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首屆金雞獎如期在杭城體育館舉行,每個入圍獎項的劇組都被安排在休息間。


    等到了開幕式,陸陸續續地出場。


    謝縉昨晚踩著飯點,趕到了招待所,一見到方言,就跟護雞崽似的,死死地盯牢,就是怕其他製片廠、其他電影導演把他給叼走了。


    因為自己盯上了《山楂樹之戀》和《暗戰》,尤其是《暗戰》,話劇首演在滬市引發了前所未有的轟動,上午晚上,一天2場。


    就這麽連演7天,接下來就是全國巡演。


    方言哭笑不得,合著是自己想吃獨食。


    “我已經答應了西影廠,要寫《大秦之裂變》的電影劇本,沒有剩餘的時間和精力……”


    “我現在不急,嘿嘿,不急。”


    謝縉擺手說上影廠今年給自己派了新任務,拍第二部反思文學電影,《天雲山傳奇》。


    劉小慶、朱時茅夾在兩人中間,看著一老一少,相互拉扯,有來有迴,呆在這裏,感覺相當尷尬,不約而同地想到外麵透透氣。


    一推開門,迎麵撞上一位老先生。


    既是入圍這次金雞獎的導演,也是電影界舉足輕重的第三代導演,謝鐵麗。


    “好你個謝縉啊!”


    “攔著我們不讓見小方,自己卻金屋藏嬌,把小方藏在這裏,給他做思想工作。”


    謝鐵麗和謝縉是舊相識,笑罵了一通。


    方言和他打了聲招唿,這位可是北影廠的中流砥柱之一,南謝北謝,並駕齊驅。


    “小方,《山楂樹之戀》,沒有許給他吧?”


    謝鐵麗投去問詢的目光。


    方言搖頭失笑,“沒有。”


    “沒許給我,也不見得就許給你。”


    謝縉調侃道:“岩子現在給西影廠當編劇,很長一段時間是不可能寫別的劇本了。”


    謝鐵麗擺擺手:“你謝八斤的話,我一個標點都不信,還是讓小方親口說,我才放心。”


    “為什麽要叫‘謝八斤’?”


    方言點點頭,然後對謝縉的綽號感興趣。


    謝鐵麗說:“他這個人愛喝酒,年輕的時候逢人就說自己酒量有八斤,別人導戲都是帶茶帶水,他是帶著酒壺,邊導邊喝,和人談劇本的時候,就更要喝酒,他找你的時候是不是喝酒了?”


    方言瞥了眼謝縉,見他雙手抱胸,就算老友揭自己的底,也不製止,隻是咧著嘴發笑。


    “他就喜歡趁著和作者喝酒的時候,一個勁兒地勸酒,把人灌得迷迷糊糊的,稀裏糊塗地就答應把讓他來拍了。”謝鐵麗笑罵道,“小方你說這個‘謝八斤’,鬼不鬼!”


    方言一怔,這不天下霸唱中的套路嘛!


    “岩子,你可不要信他啊。”


    謝縉這下子掛不住了,予以反擊。


    誹謗!他誹謗我啊!


    喝酒的事,能算“騙”嘛,分明是為合作愉快而幹杯,怎麽能說是為了版權而灌酒呢?


    看著這對老先生像老頑童般互相拌嘴,方言感覺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


    像極了之前《人民文學》和《當代》爭搶《山楂樹之戀》的鬧劇,又在催生產隊的母豬多生幾胎,催催催,催什麽催!


    母豬的產後護理做了嘛!


    就在三人閑聊得正起勁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朱時茅的聲音。


    時間到了,該入場了。


    首屆金雞獎,可謂是群英薈萃。


    各個獎項的競爭,都異常激烈。


    本以為最佳男女主角的角逐已經夠激烈了,《牧馬人》的朱時茅和劉小慶組合,大戰《廬山戀》的郭凱閔和章瑜。


    但最激烈的,其實是最佳導演。


    謝縉憑著《牧馬人》提名,而吳貽躬靠著《巴山夜雨》、謝鐵麗借著《今夜星光燦爛》、黃祖墨依著《廬山戀》,也統統入圍了。


    相比之下,最佳編劇獎反倒最沒有懸念。


    “爸,果然跟我想的一樣。”


    “最佳編劇獎是方言!”


    體育館的觀眾席,馬耘坐在前排,看著方言走到台上,興奮地轉頭看向馬來琺。


    “實至名歸,實至名歸。”


    馬來琺作為江浙曲藝界和文藝界的代表人物,如此盛宴,怎能缺席。


    “可不是嘛,除了方老師,其他人拿這個獎,我都不服!”


    馬耘看著方言領完獎杯和證書直接下場,不免著急:“獲獎感言呢!方老師怎麽不講幾句呢,我還一直期待他能多講幾句像‘我有一個華夏夢’的話。”


    “你先考上大學,再談華夏夢吧。”


    馬來琺白了眼,“看完迴家,好好學習,明年這個時候,你就該在考場上,參加高考。”


    馬耘信心滿滿道:“爸,您放心,我保證好好地考,最好能考到燕京的大學。”


    伴隨著一個接一個重磅的獎項揭曉,現場爆發越來越多的熱情。


    最佳男主角歸了朱時茅,但最佳女主角給了章瑜,劉小慶遺憾落選,頓時一片嘩然。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首屆金雞獎最佳故事片,竟然就出現了雙黃蛋。


    《巴山夜雨》!《牧馬人》!


    方言聽到這裏,不免意外,電影獎搞雙黃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已經司空見慣了。


    但第一屆就這麽搞?


    陪著謝縉,上台領獎,隨後穿過通道,迴到休息間,稍作休整,準備接待報刊記者。


    但出乎意料的是,媒體來了,評委會的成員,乃至江浙文藝界的人都來了。


    “小方!”


    “夏老!”


    方言一個激靈,立馬走到夏偃的麵前,規規矩矩地鞠了一躬。


    這位可是如今演藝界的話事人,和自己的老師沈雁氷是故交好友,都是左聯的代表人物,《春蠶》、《林家鋪子》等著作就是他拍成的電影,方言曾在告別儀式上和他見過麵。


    “沈兄收了個好弟子啊。”


    夏偃看到他身後的獎杯,頗為欣慰道。


    方言剛和他敘了幾句舊,謝縉似乎對雙黃蛋耿耿於懷,雙頰微醺,帶著酒意來討說法。


    夏偃等評委會成員仿佛預料到一般,耐著性子解釋說,最佳故事片的競爭極其激烈。


    《牧馬人》和《巴山夜雨》旗鼓相當,評委們幾輪投票的票數都不相上下,一度陷入膠著狀態,最後一輪的投票,《牧馬人》以一票優勢領先《巴山夜雨》,方案上報之後,最終的結果是決定兩片並列。


    “金雞報曉、百花迎春,下雙黃蛋,也是好兆頭嘛,寓意華夏電影迎來了一個新時代。”


    謝非和鍾惦斐等人互看一眼。


    方言也衝謝縉使了使眼色。


    吃下的雖然是委屈,但喂大的是格局!


    畢竟,《牧馬人》已經是金雞獎最大的贏家,拿下了最佳故事片,最佳導演,最佳編劇,最佳男主角,最佳攝影,最佳美術在內的6個大獎,儼然是一枝獨秀。


    “方老師。”


    謝非把他喊到一邊,有事相商。


    方言還以為是什麽事,原來是還想像去年一樣,繼續給在暑期留校的北電學生們拍電影的機會,去年是石鐵生的《沒有太陽的角落》,這一迴是王安逸的《雨,沙沙沙》。


    “這個我可不能替她做主。”


    對於他的迴答,謝非顯然預料於胸,說隻是希望再做迴中間人,幫忙牽線搭橋就好。


    方言沉吟了片刻,點了下頭,而後就被夏偃喊去,帶著到處串門,刷個臉熟。


    很快就有意外收獲,比如著名的電影評論家,鍾惦斐,他的兒子就是寫出《棋王》、《孩子王》、《樹王》的鍾阿誠。


    再比如,江浙曲藝協會的馬來琺,他身邊長得“骨骼驚奇”的青年,一眼就能認出來。


    “方老師好!”


    “我叫馬耘,牧馬人的‘馬’,耕耘的‘耘’!”


    馬耘激動的鞠了一躬,伸出雙手,“您叫我‘小馬’就好了。”


    “小馬啊。”


    方言抬起自己的手。


    “誒,方老師。”


    馬耘雙手緊緊地握住,晚握一秒,或者握得不用力,都是對方老師的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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