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不要賣妹妹,我的口糧給妹妹。”


    “奶奶,妹妹吃很少的,她不占糧食。”


    兩道稚嫩的求饒聲,換來的是惡狠狠的嫌棄。


    “滾開,賠錢貨吃家裏的喝家裏的,如今家裏困難養不了她,能賣幾個錢幫上家裏,是她的福份。”


    “不行,妹妹不能賣,我要去找娘,娘肯定不會同意賣......”


    “啊~,不要打二哥,奶,不要打二哥。”


    “死崽子,敢壞老娘的好事?老娘說賣,就得賣。”


    “你娘若敢阻攔,我連她一塊發賣了。”


    一臉猙獰的老太太,把手裏拎著的小奶娃交到另一個老婦人手裏。


    小奶娃臉上明晃晃的五指印,小臉腫了半邊,閉著眼睛,顯然是暈迷了。


    婦人臉上帶著笑,嘴角肉痣的毛一顫一顫的。


    她是十裏八鄉的媒婆。


    有錢就賺。


    “喲,這小女娃果真生得白靜,何府可說了,長大後是給家裏的公子當正妻的,是件大好事,她這是掉進福窩了。”


    “兩歲半就長得這般水靈,再大一點長開了,能迷死......”


    “啊~,疼疼疼,放開我,快放開我.....”


    砰~~


    “三弟~~” 撕心裂肺的喊聲,把院外的人震得心尖發顫。


    一個漢子咚的一聲丟掉鋤頭,紅著眼踹開院門,就見三兒子躺在地上,嘴角掛著紅澄澄的血跡。


    那一刻.....他的心沉到穀底。


    “以燁,醒醒,醒醒,別嚇爹。”


    迴應他的是一口鮮紅的血液。


    鹿慶豐慌了神,手忙腳亂抱起兒子往外跑。


    鹿以軒趁媒婆吃痛,從她手裏搶迴昏迷的妹妹,抱著衝出去。


    腿一拐一拐的,絲毫沒影響他的速度。


    沒發現,昏迷著的小奶娃,長而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鹿老太李氏像是沒看到自家孫子吐血似的,拉著媒婆罵罵咧咧的追出去。


    她覺得踹輕了,死了最好,還能省一個人的口糧,反正都是廢物。


    銀子都收了,人是斷不能留的。


    媒婆手腕被咬下個深深的牙印,帶著血淤,又氣又疼。


    早知道,她就不做這單買賣了。


    奈何鎮上那戶何姓人家就看上白白嫩嫩的鹿七。


    何員外夫人一心想改變後代的品質,尋個好模樣的女子傳宗接代。


    偶然一次聽說鹿七,托她打聽,這才有今日一事。


    小是小了點,養個十年,得個美人兒,改變家裏後代,也值。


    何家給了十兩,她昧下八兩,這是個賺錢的買賣。


    想到銀子,心頭的火氣下了大半。


    鹿慶豐抱著兒子衝到赤腳大夫家裏,“丁叔,救救以燁,救救他。”


    張旺丁正在院子裏理藥草,一看孩子氣息都弱了,嚇得心髒差點停跳。


    “快,快把孩子抱到屋裏放下。”


    胸口上那個灰撲撲的腳印,讓他不喜。


    大抵又是那老妖婆擺家長範了。


    把完脈,他搖了搖頭,“踹得太狠,內髒出血了。”


    “以燁身子骨本來就弱,這一腳要老命了。”


    “要是能找到高年份的稀罕藥草吊著還好,可這年頭,哪來的稀罕藥草?”


    “我先熬點藥給孩子喝,治還是得治,看天命了,哎~”


    “慶豐啊,你叔我就這點小本事,對不住你啊。”


    張旺丁三步一歎的出門。


    他就是個赤腳大夫,能幫的他會幫,但目前的環境......


    或者說縣府有能人能治,但,肚子都填不飽,哪來的錢治?


    再說,找不到稀罕藥,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這孩子,胎裏帶出來的病,長期營養不良,加上鹿家老太太明裏暗裏的磋磨。


    哎,都是命苦的孩子。


    鹿慶豐一聽,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這話,等於給小兒子判刑了。


    他狠狠的揪著胸口的衣衫,仿若這般才能緩解心口的疼痛。


    以他進院門時所見到的狀況,那一腳,無疑就是老太太踹的。


    她怎麽下得去這樣的狠手?


    鹿以軒進院,正好聽到這句,眼角劃下淚痕,眼眶越來越紅,抱著妹妹的手握得死緊。


    “二哥哥,七寶想看三哥哥。”


    軟糯糯的小奶音,是那般清脆悅耳,將陰鬱的小少年喚迴神。


    “妹妹,你會說話了?”


    滿心傷感,被突如其來的小嗓音驅散一半。


    看著她水靈靈的大眼睛,少年鼻子發酸。


    妹妹這麽可愛乖巧,那個老太婆居然那般惡毒。


    小奶團咧嘴甜笑,示意他快抱她進去。


    少年驚喜的吸了吸鼻子,心疼的摸了摸她紅腫的小臉,抬步進屋。


    妹妹遭了難,嗓子卻好了,算是老天爺的補償嗎?


    老天若是有眼,望保佑妹妹永遠健康快樂,無憂無慮。


    為了弟弟妹妹,他必須勸說爹娘離開那個家。


    不!那不是家,是惡魔窟。


    必須遠離。


    小心將瘦小的奶團子放到煞白著臉的小少年邊上,一雙黑眸再次暗沉如墨,透著無盡寒意。


    小奶團撐起小手掌,手腳並用爬近。


    抬起一隻髒兮兮的小爪子,往前伸了伸,又縮迴來。


    在滿是補丁的衣衫上擦了一下,又擦一下......


    直到指腹露出粉嫩色,小嘴一咧,欣喜的將小手指伸進小少年嘴裏。


    鹿以軒陰沉著臉扶起憨厚老實的漢子,擲地有聲:“爹,分家吧。”


    鹿慶豐還沉浸在三兒子重傷不治的悲傷中,聽到這話,他怔住了。


    “以軒......”


    “爹,奶要賣小妹。”


    少年一句話打斷。


    這個家,再待,不僅弟弟妹妹不保,總有一天,他們一家子全都要無。


    憨厚的漢子瞳孔驟縮,“什麽?你奶她......”


    “我我我,我怎麽了?”


    “小賤蹄子呢,趕緊的,媒婆還要迴去交差呢。”


    鹿慶豐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家親娘。


    “娘,你要賣七寶?”


    “我那叫賣她嗎?我是送她去大戶人家享福。”


    李氏可不承認賣孫女。


    “何員外家那是頂頂好的大戶人家,看上她是她的福氣。”


    “你那兩個小崽子好賴不分,把人家王婆子給咬了,這賬我慢慢跟你算。”


    “七寶呢?以軒,把七寶抱出來,別耽誤媒婆的時間。”


    鹿以軒沒動,一雙眸子閃爍著雄鷹般的銳利,帶著殺意,警惕的盯著她。


    敢動他妹,要她老命。


    既然不讓他們活,那就一起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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