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周慧穎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看見兒子站在客廳裏,正疑惑他怎麽還沒有走,就聽到大兒子房間裏傳出了兒媳婦石亞敏的憤怒的吼聲:


    “說話呀!你啞巴了?”


    屋裏的小小的男孩,將頭埋得很低,雙手不自然地攥在一起,用一隻手的大拇指,使勁掐著另一隻手的大拇指,指甲幾乎要紮進肉裏了,他卻好似感覺得不到一丁點兒疼痛一般,繼續用力地掐著自己的手。


    雖然眼淚已經在眼睛裏打轉了,但是他還是努力地壓製著,不讓自己哭出來,但是終是沒有忍住,兩滴豆大的淚水,“啪嗒”掉在了手背上。


    看到兒子手上的淚水,石亞敏毫無憐憫,甚至變得更加暴躁起來,對兒子嘲諷道:


    “哭,哼,你還有臉哭!你妹妹要是被人打,被人罵,被人欺負,被人砍了手腳,她應該找誰去哭?我告訴你蘇楊,你妹妹是你弄丟的,一天找不到她,你就該愧疚一天,一年找不到,你就該愧疚一年,一輩子找不到,你就應該愧疚一輩子!”


    這些話,對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屋外的蘇向南實在聽不下去了,抬手就要敲門,卻被他媽周慧穎攔了下來。


    周慧穎遞給他一個“旁邊站著”的眼色後,自己抬手叩響了房門。


    石亞敏對孩子說這些話確實有些過了,但是她畢竟是蘇楊的親媽,媽教育兒子,蘇向南這個小叔子去插手,就有些不太好了,所以周慧穎才阻止了蘇向南,自己去敲了門。


    沒一會兒石亞敏過來打開了房門,見到是自己婆婆,臉色也沒有變好,沉沉地叫了一聲:


    “媽。”


    “亞敏,蘇楊在你房間吧,我想叫他去買點醬油,家裏沒醬油了。”周慧穎好似並不知道石亞敏在訓斥蘇楊一般,開口對石亞敏說道。


    在石亞敏心裏還是比較尊敬周慧穎這個婆婆的,所以明知道婆婆是故意找借口叫走蘇楊,不讓自己再責罵他,也沒有下對方麵子,她轉過身看向蘇楊,冷冷地說道:


    “沒聽見嗎,你奶奶叫你去買醬油,還蹴在那裏做什麽?”


    蘇楊迅速地抬起手,用袖子擦了一下臉,並不想讓奶奶和小叔看到自己哭過,對媽媽說:


    “我現在就去。”說完以後,便走了出去。


    看著小侄子踽踽往前走著的小小身影,蘇向南心裏很不是滋味。


    自從去年,侄女蘇娜在火車站丟了以後,嫂子性情就大變了,把一切都怪罪在了當時照看妹妹的蘇楊身上。


    這一年來雖然不曾動手打過他,但是一直用激進的言語抨擊,責罵他,讓他要隨時隨地地記住,是他弄丟了妹妹,妹妹在外麵所受的罪都是他造成的。


    雖然自己大哥和媽多次勸導過大嫂石亞敏,但是大嫂堅定地認定了蘇楊把妹妹弄丟了,就應該贖罪,就不應該過開心快樂的日子。


    後來大哥又一次聽到妻子石亞敏用“惡毒”的話訓斥蘇楊,在情急之下,說當時下了火車,要不是石亞敏自己去買吃的,讓10歲的蘇楊帶8歲的蘇娜,女兒蘇娜也不會丟,這一切都是石亞敏自己的責任,不應該怪罪在還是個孩子的蘇楊身上。


    聽了這些話的石亞敏當晚就割腕自\/殺了,還是兒子蘇楊發現的,當看著鮮紅的血浸染了大片的被褥時,蘇楊嚇得魂兒都沒了,那一幕也在他幼小的心靈裏,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石亞敏當時自\/殺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割腕割得很深,幸好發現得不算太晚,經過醫生的全力搶救,最後撿迴了一條命。


    從那以後,就沒有人再敢拿話去刺激石亞敏了,即使聽到她訓斥,責罵蘇楊,大家也隻會找借口讓蘇楊走。


    弄丟了妹妹,又親眼見到媽媽自殺,蘇楊心裏無時無刻不在愧疚自責,怪自己當時為什麽要為了一支玩具槍,牽著妹妹跟那個壞女人走,也怪自己,發現了情況不對,為什麽沒能拖住那兩個人,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抱著妹妹跑了。


    原本活潑開朗的蘇楊,發生了這些事後,性格漸漸變得悶悶不樂,戰戰兢兢,生怕自己哪一個動作,哪句話不對,又惹得媽媽大發雷霆。


    蘇楊走後,石亞敏便關了房門。


    周慧穎無奈地搖了搖頭,對著丟了女兒,脾氣逐漸敏感暴躁的媳婦兒,她也是沒辦法。


    蘇向南皺眉給媽媽告了別,便轉身走出了家門。


    其實這也是他當初搬出去住的一個原因,因為石亞敏的原因,家裏的氛圍實在有些壓抑,但是她作為小叔子,身份尷尬,又不能直接去責備管束嫂子,


    隻是可憐了蘇楊這孩子,小小年紀,就要承受這些,著實讓人有些於心不忍。


    蘇向南迴到部隊,才知道陸驚蟄到野戰營去了,因為陸驚蟄隻告訴過他,自己媳婦兒這幾天會到部隊,所以他並不知道她到的準確時間,以他對陸驚蟄的了解,知道他沒給自己說什麽,肯定已經把這件事安排妥當了,也就沒多問什麽了。


    夏青檸坐的火車,準點到達了銀城,下車前她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並用水洗了一把臉,她是有點小心思的,陸驚蟄要來接自己,她可不希望他看到髒亂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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