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正陽樓。


    這是一家84年恢複的老字號,也是燕京的一級飯莊。


    裝修古樸典雅,一樓主要提供大眾菜肴,二樓則是有山東風味炒菜、螃蟹宴以及北京烤鴨。


    而且還設有中餐廳、貴賓廳和雅座單間,可以同時容納400多人就餐,舉辦各種喜慶宴會。


    此時此刻,《霸王別姬》劇組的全體人員就在貴賓廳裏,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畢竟,辛辛苦苦了幾乎大半年,總算是把戲徹底拍完,接下來更有希望衝擊戛納電影節。


    “幹杯!”


    酒桌的氣氛其樂融融,章藝謀、陳凱哥、葛尤、薑聞等人相繼找方言敬酒。


    “總算是殺青了,我也算是解脫了。”


    薑聞不禁感慨了一句。


    “怎麽,聽你口氣像是在劇組裏受了不少委屈似的?”


    方言半開玩笑道。


    “方老師,這您可就冤枉我了。”


    薑聞偷偷地瞥了眼不遠處的張國榕,“我隻是有點受不了國榕。”


    方言皺眉,“看來你這一場戲拍下來,肚子裏倒是攢了不少怨氣啊。”


    “不不不,我對國榕沒有怨氣,反而是敬佩,不,是敬畏才對!”


    薑聞說:“跟他對戲的時候,他傳遞出的情感太真實了,簡直是程蝶衣本人,完全壓倒了我。”


    方言一下子來了興趣,還是頭一迴見到如此驕傲的張麻子,主動地承認自己在表演上被壓戲的。


    “方老師,他這話說得一點兒都不錯,我跟國榕對戲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


    葛尤說,“而且不僅是在戲內,就連離開片場的時候,他依舊是程蝶衣的狀態。”


    “那可真的是人戲不分,已入瘋魔,別說是我了,尤子他也經常在劇組裏躲著國榕。”


    薑聞嘿然一笑道。


    葛尤心裏格登了下,好你個薑聞,你說就說,幹嘛非揭我的底啊!


    看到“張麻子”和“湯師爺”相互拆台,方言嘴角輕輕上揚:


    “這樣的態度和狀態難道不更好嗎?這才對得起劇組所有人的付出和努力。”


    “您說的是。”


    薑聞和葛尤訕訕一笑。


    閑聊了會兒,方言又跟他們喝了一杯,“《霸王別姬》拍完了,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啊?”


    葛尤興奮地說,自己和鞏利一樣,接到了章藝謀的邀請,讓他擔當新片《代號美洲豹》的主角。


    薑聞撇了撇嘴,一臉不屑。


    “你呢?”


    方言笑眯眯著,知道在《紅高粱》之後,兩人短時間內不可能有合作的機會。


    “我?”


    薑聞聳了聳肩,“方老師您是了解我的,我這人從不演《代號美洲豹》這種片子,我更喜歡刺激有挑戰性。”接著輕飄飄地來了一句,“如果讓我來演《三體》的‘羅輯’,我倒是很有興趣。”


    你可拉倒吧!


    方言聽到這話,就仿佛聽到薑聞要演“程蝶衣”的笑話一樣,不禁翻了翻白眼。


    就你這形象也好意思想演“羅輯”,難不成在跟三體人對決的時候,突然來上一句:


    “翻譯翻譯,什麽特麽地叫驚喜!”


    “三體人我要你翻譯給我聽,什麽特麽地特麽地叫驚喜!”


    “執劍人來啦,世界就和平啦!執劍人來啦,地球就有救啦!”


    一想到這個畫麵,就覺得《三體》整個的畫風都不對了,薑聞你還是給我演“大史”算了!


    ………………


    桌上的菜越來越少,空蕩蕩的酒瓶子卻越來越多。


    薑聞、葛尤、陳凱哥等人一個個麵紅耳赤,醉眼朦朧,唿吸之間,飄出一股淡淡的酒氣。


    方言倒依舊非常清醒,拿著酒杯,插入到李碧樺、張國榕、龔樰等人當中。


    “國榕,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哪裏哪裏。”


    張國榕擺擺手,“我還要多謝方生和李小姐把我寫成《霸王別姬》的男主角,而且還給了我這麽好的機會。”語氣裏透著感激,“拍完《霸王別姬》之後,我才知道電影為什麽可以被稱為藝術。”


    “哈哈哈。”


    李碧樺這個狂熱的“哥哥粉”,大笑不止,眼裏閃爍著興奮而滿意的光。


    “我非常期待在成片中看到你扮演的那個風華絕代的‘程蝶衣’。”


    方言和張國榕碰了下杯。


    見兩人把酒一飲而盡,龔樰說到張國榕在戲裏的確是把程蝶衣演的惟妙惟肖,風華絕代。


    畢竟,不管是戲裏,還是戲外,都是那副人戲不分的瘋魔狀態,想不演好都不可能。


    “國榕,我有一句話我必須要提醒你,入戲要專注,出戲要超脫。”


    方言語氣格外地認真。


    從一部作品殺青結束後,到投身下一部作品之間,有個階段很重要,就是“出戲”和“入戲”。


    但凡入戲太深,沒有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和狀態,以致於難以迅速抽離角色,可能會釀成大禍。


    比如“林黛玉”陳小旭、“小醜”希斯萊傑,甚至就連張國榕自己,也未能幸免於難。


    “方生,我記下來了。”


    張國榕點了點頭。


    “當然我也不是隻管殺不管埋。”


    方言說:“如果可能的話,我會專門為你設計一部戲,幫你從程蝶衣的狀態裏抽離出來。”


    聽到又給自己一部片約,張國榕又驚又喜,連聲道謝。


    “我看就不必了。”李碧樺突然插上一句,“我這手頭上剛好就有一個適合哥哥的本子,叫《胭脂扣》,嘉禾投資,阿關改編,而且還有可能和梅姑搭檔出演呢!”


    兩眼直勾勾地望著張國榕,“關鍵是裏麵的‘十三少’,是我專門為哥哥你量身定製的!”


    “這……這……”


    張國榕心裏有些不情願,在李碧樺的筆下,自己不是被寫死了,就是活生生的窩囊可憐死了。


    “讓人出戲的電影,最好要選跟上一部風格截然不同的來拍。”


    龔樰笑了笑,“就比方喜劇片,嬉嬉笑笑,打打鬧鬧,把情感痛痛快快地宣泄一番。”


    見尷尬被化解開來,張國榕投去感激的目光。


    偏偏就在觥籌交錯間,歡聲笑語中,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


    方言、張國榕等人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如電般掃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就見同是劇組工作人員的一對夫妻發生爭執,這一幕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了。


    男人的脾氣很不好,動不動就會因為一些口角,對妻子施暴,簡直是個“家暴狂”。


    此時,男人正要動手打他的妻子,這一幕瞬間點燃了張國榕心中的怒火。


    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衝到那位丈夫的麵前,嚴厲地警告道:


    “你再打她,我就找人收拾你!”


    他的聲音擲地有聲,瞬間將宴會的氣氛凍結。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大家的表情好像在說:“天哪,這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哥哥’嗎?”


    誰會想到平時溫文爾雅的張國榕,竟然還有這麽霸氣的一麵?


    方言沒想到,李碧樺、龔樰等人也沒想到,避他還來不及的薑聞同樣沒想到。


    但並不妨礙他在心裏暗暗地豎起大拇指,大加讚賞一句,“真夠爺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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