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秦鋒帶著秦飛進了城。


    城中不似前日那般寂寥無聲,煙氣沉沉中多了些許雞飛狗跳,到處可見被軍卒押著的錦衣緞袍的士紳商賈。


    這些人一個個披頭散發,狼狽之極,完全沒有了昔日的榮光。


    秦飛畢竟比秦鋒缺一世人為人的經驗,瞧著亂紛紛的場麵,多多少少有些害怕,緊緊抓著秦鋒胳膊以尋安全感。


    秦鋒帶著秦飛盡量極大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雖在燕軍中立有汗馬功勞,卻也並不敢肆意妄為,燕軍雖說進了城可畢竟也是到了陌生的地盤上,上上下下肯定少不了敏感和緊張的。


    而燕軍軍卒又並非全都認識他,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當成敵人給誤殺了的。


    秦鋒拉著秦飛貼著牆根,最大可能避著這些燕軍軍卒。


    正在此時,前方一隊快馬奔赴而來,馬背上的軍卒扯著嗓門不間的斷高喊,道:“建文皇帝龍禦歸天了,建文皇帝龍禦歸天了...”


    朱棣已開始為自己的登基造勢鋪路了。


    秦鋒淡然,並未受任何影響。


    這都乃預料當中的,作為穿越者,沒什麽好驚訝的。


    其實燕軍進城不久,皇城方向就有濃濃黑煙衝天而上了。


    隻不過那時,外界大多數人還隻以為此乃朝廷抵抗燕軍時的失火或是其他什麽原因所致,沒人會往建文皇帝以身殉國這方麵想罷了。


    街上的士紳商賈冷不丁聽到這個消息,當即情緒各異。


    建文皇帝若活著,不少人還能寄希望於在建文皇帝的率領下重拾山河,征討燕賊。


    建文皇帝死了,那所有的希望可就都破滅。


    須臾之後,被押解這些錦衣鍛袍的士紳商賈有捶胸頓足,朝皇宮方向磕頭祭拜,欲撞牆自殺,也有當街破口大罵,咒罵朱棣逼死了建文皇帝,更有第一時間改換門庭,以錢財寶物,軍政機密以求換得後半生的榮華富貴。


    局麵更加混亂,燕軍軍卒以手中馬鞭兵器維係著亂糟糟的局麵。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啊。


    秦鋒也沒多停留,領著秦飛,躲著人,直奔成賢街而去。


    燕軍畢竟才進城,成賢街的局麵並沒好到哪裏去。


    秦鋒依舊不去招惹那些士紳商賈,也不招惹燕軍軍卒,第一時間便直奔國子監而去。


    國子監現在已被燕軍監管,還在這裏的讀書人也都是燕軍的階下囚的身份。


    趴在門口,往裏張望,還沒瞧清國子監裏麵的動靜,一兇神惡煞的聲音就在背後響起。


    “幹什麽的?鬼鬼祟祟的。”


    秦鋒扭頭,熟悉卻又攀不上交情的人。


    “二王子?秦鋒見過二王子。”秦鋒規規矩矩見禮。


    朱高煦脾氣可不好,盡量還別和他嗆嗆著來。


    “嗯。”


    朱高煦應了一聲,抬腳往裏麵走。


    秦鋒已準備掉頭走了,即便他叔叔關在這裏,也別指望著能從朱高煦手裏救出人來。


    想要救他那倒黴叔叔,怕還得從他處著手。


    “來了就進來啊,等我請你的?”朱高煦走了幾步,沒瞧見秦鋒跟上,扭頭喊了一聲。


    進去就進去,還怕你不成。


    秦鋒拉著秦飛,跨進國子監的大門。


    之後,跟著朱高煦一路到達前廳。


    進了前廳的門,朱高煦自顧自喝茶,喝到一半才問道:“在這裏鬼鬼祟祟作甚,最好說實話,別在我這裏搞那套虛的,我不是李景隆,可不會讓你忽悠了的。”


    他既已接手救他叔叔了,那就沒什麽好隱瞞的,也瞞不住。


    秦鋒嬉皮笑臉,如實道:“二王子英明神武,秦某哪敢騙二王子,是秦某那叔叔牽扯進了了反燕當中,聽帶他來的軍卒說他將被帶到這裏來了,這不秦某來這裏尋尋他。”


    說明了緣由,秦鋒沒打算多待。


    “那你來了怎要走?”朱高煦問道。


    明知故問,還不是因為你。


    你現在知道了緣由,能放人是咋地。


    秦鋒滿臉真誠地迴道:“二王子公務繁忙,秦某這不不敢勞煩二王子。”


    這本是搪塞,朱高煦既瞧不上他,也該讓他走了。


    哪曾想,朱高煦大有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繼續追問道:“那你準備勞煩誰?”


    朱高煦這到底是什麽意思?按理講他們之間那淡薄如水的交情不至於值得他問這麽多的啊?


    “要不長孫殿下?他應是沒什麽事兒可幹的。”秦鋒帶著幾分試探。


    這是實話,燕軍中能說上話,又能賣他幾分麵子的也隻剩朱瞻基了。


    “老子的地盤,求他作甚,跟我來。”朱高煦起身。


    朱高煦出入這裏,秦鋒多少也有些預料。


    一直沒開口,也是覺著朱高煦就是打死也不會幫他這個忙的。


    可朱高煦現在究竟是要搞什麽啊,他實在是想不明白了。


    朱高煦在前麵抬腳而走,秦鋒隻能緊隨其後。


    他雖有滿腹疑問卻也不敢貿然開口,朱高煦脾氣不好,性子也難以捉摸,在搞不清楚人家心思的時候,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選擇。


    秦鋒不說話了,朱高煦卻是問道:“你叔叔的事兒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呃...


    其實秦正業這事兒可大可小,他的行為雖說沒對燕軍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卻也曾存了這個心思,若硬要劃分反燕那還是勉強能夠到的。


    這也就是他為何要尋朱瞻基的原因。


    朱瞻基性格仁厚,曆史上在即位後赦免了不少曾被定為建文餘黨的軍民百姓。


    當初燕軍還不曾進城,一個庶民百姓想謀份功績也是能夠理解的,在未曾對燕軍造成實際影響前提下,實在不值得大動幹戈。


    若隻因想想就要被劃進反燕一類,那整個大明除卻與燕軍息息相關的利益群體外怕都得被劃進去。


    秦鋒還沒來得及迴答,朱高煦便領著他在一間屋子前停下。


    屋子的正前方掛著孔聖人的畫像,畫像下席地而坐著一群神態各異的人。


    這些人瞧見門口的動靜微微抬頭,隻一眼便又隨之垂下了腦袋。


    “秦正業?誰叫秦正業?”朱高煦喊了一聲。


    屋子裏的秦正業聽到喊聲抬頭,瞧見門口站著的秦鋒,當即興奮的跑了過來。


    “鋒子,你來了。”


    秦鋒還不知道朱高煦的意思呢,自不敢與秦正業過多交流。


    “跟我來。”朱高煦道。


    到了院子的寬闊處,朱高煦這才扭頭道:“說說吧,怎麽個情況。”


    秦正業還以為朱高煦是秦鋒尋來救他的呢,隨之憤憤不平,罵罵咧咧,抱怨起蔣益年來。


    “蔣益年那王八蛋,騙了我的錢就開始玩失蹤,出了事兒就把我往出推,幸得遇軍爺名擦秋毫,不然的話我就得被蔣益年那王八蛋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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