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點一刻,安迪驅車來曼哈頓上東城載莎莎前去長島。

    車行駛在豪宅區內的林蔭路上,這裏遠離曼哈頓的繁華喧囂,到處是鬆柏環抱,花團簇擁,不時有華麗氣派的豪宅投入眼簾之中,或低調地隱藏在樹林間,顯露出一角惹人遐想的屋簷,或高調地全景展示著它的宏偉大氣……這一切原來是如此的熟悉!

    想起不久前從希恩的豪宅裏狼狽地搬出來,到此刻重新踏迴長島頂級富豪區裏,她竟然隻花了20天的時間!

    一排高大挺拔的柏樹中間,緩緩開起一扇花式鐵門,安迪駕著車穿過私家花園,整潔的草坪上豁然出現一棟三層樓的大房子,賞心悅目的常春藤爬附在淺灰色的磚牆上,更增添了一份家族曆史的厚重感。

    管家陪安迪和莎莎到了寬敞的大客廳後,便迫不及待地上樓去通知夫人了。

    女傭趕緊上前來接過莎莎脫下的burberry黑色長外套,然後整齊地掛在衣架上,又幫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身穿的bottega va白色小洋裝,待她和安迪一起坐到客廳中央的歐式宮廷沙發上,女傭又端來兩杯檸檬茶,方才退了出去。

    莎莎環顧了一下這間大客廳,這裏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奢華糜爛,反而流淌著歐洲古典的文藝氣息,每一樣看似普通的擺設,卻都好像蘊涵著久遠的曆史,真的想不出一位美國地產大亨的家會如此古樸。

    大約十分鍾後,巴頓夫人由管家攙扶著下樓來了。一進客廳看見了莎莎,立刻喜上眉梢,滿麵笑容地走過來握住她的雙手,都沒等安迪介紹,開口就是一頓誇:“嗯,安迪的眼光果然不會錯,真是一位美麗優雅的女孩子呀!嗬嗬!”

    “夫人過獎了,不過謝謝夫人!”莎莎小鬆了一口氣,總算不像索菲婭那樣難搞。

    巴頓夫人頸間的一掛晶瑩別致的珍珠項鏈,和指尖上塗得一絲不苟的鮮紅色指甲,都顯現了她的富貴身份和對老派優雅的傳承。

    管家湊到夫人耳邊,輕聲請示道:“夫人,晚宴已經備好了,要不要等一下大小姐?”

    “今天有客人在,我看就不等了。”夫人轉而又微笑地拉著莎莎,“來,我們先過去吧!”

    餐廳位於房子的另一邊,深棕色的餐椅和波斯地毯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尤為溫馨而舒適,擦得精光透亮的玻璃台板取代了白色的桌巾,傭人們正小心地擺放著銀製餐具和酒杯。

    管家攙著夫人在正中的位置上坐下,安迪和莎莎則坐在右邊的兩個位置上。

    安迪左右打量著這張餐桌,總覺得哪裏不一樣了,“媽媽,這桌子你換過啦?”

    “是的呀!怎麽了?我特意換成了這張小號的餐桌,”夫人又向莎莎介紹道,“我丈夫在的時候,總喜歡那張大桌子,平時宴請商界政壇上的客人,現在倒清淨了,無非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共進晚餐,要這麽大桌子幹什麽呀!小一些才能拉進大家的距離嘛!是不是呀?”

    “嗬嗬!夫人說得很有道理啊!”莎莎看了看幾個空位置,想到問,“安迪不是還有一位妹妹嗎?她今天怎麽沒來呀?”

    “哦,我的小女兒蕾妮呀!她在巴黎讀書呢!”夫人的臉上立刻洋溢起了驕傲,“我本人是英國人,雖然定居紐約小半輩子了,但我始終不能接受美國文化,我把三個孩子都先後送去英國和法國的貴族學校念書,希望他們能夠接受正統歐洲文化的熏陶。”

    “夫人您真是深謀遠慮啊!”莎莎聽後表麵附和,心裏卻慚愧至極,她也曾在羅丁女中和楓丹白露這樣的學校接受過正統的貴族教育,後來轉學迴美國,一方麵是為了逃避母親的嚴厲管教,另一方麵則是因為發現世界富豪榜上,美國占了半壁江山之多,所以才決定迴到富賈雲集的祖國來釣金龜婿的。這個看來就不必向夫人明說了吧!

    這時,安迪的姐姐索菲婭到了,她一進屋就隨手將dior拎包和貂絨外套扔給一旁的女傭,依舊是那幅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漠麵孔。

    夫人正想介紹:“哦,這位就是我的長女索菲婭……”

    “我們見過麵的,”莎莎向她點頭示意,“晚上好,索菲婭!”

    “晚上好,莎莎!”她也依舊機械式地迴應,邊走到餐桌左邊的第一個位置旁坐下,“晚上好,媽媽!晚上好,安迪!”

    傭人們邊倒著紅酒,邊開始陸續上菜,先端上來的是開胃菜法式生蠔和鱷梨沙拉。剛拿起紅酒杯,就聽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從莎莎的包裏傳出來,打斷了餐廳裏的安靜。

    “哈哈!真不好意思,這麽重要的晚宴,我居然忘了關機!”莎莎尷尬得就想當場歸西算了。

    “沒關係呀,有事的話,先接電話吧!”夫人和藹地說。

    “謝謝您,夫人,我迴避一下!”莎莎從女傭手裏接過那隻天藍色的hermès凱莉包,衝安迪吐了吐舌頭,便起身朝洗手間走去。

    她咬牙切齒,發誓迴去一定要罵暈哪個賤人,好死不死這個時候打電話來騷擾。進去洗手間,取出手機一看,天殺的,居然是凱馨!

    “喂!死八婆,我在安迪母親家吃飯呐,你幹什麽呀?”莎莎盡量壓低聲音問。

    隻聽見凱馨在電話那頭歇斯底裏地狂吼:“親愛的,我和柯林要去馬爾代夫度假啦!”

    “幹麽啊!去趟馬爾代夫至於在老娘麵前耀武揚威嗎?老娘我下禮拜還去邁阿密呢!”嘴上雖這麽說,莎莎心裏可是又氣憤又羨慕,她的馬爾代夫計劃已經醞釀了快兩年,卻總是因為種種原因而未能成行,“想不到你們倆臭味相投,打得還挺火熱的嘛!什麽時候出發呀?三八!”

    “柯林已經訂好了頭等艙,準備後天出發!”凱馨的聲音仍在激動顫抖著,“米蘭在陪我挑泳衣耶!想問一下你哦,穿比基尼好,還是穿一件式泳衣好啊?”

    “當然是比基尼嘍!想都不用想的,一件式那種大媽大姨們穿的你也敢穿啊?上馬爾代夫參加體操大賽去啊你?”

    “說得也是哦!那現在市麵上流行的那種帶一層薄紗的,你覺得怎麽樣啊?”

    “穿那種泳衣下水啊,薄紗會浮到臉上,跟一隻巨型水母似的浮出水麵,你想嚇跑遊客啊?除了比基尼,其它都不用考慮了。就這樣啦,我要迴餐廳了,拜拜!”一掛斷通話,順便也關機,免得等會又一個電話進來。

    莎莎把手機放迴hermès凱莉包裏,擰開水龍頭洗了洗手。

    “嗨!”應聲一看,原來是索菲婭走了進來,她擰開另一隻水龍頭,“我有些話想跟路易斯小姐談談,方便嗎?”

    “洗耳恭聽!”莎莎不知道她跟自己有什麽好談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莎莎?……”她關上龍頭,轉過來說,“就是傳說中那位頻頻刷新名店個人消費記錄的莎莎小姐吧?”

    “哈哈!我以為巴頓小姐想跟我談什麽呢,原來就是這些呀!”莎莎不屑地說,“紐約城裏很多人都知道啊!不勞你巴頓小姐再重複給我聽。”

    “但是安迪旅居英國多年,恐怕不知道你的光輝曆史吧?”

    “我是很愛花錢,但哪個女人不是如此呢?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說些什麽,如果隻是想成心刁難我,讓我知難而退,那你找錯對象了。”

    “我哪敢刁難你呀?說不定假以時日,你就是巴頓家族的女主人了,而我呢,遲早也會嫁出去的,對你夠不成什麽威脅!”她抽了一張紙巾擦著手,“我與令姐也算是名利場上的朋友,所以……過去的事我就不想追究了,希望你成為一名賢妻良母,我們家是一個保守的英倫貴族家庭,不容許鬧出任何醜聞和汙點,明白嗎?”

    “多謝提醒!”莎莎冷冷地禮讓了一句,但仍摸不清她意指何端,顯然她肯定知道些什麽事情,難道說……

    她們一起迴到餐廳,莎莎也坐迴到安迪身邊的位置上,和對麵的索菲婭相視一笑,兩人的笑容中多少隱藏了一絲微妙。現在敵在暗處,而自己在明處,莎莎不免有些心虛。

    “沒什麽急事吧?”安迪關切地問她。

    “沒,凱馨她們在逛街,想參考一下我的意見。”她輕聲說,邊呷了一口紅酒鎮定一下情緒。

    巴頓夫人嚐了一口蛋奶布丁,又試探性地問她:“莎莎啊,平時空閑的話,都喜歡做些什麽呀?”

    “平時嘛,在家看看書、彈彈琴啦!或者去聽一場音樂會……”她打死都不能說自己愛花錢,“如果天氣好,就去喝喝咖啡,但說實話,紐約的咖啡館格調還遠不及巴黎呢!”

    她知道巴頓夫人是一位反感美國文化的歐洲人,所以適當討好一下也是必要的,何況紐約的咖啡文化和氛圍確實比不上巴黎左岸。

    “哈哈!跟我想得一樣啊!”夫人讚同道,接著,她決定確認一下莎莎的顯赫家世,“對了,聽安迪說,令尊就是十年前去世的亨利·德雷克·路易斯伯爵,嗬嗬!我這人不喜歡參加什麽聚會,對紐約社交界也不熟呢!”

    “嗯,是路易斯伯爵,我們家族從祖父那輩起就定居波士頓了,我父親跟我母親結婚以後,就經營起了巴黎郊區的一片葡萄園,我和姐姐都出生在巴黎,後來又迴紐約讀書,”莎莎對自己的家世倒自信的很,“哦,我母親是英國人,跟夫人您一樣,嗬嗬!”

    “我好象認識令堂誒!她叫凱瑟琳,對嗎?”夫人慢慢記起來了,“是愛德華·卡爾頓爵士的女兒,那你應該是卡爾頓爵士的外孫女嘍?”

    “是的,夫人!”莎莎頗為驕傲地迴答。

    這一下,巴頓夫人對她的好感更是變本加厲起來,雖然沒有表現出過分的親昵,但言語中已經認定了莎莎就是她最合適的兒媳婦了。

    晚宴後,又在客廳中喝著咖啡,聊了一會天。

    乘坐安迪的賓利轎車,從巴頓夫人的私家花園裏駛出來後,莎莎緊硼著的神經才漸漸鬆弛下來。

    “剛剛索菲婭在洗手間,有惹你不開心嗎?”安迪突然問到。

    “啊?哦,什…什麽意思嘛?”

    他淡淡一笑,“你們兩個一前一後地走進去,難道都沒有講話嗎?”

    “哦,就是簡單地打個招唿而已啊!又沒怎麽樣,你多心了,親愛的!”莎莎把外套拉緊了一些。

    “不過你跟我媽媽相處得倒是不錯,我早說過她很隨和的嘛!”

    “嗯,真羨慕你有這麽和藹可親的媽媽!”莎莎自言自語著,見車在分岔口拐到了另一條路上,便奇怪地問安迪,“不是要送我迴上東城的公寓嗎?這又是去哪啊?”

    “我家!”

    “你家?這…這不好吧!”她剛剛鬆弛下來的神經,又不禁緊張了起來。

    來不及了,安迪已經把車駛進了一幢英式花園豪宅的車庫裏,乍一看,裏麵已靜靜地停放著一輛深藍色瑪莎拉蒂spyder跑車、一輛銀色保時捷卡雷拉、一輛酒紅色奔馳ml350越野車、還有一輛白色奧迪r8和一輛法拉利599,再加上這輛賓利豪華轎車,一共六輛,清一色的世界頂級名車。

    這讓莎莎想起了希恩家那間被名車擠爆的車庫,都能辦車展了,“你們男人也真奇怪耶!總喜歡買這麽多車,非把車庫塞爆了才舒心啊?”

    “這跟你們女人買衣服一個道理呀!即使衣櫃裝不下了,也不會嫌多的,何況我的車算少了吧?我還準備再購進一輛阿斯頓·馬汀,”安迪下了車,拍拍停在身邊的那輛保時捷, “你們就快有新朋友嘍!一定要愉快相處哦!”

    一轉身,兩隻可愛的哈士奇犬搖著尾巴飛奔過來,安迪連忙彎下身摸摸它們,“嘿,你們兩個調皮的家夥,還不睡覺嗎?嗯?”他又抬頭對莎莎說,“你看,這隻大的叫oz,那隻小家夥叫bobo,都是我從英國帶迴來的。”

    這時,女管家走了過來,一位園丁也跟在她後麵,“少爺,你迴來啦?哦,這位小姐是?……”

    “莎莎小姐,我的女朋友!”安迪站起來介紹著,“莎莎,這位是管家羅瑞女士,那位是園丁約翰,他們以前在我父母家幹了十多年了,就跟我的親人一樣。”

    “哦,非常幸會!”莎莎簡單地打了聲招唿。

    “不客氣,莎莎小姐!那麽…快進屋吧!”管家羅瑞女士熱情有餘地過來攙著她,走進房子裏去。

    跟他母親家的歐式古典不同,這幢豪宅裏,不管是客廳、樓梯還是廚房或餐廳,處處是一派色調明朗的美式現代風格。

    最具個性的是以藍色為基調的客廳,地板由一塊塊厚實的玻璃拚湊而成,下麵竟然是一個由真正的珊瑚和熱帶魚組成“海底世界”的水池,透過牆上的落地窗玻璃,與花園裏的水池相通。

    莎莎躺到低矮的沙發上,有如漂泊於大海中的感覺,“這個下麵一定要維持熱帶水溫的吧?”

    “廢話嘛!專門安裝了調溫設備和鹽化設備呢,而且土壤也是從非洲幾內亞灣空運過來的,還得經常跟外麵的水池換水。”安迪從酒櫃裏取出一瓶極品馬爹利,啟開瓶蓋聞了聞,“喝馬爹利嗎?”

    “我隻喝軒尼詩。”

    “喔哦,那你可走運了!”安迪又取出另一瓶軒尼詩1873,從冰桶裏舀了冰塊到兩隻平底圓柱杯裏,啟開瓶蓋,倒上。

    “謝謝,親愛的!”莎莎接過圓柱杯,優雅地輟飲了一小口,幹玫瑰花瓣融合水果的清香,猶如絲緞滑過舌間入喉,“嗯,口感還不錯啊!沒有太濃烈的酒精味耶!”

    “艾米勒·費爾沃在創製配方的時候,可沒想到會這麽受女士們的歡迎!”安迪坐下來,單手抱著莎莎,輕輕地碰了碰她的圓柱杯,“幹杯,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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