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陳瑛家。


    此時的陳瑛已吃了飯,三個婢女,一個捏肩膀的,兩個捶腿的,躺在躺椅之上,好不自在。


    “少爺還沒迴來?”


    聽到陳瑛的聲音,一旁候著的家仆,這才上前迴答,道:“還沒有,少爺下午的時候迴來了一趟,說是有件大事要做,讓家裏別等著他吃飯了,說是事情辦完的早,他就和秦進士在外麵吃了。”


    陳瑛知曉陳朔和秦政學之間的差異,但他也知道他不能一直護著陳朔,最終還得靠自己。


    跟著秦政學,多少能學到些東西。


    秦政學有他壓著,也不敢對陳朔太放肆。


    陳瑛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閉著眼睛,道:“明日一早讓少爺去見我一趟。”


    陳朔沒能耐判斷秦政學攛掇他做之事時好時壞,他勢必是要出麵幫忙掌舵的。


    家仆還未迴應,外麵由遠而近一道慌亂的腳步聲便闖了進來。


    門打開,狼狽之中還沾著血跡的秦政學出現。


    “陳禦史,不好了,出大事了。”


    陳朔和秦政學一道出去,秦政學變成了這樣,卻遲遲不見陳朔的人影,肯定是會擔心陳朔安全的。


    陳瑛當即從躺椅之上起身,走到秦政學身邊,拉著他道:“朔兒呢,他怎麽了?”


    不知是劫後餘生的後怕,還是怕陳瑛因陳朔找他算賬的害怕,總之被陳瑛拉著的秦政學,蹲在地上,雙手抱頭,帶著哭腔,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和他一塊出去的,他迴來了,陳朔沒迴來,他竟說不知道。


    陳瑛對秦政學多隻是為利用而已,在這種情況之下,更不會對?秦政學客氣,一腳把他踢翻之地,踩著他問道:“朔兒呢,朔兒到底在哪?”


    秦政學既敢往陳瑛這裏跑,當然肯定是已想好該怎麽解釋陳朔的去處了。


    被陳瑛踩著,秦政學抓著陳瑛的腳,有些喘不過氣來,費力解釋道:“今日有讀書人要去祭奠方孝孺,下官收到消息,曾棨他們幾人鬼鬼祟祟也要去參加,若不能當場抓住,僅憑下官一己之力,曾棨他們極有可能會賴賬。”


    陳朔生死不明,秦政學藥箱把自己摘出來,那必須得把前因後果都說明白的。


    隻不過,陳瑛擔心陳朔安危,哪有時間聽秦政學說這些廢話。


    腳上加了力氣,逼問道:“說重點。”


    秦政學臉上難受更甚,卻也不敢反抗,隻能接著往下說,道:“下官和陳公子尾隨其後,本已抓到證據了,正準備撤離把這一消息告訴陳禦史時,哪知東廠搶先一步出現。”


    說到這裏,秦政學加重了的語氣,把所有的過錯都推脫了出來,道:“他們出現之後,第一時間就要控製在場的讀書人,下官怕說不清楚,和陳公子二人趁亂準備離開。


    哪成想走出沒多遠,便被東廠番子趕了迴來,可走在我們之前的曾棨幾人卻在東廠番子的眼皮子底下全須全尾的離開,這若說不是他們商量好的,那可說不過去。


    之後,下官和陳公子約定,分別往出跑,不管誰跑出去都別管後麵的人,直到安全了再說,下官撤出之後,一直擔心陳公子,確定後麵沒有尾巴這才來了陳禦史這裏,陳公子還沒迴來嗎?”


    東廠和錦衣衛都有緝拿群臣,先斬後奏之權。


    在錦衣衛,他好歹還能說上句話,東廠那可就夠嗆了。


    隻不過,在怎麽夠嗆,他都不能不管陳朔。


    陳瑛不再和秦政學計較,從秦政學身上移開腳,隨之便吩咐,道:“把人都喊起來,隨老夫走。”


    陳家的家仆都有賣身契,陳瑛對他們有生殺大權。


    陳瑛一聲令下,他們根本不能拒絕。


    就在家仆風風火火聚集時,陳家大門又被敲響。


    片刻之後,門子帶領,東廠番子以擔架抬著一頭蓋白布之人出現在了陳瑛麵前。


    擔架那人以白布蓋頭,身上血跡使得白布都沾染到了斑斑點點的紅色。


    明明已經猜透,陳瑛卻仍不死心地問道:“這是?”


    陳瑛畢竟是當朝忠臣,即便報喪也不能隻遣個普通番子來的。


    這幾個番子隻是來打前站的,陳瑛出言片刻,不遠處的鄭和才終快步走來,拱手打了個招唿,麵無表情道:“陳禦史節哀,很抱歉,今日東廠辦了個大案,令公子牽扯其中,至於究竟為何出現,東廠會繼續深入調查,陳禦史若知道什麽也可主動到東廠說明情況。


    陛下說,陳禦史這幾年勞苦功高,為朝廷鞠躬盡瘁,特許令公子迴家停靈發喪,不受案情偵辦進度的影響。”


    該說的說完,鄭和抬腳就走。


    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麽送迴了一具屍首。


    陳瑛聚齊起來的家仆,不用陳瑛的命令,便齊刷刷的擋住了鄭和的去路。


    鄭和對這場麵頗為淡定,還主動往後讓了一步。


    倒是那些家仆,眼神兇光,大有砍了東廠這些人的衝動。


    東廠那也是聽命於從長,哪怕確定東廠的人是真故意殺了陳朔的,陳瑛他都沒膽量現在就把東廠的人留下。


    他可沒做好謀反的準備,至少現在肯定是沒有。


    “幹什麽,恭送幾位公公走。”


    陳瑛有令,那些家仆不讓都得讓。


    在鄭和一行離開之後,陳瑛躊躇許久,這才終於鼓起勇氣,揭開了陳朔身上的百步。


    瞧著躺在地上,沒了聲息的陳朔,陳瑛老淚縱橫,醞釀許久之後,才終嚎啕大哭。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喪子之痛,隻有經曆之後才會知有多痛。


    家裏管家無從勸說陳瑛節哀,隻能出麵遣散了聚集起來的家仆,由陳瑛自行發泄情緒。


    陳瑛從老淚縱橫,到嚎啕大哭,又到沉默發呆。


    大概半個時辰之後,陳瑛才終調整好了情緒,招唿管家進前,道:“找幾個人給少爺換了衣服,搭了靈堂,準備發喪事宜吧。”


    人死不能複生,即便要給陳朔報仇,那也先得把他身後事宜手安排妥當了,讓他早日入土。


    管家負責準備,陳瑛再次見了秦政學。


    當初他走的時候,隻以為陳朔會被東廠緝拿,根本沒想過陳朔會死在了東廠手裏。


    在他看來,陳瑛可是朱棣的肱骨之臣,朱棣要解決朝中一些反對的聲音,陳瑛這種善於挑別人毛病,又不要臉到能吹毛求疵,最大限度把這個毛病發揚光大的人。


    隻要一日還用得著陳瑛,陳朔不犯大錯,朝廷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再次見到陳瑛,秦政學更是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你再說說,此事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喪子之痛讓陳瑛更加陰鬱,身上還散發著一種很強大的壓迫感。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心虛的緣故。


    陳瑛詢問,秦政學隻能再次解釋。


    陳瑛吃過的鹽比秦政學吃過的米都多,一早就知道秦政學接觸他的心思。


    隻有利益交往的關係,有危險時,不背後捅一刀就已算是大恩情了,又哪能指望在關鍵的時候出手相助。


    若真如秦政學所說那還算是好的,就怕秦政學是踩著陳朔跑出來的。


    秦政學賣力說了一大堆,陳瑛這次倒沒之前那般的急切了,隻湊了上去,陰森森地道:“最好真是你說的這樣,若讓老夫知道,朔兒的死和你有關,老夫讓你死的比朔兒還慘。”


    現在的秦政學在陳瑛麵前,不過是螞蟻和大象。


    陳瑛若想踩死他,那可易如反掌。


    “不敢,不敢...下官能有今日全靠陳禦史提攜,下官一輩子都記陳禦史的大恩。”


    天底下有誰一輩子都能記得另一個人的大恩,反正陳瑛是沒指望秦政學能記得這些。


    “行了,滾吧,朔兒的死沒調查清楚錢,老夫這裏不歡迎你。”


    陳瑛不歡迎秦政學,估計現在秦政學也不想留下。


    “那成,陳禦史節哀,下官告辭了。”


    在秦政學離開之後,陳家的管家這才出現。


    “那家的這幾日有人嗎?”


    秦鋒家距陳瑛這裏沒多遠,想打聽出秦鋒家裏的動靜可太容易了。


    管家搖頭,迴道:“沒有,和以前一樣,除了幾個看房子的家丁外,再沒有其他動靜了,老爺是懷疑,少爺的死和秦鋒有關?”


    陳朔好歹是當朝命官的兒子,秦鋒能耐再大怕都不敢動陳朔的。


    陳瑛麵色有些蒼老憔悴,搖頭道:“朔兒是死在東廠手裏的,鄭和自己都承認了,鄭和很早之前就跟著陛下了,秦鋒他就是想動朔兒,也得能指使動東廠才行。”


    秦鋒若能指使東廠做了這些,那秦鋒可就危險了。


    被陳瑛推翻後,管家隨之又繼續,道:“東廠的番子除非不認識少爺,把少爺當成一般讀書人處理了,如若不然,那就是...”


    最後那句話,管家沒敢說出口。


    陳瑛從說了一半的話中,也領悟出了可能,連忙擺手,道:“不可能,絕不可能。”


    東廠番子若認出陳朔卻還敢下手,那必然是受了朱棣的命令。


    他現在在朱棣跟前也算是個紅人,朱棣都能動手殺了他的兒子,那豈不意味著將來的不久就要連他一塊收拾了。


    這種情況下,陳瑛寧願相信東廠番子是沒認出陳朔,也不願相信是朱棣故意對陳朔下手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明:從建文四年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張六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張六陽並收藏大明:從建文四年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