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陳西米當導遊,方言、石鐵生等人把西北大學上上下下,逛了一遍。


    離開的時候,天色已晚,夕陽西下,餘暉照在眾人的臉上。


    目送著陳西米離去的背影,石鐵生滿眼都是不舍,手一直在揮舞著。


    “好啦,人已經走了。”方言替他推著輪椅,“咱們也該迴去了。”


    石鐵生仿佛才醒悟過來,興師問罪道:“我差點忘了問,岩子,你怎麽會把西米約來呢!”


    方言玩味道:“還不是為了某個人嘛,人有的時候,就需要別人來推一把。”


    石鐵生猜到了他的用意,很無奈道:“那你也不該瞞著我,好歹知會我一聲。”


    “跟你說了,你還迴來嗎?”


    方言用戲謔的口吻說,“你就說今天開不開心?驚不驚喜吧?”


    看到石鐵生欲言又止的樣子,石嵐撒嬌道:“方大哥,你就不要再拿我哥尋開心了。”


    “錯啦,你別看你哥這樣,其實心裏早就樂開了花呢。”


    方言嘿然一笑,“鐵生,再告訴你個好消息,我還約了西米和我們一塊去清平灣,看看你曾經下鄉插隊的地方,看看鄉親們,特別是看看跟你筆下的清平灣有何不同。”


    “什麽?!”


    石鐵生先是一驚,然後大喜,臉上再也難以掩飾內心的愉悅。


    方言打趣道:“這下總不能怪我沒有提前知會你了吧。”


    石鐵生不無關心道:“這不好吧,她才剛工作不久,老是這麽請假的話……”


    方言和龔樰相視一笑,勸慰道:“放心吧,非但影響不了她的工作,反而編輯部會巴巴地求著她跟咱們一塊去呢,不去還不行!”


    石鐵生驚了個呆,“這是為什麽呢?”


    方言笑道:“你可能不知道你、我和老莫的稿子到底有多麽大的價值,就這麽說吧,如果是市級,或者縣級的雜誌編輯得到我們其中一人的一篇稿子,起碼會小小地進步一下。”


    不會吧?我不信!


    石鐵生兄妹倆都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是這麽個理兒,而且我們三個裏麵,就屬岩子的價值最高。”


    莫伸舉了個例子,一向負責和方小將對接的林賢治,現在已經是《花城》編輯部主任。


    石鐵生心頭火熱起來,“那是不是我給西米寫稿子的話,她就能、就能……”


    方言忍不住調侃道:“鐵生,你學壞咯,居然也想著以公謀私。”


    “沒辦法,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你呆久了,我也跟著變壞了。”


    石鐵生憨厚的笑容裏透著一絲精明。


    莫伸搖頭晃腦著,“言之有理!鐵生,言之有理啊!”


    “別‘言之有理’了,來搭一把手。”


    兩人把石鐵生以及其輪椅扛上了“燕京212”吉普車。


    莫伸邊使勁地抬著,邊說:“岩子、鐵生,我再想,既然你們都邀請她去清平灣了,不如索性也請她出席這次西影廠召開的座談會吧,如果她感興趣的話……”


    石鐵生激動不已,“可以嗎!”


    “當然,我是策劃之一,我有這個權力。”


    莫伸斬釘截鐵地說:“隻要她別覺得話題太無聊就好。”


    方言笑了笑,“依我看,這事就交給鐵生,你給西米去個電話問一問。”


    石鐵生紅了紅臉,“啊,我?”


    看著自家男人遞了個眼神,龔樰會心一笑:“要不還是我來吧?”


    方言立馬來了一句,陳西米家附近的公用電話號碼,恐怕隻有石鐵生一個人知道。


    石鐵生在他們的“組團忽悠”之下,忽忽悠悠地應了下來,“還是讓我去問西米吧。”


    “不是去問,而是一定要把她請過來。”方言道,“22號,就在西影廠,不見不散。”


    …………


    時間飛逝,轉眼就到了座談會的舉辦時間,全國的電影廠代表、電影界人士,以及電影評論家,陸陸續續地來到布置隆重的會場。


    桂西廠、峨影廠、上影廠、北影廠……


    一雙雙眼睛,都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掃視著,試圖第一時間找尋到方小將的身影。


    韋必達語氣焦急道:“保昌,有沒有找到方老師?”


    郭保昌搖了搖頭,“會不會他還沒到場?”


    “再找找,再找找,千萬不能讓別人捷足先登。”韋必達心中萬分後悔。


    當初方言提出把《午夜兇鈴》拍成恐怖片,讓桂西廠成為第一個吃娛樂片這隻螃蟹的,自己怎麽就稀裏糊塗地猶豫了呢!這下倒好,全國的製片廠現在都盯上《午夜兇鈴》!


    “咦!”


    郭保昌不由一愣,“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韋必達一個機靈,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陳凱哥和章藝謀竟然混跡在人堆之中。


    郭保昌走了過去,叫住他們,“你們不是在給《黃土地》勘景嗎,怎麽會在這裏?”


    “保爺,一言難盡啊。”陳凱哥苦笑連連,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韋必達關心道:“原來是這樣,那你們現在怎麽辦?”


    “好在吳廠長為人仗義,已經向我們伸出援手了。”章藝謀說:“這次的座談會,也是他邀請我們參加的,據說方老師也會出席。”


    聽到這話,韋必達和郭保昌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擔心《午夜兇鈴》被西影廠占了先機。


    抱著同樣想法的,還有作為峨影廠代表的滕進賢和韓三坪。


    “怎麽樣,找到方老師了嗎?”


    “隻找到了方老師的座位,但是他並不在位子上。”


    朱菻看了眼潘虹,然後把目光投向貼著座位帖的椅子。


    韓三坪不無擔憂道:“壞了,會不會被別人截了胡?”


    朱菻抿了抿嘴,一個倩影突然從餘光裏閃過,定睛一瞧,竟是龔樰,眼裏十分地複雜。


    “要找到方老師,也許還有個辦法。”


    “什麽辦法?”


    眾人不約而同地盯著她看。


    “龔樰是方老師的對象。”朱菻伸手指去,“也許可以問問她,就能問出方老師在哪兒?”


    韓三坪眼前一亮,喊上朱菻,兩人腳步加快,突兀地擋在了龔樰的麵前。


    彼此之間,簡單地做了番自我介紹。


    龔樰抓著朱菻的手,驚喜道:“我看過你的《梨園傳奇》,演的太好了。”


    “哪裏,哪裏。”


    朱菻道:“跟你在《大橋下麵》、《那山那人那狗》裏的表演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你們就不要互相謙虛了。”韓三坪說,“算是各有千秋,難分上下。”


    龔樰猜到了大概,直截了當道:“韓廠長,你們是來找岩子的吧?”


    韓三坪詫異不已,“你怎麽會知道?”


    “剛剛桂西廠的韋廠長、北影廠的汪廠長,還有我們上影廠的吳老,都找我問過一樣的問題。”龔樰也不惱,“岩子被夏老、鍾老他們叫過去了,應該還在探討西部電影的事。”


    韓三坪道了聲謝,讓朱菻留下來陪著龔樰,自己一個人穿過人群,湊上前去。


    龔樰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他們聊他們的,我們聊我們的。”


    朱菻看著她手上的戒指,一枚祖母綠寶石戒指,一枚古法黃金戒指,心情五味雜陳。


    過了大約十五分鍾,座談會正式開始。


    在場所有人紛紛迴到自己的座位上,整個會場也從喧嘩熱鬧,變得一片安靜。


    坐在講台上的,除了陝北宣傳口、電影局等單位的領導,就是夏偃、鍾惦斐等老前輩。


    吳天名作為主持人,首先就是邀請領導做開場白。


    “同誌們:


    我謹代表陝北省zheng府,向這次會議表示熱烈的祝賀,並預祝會議取得圓滿的成功……”


    “近年來,除了西影廠以外,全國各地製片廠都開始不約而同地將攝影機對準廣袤的西部,聚焦於西部的土地、荒漠、山川、溝壑以及西部人的命運、心靈和性格,這非常之好!”


    “我們非常希望你們能把開發大西北精神的問題,當做美學思想的中心問題來對待。”


    “我們非常希望你們能從茶杯裏跳出來,登上黃土高原,塑造出華夏的西部片。”


    “你們的作品愈是西北的,就愈是世界的!”


    “………”


    全場除了演講聲,鴉雀無聲。


    朱菻都坐在中排的位置,目光時而投向同排的龔樰,時而望向前排的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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