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雖然沒了,可易見山的聲音卻一直環繞在地牢內。


    “頭上的門我可以幫你打開,你大可以離開,可你就不想見見那個從小就照顧你的人嗎?她很想你,每天都叫著你的名字。”易見山說到這裏停下來,他小聲說這話,大概是在吩咐身邊的人做什麽。


    易煙本來因為疼痛緊閉的雙眼在易見山那句話後立刻睜開,從小就照顧我的人……老師……是老師!!!


    “女兒,這個聲音你應該很懷念。”


    易煙眼神空洞的看著地牢某處,以往隻會出現在夢境裏的聲音此時在耳邊慢慢升起。


    “煙煙,我的小煙煙……”


    “易見山你這個王八蛋,你休想得到她,你永遠不會得不到她!煙煙永遠不會迴來!”


    “不!易見山!你在騙我!你在騙我!!!煙煙不可能迴來的……你們……你們竟然找到了蟲洞……”


    “煙煙,我的煙煙長大了……”


    “煙煙……快點離開啊,煙煙……煙煙我好想見見你……”


    隨著說話內容和語調的變動,易煙的眼神一變再變,眼角最後緩緩流下淚水,她心裏最後隻剩下一個想法,老師……老師還活著……


    “怎麽樣,這份禮物還喜歡嗎?女兒,她可是一直記著你呢。”


    這時,頭頂傳來沉悶地開門聲,塵土和碎石從頭頂慢慢落下,應該是上麵的門打開了。


    “女兒,你可以操縱蟲族帶著你的小情人離開,可你要是離開,就再也不會見到她了。”


    “因為她快死了,其實我還有點惋惜,畢竟她也是一個好用到不行的實驗體,可惜啊,人的壽命終究有限。”


    “你想走,我不會阻攔,可這一走,你就再也不會見到她,她可是嚷嚷著一直很想見你呢。”


    像是說完了,地牢裏一陣安靜,本以為易見山不會再說話,江城剛準備開口,他令人不舒服的沙啞嗓音又響起,“還有你的兩個夥伴在我這,謝謝女兒送給我的實驗物。”


    江城聽到這句話下意識去看易煙的臉,他一直瞞著這件事沒有說,因為一路上他都能感受到易煙的情緒變化,他本想出去後再重新告訴她這件事,到時候結合其他人的力量再把圖昂和江蘺救出來。


    易煙麵色絲毫未變,眼神一直空洞望著某處。


    江城忍不住出聲,“煙煙……”


    這一次,易見山真的說完了所有話。


    齊寒站一旁擼著小黑,他看著抱在那的兩人,心中一時間變得複雜起來。


    江城的小心翼翼他全看在眼裏,易見山那番話,勢必會打亂他們要離開的計劃,易煙會怎麽做?


    齊寒覺得易煙一定會留下來救人,甚至一定會不惜代價去見那個從小把她養大的人。


    其實他也覺得現在出去是最好的選擇,畢竟易煙現在的身體情況很讓人擔心,到時候免不了被三皇子追究,不過……她那具身體真得是……令人十分不解,雖然他不是什麽科學狂魔,可在第一次聽到這種事情時,怕是正常人也會懷有巨大的好奇心。


    更別說那些整日研究蟲族的人了。


    可他隻是個局外人,燕寧讓他留下來護易煙周全,這項任務完成度稀碎,眼下,怕是要用點強硬手段才能帶她走了。


    出去後可以集結更多人來,雖然不知道外麵現在是什麽情況,但齊寒相信,這種地方,燕寧絕不會允許再繼續存在。


    要是易煙沒受傷,齊寒多少覺得他打不贏,可現在,他百分百確信,這種情況下的易煙,絕對能砍暈帶走。


    而江城,和齊寒也是同樣想法,無論這裏有什麽和易煙關係密切的人,甚至圖昂和江蘺也被抓了,不管怎麽樣,他現在都必須把人帶走。


    於是,就在他們出聲準備告訴易煙現在走是最佳選擇時,易煙開口說話了。


    “我們現在就走。”


    兩人均楞在那,齊寒撓著小黑下巴的手停下來,引來小黑不滿。


    江城則下意識反駁道:“你在說假話。”


    易煙瞥向江城,“江城,這是你第幾次瞞著我了?”


    話卡在嗓子裏,始終說不出口,江城不知道該說什麽,說這都是為了她好,他甚至都能想象出說完這句話後,易煙會怎麽反駁,思考再三,江城說出了是哪個字,“對不起。”


    在一旁的齊寒把視線移開,江城這句話無異於火上加火,這個時候,他還是默默在一旁看著吧。


    右臂還是不太有力氣,“把我扶起來,我們現在就出去。”


    江城把易煙扶起來,一直緊緊盯著她,生怕她做出什麽舉動,被易見山的影響。


    易煙輕笑出聲,“你怎麽了?”


    “我……”江城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易煙的反應太平靜了,平靜到讓他心底發慌。


    “快點出去吧,之後還要送紅姐去醫院做徹底檢查,但我總覺得送去醫院不放心,你說可以聯係柳華那邊嗎,他媽媽對蟲族有一定研究。”易煙腳步懸浮,看著像是下一秒就到暈倒過去。


    她靠在小黑身旁,看著一旁的齊寒,“我要給小黑再說下我們之後的的計劃,你可以離遠一點嗎?”


    齊寒戀戀不舍收迴手,後退幾步,並阻止想要上前的江城,“你這個時候上去隻會讓局麵更亂。”


    見江城一副不知道該怎麽做的樣子,他本來不想說的,可為了成功帶易煙出去,齊寒側頭小聲說道:“如果有任何意外,我可以從背後砍暈她,隻要你吸引她注意力就好。”


    見江城好像不太相信的樣子,“我和你的目的一樣,三皇子讓我保護易煙安全,這件事已經搞砸了,我可不想再發生什麽意外。”


    他說完後江城沒迴話,而是默默看著趴在小黑耳邊不知道說什麽的易煙。


    齊寒心中默默歎口氣,不得不再次開口,“其實你剛才不應該說對不起三個字,而是把事情真實說出來。”


    江城依舊看著易煙,也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小黑……現在感覺怎麽樣?”


    “嗚——”


    聽到小黑這句迴答,她用左手拍拍它的臉,“沒事的,我已經好了。”易煙本想努力動一下右胳膊,可連接處那裏還是很疼,看來還需要時間。


    “呐,小黑,你認真聽我說。”


    小黑甩甩尾巴。


    易煙伸出左手指著上方,“那裏有出口,你知道出口是什麽嗎?”


    “吱吱——?”


    “從那裏出去,小黑,你就可以像從前那樣在天空飛,你想念以前飛在天空中的日子嗎?”易煙說著說著腦子裏想起之前小藍背著她飛在天空時的感覺。


    “小黑,那裏有自由,你可以飛到任何想去的地方。”易煙這麽說完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不過你可不能再被這些人抓到了,所以要飛得遠遠地,遠離人群遠離城市,以後看到人就跑知道嗎,不要再相信人類了。”


    小黑用翅膀輕輕擁住易煙,“吱吱吱——”


    易煙輕笑出聲,“嗯對,你可以相信我,可我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再見麵了,所以,能在你離開之前幫我一個忙嗎?”


    “你帶著他們三個人飛出去之後,飛一段適中距離就把他們放下,然後遠離這裏好嗎?小黑能聽懂嗎?”


    “吱吱吱——吱吱——?”


    易煙輕輕撫摸它下巴,“那我再給你說一遍,你乖乖聽著。”


    江城見易煙用左手比劃著什麽,像是在給小黑說他們要逃出去的事,可還是放心不下來。


    尤其在知道圖昂和江蘺被抓後,她怎麽可能不去救他們,江城的手隱隱發抖,他發現自己越把易煙放在心上,就越無法控製自己。


    像是溝通好了,易煙招唿齊寒把孟紅先搬到小黑背上。


    第一次上蟲族背的齊寒有點激動,要是貓貓能長這麽大,他也能在它們的背上這樣躺下,不知道該有多舒服,他摸著蟲族並不光滑的皮膚想到。


    見其他人都到位,易煙又走到小黑耳朵前,湊上去。


    “小黑,記得我們的暗號哦。”


    “吱吱吱——”


    易煙把頭湊過去,和小黑的下巴相抵,“小黑最乖了~”


    小黑開心的甩著尾巴,又叫起來。


    易煙這時發現自己的右臂能動了,雖然還是有些疼,看來一會的計劃會更順利。


    江城一直站在一旁,他要確保易煙會真的爬到小黑背上,見易煙看向他,“你先上去,我在後麵扶著你。”


    易煙點點頭,齊寒在上麵已經做好接應準備,易煙上去後江城才爬上去。


    “都坐好了?”易煙說完看向依舊在昏迷的孟紅,“紅姐,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孟紅依舊在睡夢癡語中,希望她出去後意識能清醒一些,可一想到還有那麽多人沒救出來,易煙心裏就一陣痛。可她麵上卻一點都沒表現出來,現在需要做的事,是騙過江城和齊寒。


    “我想了想出去後還是聯係柳華那邊,把紅姐放到任何一個醫院我都不放心,江城,你能幫我聯係柳華嗎?”


    “好,我現在就找他。”


    易煙說完又看向齊寒,“燕寧那邊現在情況如何?”


    “沒收到任何消息,都城中發生的混亂應該不小,大皇子又不在城內,靠他一個人鎮壓多少會有些吃力。”齊寒想了想又多說幾句,“三皇子其實在都城中沒什麽勢力,他本就對統帥之位沒多大興趣,一旦發生什麽事,皇子這個其實並不能帶給他什麽。”


    易煙聽完默默轉迴頭,真是諷刺,剛開始見到燕寧時,他是怎麽說的?


    皇家的權利,皇家的榮耀,皇家所能帶來的一切。


    燕寧所擁有的一切,不過是用虛假組建起來的世界,而他身在其中,並注定被這虛假壓垮。


    見一切都準備好,易煙爬過去,拍著小黑腦袋,“小黑,我們可以起飛啦~”


    小黑緩緩煽動翅膀,它很久沒飛了,多少有點激動,剛離開地麵還有點晃悠。


    “小黑,慢點……”


    這晃動中江城不得不抓著某個小凸起穩住身形,他又想上前將易煙困在自己可接觸的範圍內。


    江城心中充滿了不安,眼前這一切順利的讓人感覺到害怕。


    在小黑緩緩飛起來時,易煙抬頭看著上方,那裏有光透進來,看起來確實連接著外麵。


    在這飛行過程中,她腦海中浮現一個女人的身影和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慢慢走近女人,女人背對著她不知道在做什麽,小女孩踟躕許久,終於喊出聲,“媽……媽媽……”


    女人手下一頓,“你叫我什麽?”


    “媽……媽媽……”小女孩鼓起勇氣再次叫著。


    女人終於轉過身,不是以往那帶笑的臉龐,她臉色一變,語氣嚴肅:“手伸出來。”


    小女孩顫顫巍巍把手伸出來,女人從旁邊撿起一根小樹枝,一下又一下打在小女孩手上。


    “我說了多少遍,不能叫我什麽?!”


    小女孩邊哭邊說:“不……不能叫媽媽……”


    女人打了幾下後扔掉小樹枝,隨後蹲在小女孩麵前,“叫我老師,我不是你的媽媽,不要再叫我媽媽了……”


    小女孩膽怯地點點頭,她隻是聽別人說的,有人問她為什麽不叫她媽媽,她說老師不讓我這麽叫。


    那人溫柔地摸著女孩的頭,“她怎麽可能不是你媽媽呢,你們眉眼這麽像。”


    於是小女孩才鼓起勇氣再次叫女人媽媽,夜深了,小女孩終於睡過去。


    半夜她睡得迷迷糊糊,感覺有人在撫摸自己,小女孩忍不住朝旁邊湊過去。


    “煙煙,我的小煙煙……”


    是老師在叫自己的名字,老師……小女孩心裏不由得想到,為什麽老師不是我的媽媽,為什麽……


    睡夢中,有什麽滴在了她臉上,然後又輕輕被抹去。


    “煙煙……對不起,我不能做你的媽媽,因為我不配……”


    斷斷續續的語句和畫麵出現在易煙腦海中,隨之出現的還有被她藏在腦海深處的那張臉。


    細細想來,她確實和那張臉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可這麽一迴想,易煙又再次確信道,她真的不是自己的母親,或許是母親的姐姐抑或妹妹。


    隨著迴憶漸漸結束,那道光也越來越近。


    易煙迴頭看向江城,微微一笑。


    江城一愣,不自覺伸手去抓。


    齊寒也是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想要立刻上前。


    此時,易煙眼中出現紫藍色天空,以及那一輪血紅色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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