱棣又吩咐了一句。


    今日過來本就是為教訓朱瞻基的,肯定會要把朱瞻基叫過來親眼瞧瞧的。


    片刻功夫後,朱瞻基躲躲閃閃出現。


    瞅見屋子裏被朱棣踩死的蛐蛐,眼中包涵熱淚。


    當然,朱瞻基也知玩蛐蛐不對,可沒那個膽子在這個時候還光明正大哭死去蛐蛐的。


    “皇爺爺放心,孫兒玩蛐蛐不會耽誤了正事兒的。”


    這是說不耽誤就能不耽誤的嗎?


    現在有人管著或許有些分寸,到將來做了皇帝,亦或者是就了藩呢。


    更何況上行下效,他玩蛐蛐事小,但天下臣民皆效仿呢。


    朱棣大手一揮,也不給朱瞻基辯解的機會,直接道:“從今天來是禁足,除了日常上課不準離開這個房間一步,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往皇長孫這裏送蛐蛐來。”


    之後,抬腳就走。


    走出幾步後,又扭頭衝著朱高熾,道:“由你來監管,不準讓瞻基再到接觸蛐蛐。”


    在這個問題上,朱高熾和朱棣那是出奇一致,有共同目標的。


    朱高熾連連點頭,應道:“兒臣遵旨。”


    送走朱棣後,朱高熾才招手停了對那小太監的仗責。


    此事從始至終都是朱瞻基的錯,這小太監若說有錯也隻是在朱瞻基犯錯的時候沒能第一時間阻止。


    這事兒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


    朱高熾站在那個被打的齜牙咧嘴的太監前,衝著眾人道:“在這裏能說話的是吾,長孫這裏再有任何情況第一時間報於吾,若再有知情不報者,定不輕饒。”


    朱高熾與人為善,平日裏對人笑嗬嗬的是不假,但冷不防嚴肅起來,那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一眾小太監,紛紛附和,不敢再有二話。


    “這段時間你把《孟子》《論語》各抄一遍,該好好沉一下性子了,知道什麽事兒該做什麽事兒不該做。”


    朱高熾吩咐,朱瞻基也隻能乖乖應答。


    他若不迴應朱高熾的吩咐,抄的可不就隻有這兩本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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