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的時候我還總是抱怨這種莫名其妙的設計,現在俯視整個張家的輪廓,竟然能清晰的感覺到,這是一個龐大圖案的一部分。四周模糊的光線讓我忽視了許多細節,長長的線條延展出去,淩亂的交錯在一起,有種別樣的美感。


    在最外層泥巴堆成的竹樓外側,有著很多高聳的尖塔。樣式精細,和竹樓設計是同樣的風格,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隻是這些尖塔往北向開著許許多多的窗口,像是在古時候專為死人而建的房屋,沒有南向的窗戶,陽關照不進去。


    我忽然感覺到了什麽,一抬頭看到張庭在二樓看著我,雙眼黝黑而沉寂,不是十幾歲孩子該有的樣子,他笑了起來,嘴咧的很開,有種詭異的錯覺,就像那張嘴不是他的一部分,他隻是在不自覺的笑。


    我看的心裏發毛,連忙跑迴了竹樓。


    第二天早上我再去的時候,張庭依舊擺弄著他的泥巴,和之前一樣沒有什麽奇怪之處,連看都沒多看我一眼。


    那個人不是他,我心裏莫名的冒出這種念頭之後,那張晚上的臉就不斷浮現在我麵前。那種深邃,那種詭異,絕不是十幾歲孩子應該有的樣子。


    第二天晚上,我決定再去看一次,這個十幾歲的孩子體內藏著的到底是誰,有什麽目的。


    天黑不久我就出了門,這次沒有直接走去那些泥巴麵前,而是繞了個遠,躲在張庭竹樓的東側。像這種老式的竹樓南向開門開窗,北邊也會有幾扇窗戶,東西兩麵是承重牆,沒有任何洞口。


    我延著牆根趴在那裏一動不動,卡的視角正巧可以看到二樓的圍廊和泥巴堆。可能四周太安靜了,溫度也適宜,等著等著我竟昏昏睡去。白天殘留在土層中的光線隨著時間慢慢流逝,到後半夜就完全暗淡下來,這幾千米的地下也並沒有其他光源,四周真真正正的黑下來,是那種無論怎麽適應也無法看清物體的黑。


    我被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驚醒的,順著聲音方向看去,那裏有兩個半透明狀的發著微弱光芒的靈魂,在這麽黑暗的夜幕裏卻是格外的明顯。


    我也是第一次在深夜見到靈魂,我想到也許深夜張家沒有燈光沒有火光的真正原因,是因為這些靈魂吧。


    “張家的大陣”其中一個靈魂指著張庭堆出的張家地圖說,這種靈魂的聲音類似於一種震動,卻不是透過耳朵,而直接反映在我的心裏:”是由河圖洛書推演來。”


    另一個靈魂沒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


    “從外麵看,這個大陣的陣眼千變萬化。但從平麵看,處處都是陣眼,處處都有漏洞。”


    另一個靈魂隻是聽著,像是在思考。


    “這正是張家人的狡猾之處,沒有人會費勁心機,費勁財力物力,布置這種到處都是漏洞的大陣,這是我們認識的盲點,是人性的盲點。”


    我在一旁聽著,一動也不敢動。這兩個人明顯不是張家人,更不知通過何種方式出現在老張家的深處!張庭是和他們串通好的還是真的無意間為他們提供了這些重要情報?


    “不”另一個靈魂終於出聲,這個聲音更加渾厚蒼老,很有歲月的感覺,像是張老太太的男版。他說:”不,這個大陣現在看來處處漏洞,但你仔細看。”老者指向土堆的某處:”隻要在這裏做一處小沙堆,就是乾陣,陣眼正南。”老者又指向另外一處:”在這裏挖一道深溝,就是坎陣,陣眼正西。”


    “這裏。”老者繼續說:”隻要把路封死,就是倒置的坤陣。”


    “讓我最佩服的是這裏”他指著一棟竹樓說:”隻要把這棟竹樓炸掉,就是離陣,主火,對靈魂的損傷最大。”


    他指的那個方向大體就是我住的竹樓的方向,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我離得較遠看不是很清晰,隻能隱隱記下那個位置。


    “主持建造這個大陣的人,是真正聰明的人啊!”老者不由的感歎道。


    先前說話的那人一直盯著地圖看,如果不是靈魂不會出汗,估計早就冷汗直流了。


    就在這時,又出現了那種有很細微但是數量龐大的東西嗖嗖的穿越我身體的感覺。“叮”很輕微但是尖銳的一聲蜂鳴,從我身邊和兩個靈魂身邊同時響起。


    兩個靈魂朝我這邊看來,我和他們對視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晃神。


    緊接著傳來兩聲痛苦的慘叫,之後我再清醒的時候兩人就不見了,像是融化在空氣之中。


    隱隱又聽到幾聲”鬼王!””不可能!”的尖銳嚎叫。


    不長時間,就有整齊的腳步聲從樓與樓之間的縫隙中越過,沿著某個固定的路線向我接近。我自知已經暴露,想了想還是站了起來。


    很快就有一些光光點點從四麵八方圍過來,密密麻麻的數不清的靈魂。不同的是,這些靈魂看起來更加凝實,像玉石一樣隻是隱約透著身後的光,在身上甚至套著和靈魂相同性質的鎧甲,手裏拿著一種奇怪的武器,看起來很像是長矛,我卻總覺得那是一根天線。


    最前邊的士兵神情呆滯,可以說沒有自己的思維,他們來到理我不遠的地方停住,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就齊刷刷的跪下,發出一種音調極高的聲音:”鬼王!”錯非我這幾個月時常聽到,幾乎分辨不出這兩個字。


    我驚駭莫名看著眼前的這群靈魂,難道我的底牌,就在這一刻暴露了嗎?就在我手足無措間,一個看起來有神智的靈魂從士兵的夾縫裏穿過,他雖然身穿盔甲,但並未佩戴武器。


    他打量了我一會兒,才拜了拜:”鬼王。”他語氣平穩,頗有些不卑不亢的意味:”你觸犯張家宵禁,跟我去中軍一趟吧。”


    我看了看四周,就這樣正大光明的敢在老張家核心抓我的人,應該不會是外人。我點點頭,從我見過的老張家人來看,冷是冷了點,但對待同家族的人不會下死手。


    “你帶路吧。”我輕輕的說。那人點點頭往竹樓群外走去,我跟在他身後。


    我路過土堆的時候掃了一眼,剛才那名老者指的果真就是我的那棟竹樓,我心裏牢牢的記下來,離陣主火,對靈魂有很大傷害。


    士兵在我們離開一段後,整齊劃一的站起來,遠遠的墜在後麵。


    “鬼王大人”帶路的人忽然說道,但他並沒有迴頭,就這樣自顧自的往前走,似乎不想讓人知道他在和我說話:”我叫張棱,今天多有冒犯!”


    “你這樣認真負責很好。”我自以為他在說抓到我的事。


    “不是的。”他繼續往前走,沒有繼續說話。出了竹樓群,外麵是一座又一座尖聳的高塔,溫度也下降了很多。穿過三座尖塔的一個拐角,張棱突然停下來繼續說道:”今天是我值班,張庭在昨天就讓我不經過詢問,直接把你送進家族禁閉室。他頓了頓,繼續說:如果不是因為正巧你是鬼王,家主競爭結束前你是別想出來了。”


    陰謀!我腦中蹦出這兩個大字,好奇心泛濫,輕信他人這兩個弱點被張庭利用的淋漓盡致。


    “張庭啊”我喃喃道,也陷入沉思之中:”你真隻是一個有心機的孩子嗎?”


    我又想起今天晚上兩個看圖的靈魂,看著張棱:”除了我,今晚你還看到其他人或者靈魂嗎?”


    “沒有。”他搖了搖頭:”張庭說你今晚會一個人呆在樓下等他,讓我表明身份抓走你就好。”


    那兩個人是誰?我不斷地搜刮著每一點和靈魂有關的記憶。張棱就在身邊,但我不能問出來,不要輕易的信任別人,這是我在老張家一次次學到的。


    “跟我去中軍吧。”張棱出聲:”不用關禁閉,但過程還是要走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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