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朱狄辭位


    “哎···”


    靖王輕歎一聲轉過身去,看向宮內神情凝重的文武百官高聲喊道:


    “一千八百八十六人,生前軍職從都指營正到普通軍頭不一而足,但不管是軍頭還是營正,他們生前皆為神雀抵禦外敵立下不世功勳,不管是氏族還是遊魂出身,皆曾義無反顧投身軍伍守護夏族之安寧,是他們這些冤死之人揮動手中利刃殺出這一片盛世安寧喜樂承平的神雀朝。”


    “縱是身死還要承受不白之冤,何其不公!”


    “流盡熱血為之守護的族人卻無一人念起,何其不幸!”


    “倘若連起碼的公道與公義都無法給予,對他們這些曾經拋頭顱灑熱血守護下的這片土地而言,何其悲哀!”


    “老夫朱狄神雀皇朝靖王,在此拜請吾皇及諸位同僚,徹查此事,還死者以公道,給族人以真相,不可使熱血流盡而忠勇盡喪。”


    靖王朱狄向昌晟皇及諸臣恭敬行禮後不待昌晟皇下旨便帶著小珂兒蕭然離去,留下宮內麵麵相覷的君臣。


    承恩宮內一片沉寂落針可聞。


    百官臉色複雜麵帶尷尬、自責、愧疚。


    昌晟皇雙拳緊握牙關緊咬臉色難看至極。


    “咯吱、咯吱···”


    異響傳來,宮內百官的神色頓時為之一變,躬身、垂首,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皇叔身為神雀靖王,多年來領軍作戰抵禦強敵,對袍澤兄弟感情深厚,此次軍中眾多將校不明身死,以本皇看來定是吾朝敵國所為,殺吾將士弱吾戰力,何其陰毒狡詐。”


    昌晟皇滿臉怒意看著下方低頭垂手的百官慷慨陳詞。


    “限期五軍都督府於三月之內徹查此事,不得有誤。”


    “軍乃國之磐石,不可有失,為保境安民長治久安,著兵部會同五軍都督府、吏部盡快擬出各職所缺明細。”


    昌晟皇話音未落便怒氣衝衝轉身離去。


    快步疾行走出承恩宮的昌晟皇並非如所有人預料的那般怒不可遏,神色平靜,嘴角微微翹起似有一絲慰籍。


    ······


    京城,靖王府。


    自皇城返迴府中的靖王便徑自進入書房,吩咐吳老任何人不得打擾。


    王府因為有靖王的吩咐,拒絕任何訪客,靖王府是自己個落得個安生清淨,可王府外卻因為靖王現身承恩宮而鬧騰的雞飛狗跳,承恩宮內昌晟皇不得不下旨五軍都督府限期偵破,又放話由兵部、都督府、吏部擇擬空缺官員名單。


    領旨後的五軍都督府內是愁雲慘淡,上至都督下到普通軍吏所有人心裏都很清楚偵破這些案子完全就是一個笑話,何況還限期,自最北端王郡白骨州到最南端奢比屍州近六千公裏,三個月的時間跑一趟都不夠,近兩千起,五軍都督府哪來這麽多的人手呢?


    相比五軍都督府內眾人的淒慘,兵、吏二部特別是兩部選司官員成了香餑餑變得炙手可熱,下朝後一個時辰還不到呢,別有所求的氏族車架已經停在府外,拜見的理由五花八門千奇百怪七拐八繞說上十幾個名字才連上關係的關係都有。


    “吳老、小安子你們進來吧。”


    隨著書房內傳出沙啞的聲音,一直等候在房門外的吳管家和小安子立刻推門而入。


    至此,靖王在書房內已經呆了足足十三個時辰。


    端坐在書案後的靖王朱狄兩眼滿含血絲卻顯得甚是精神,麵容也顯露出前所未有的堅毅肅穆。


    “吳老,勞煩你親自請都督府中軍左都督錢哲爍、前軍左都督吳帆柏、左軍左都督付騰釗、右軍左都督李仕子、後軍左都督王暉瑞於日暮放衙後前來府中一敘。”


    “小安子,這是靖王印、敕牒,還有本王一封手書,由你前往東淵閣親手交予大學士馮建旭手中。”


    靖王吩咐過後便起身前往臥室歇息。


    吳管家、安護衛兩個人四隻眼,瞪得滾圓,看著靖王離去,卻是什麽話也沒說,不知道是該說什麽還是怎麽說。


    自靖王尊昌晟皇旨意閉門謝客直到如今,這諾大的王府何曾主動開門迎客,現在王爺竟然主動邀請,而且還是光明正大的邀請五軍都督府左都督過府。


    向東淵閣大學士交換王印、敕牒,王爺這是準備請辭靖王位啊。


    靖王,這是神雀王朝朱氏皇族在朝中特有的殊榮,雖是王之爵位,卻並無封地,協助當朝皇帝掌控軍權,自當是絕對心腹親信朱氏族人任之,朱狄的靖王之封乃是德善皇在位之時敕封,朱狄主動交出靖王印、敕牒,等於是主動向昌晟皇交出兵權。


    “吳老,王爺這是···”相比吳管家,安護衛還是年歲小,城府自欠缺了些,忍不住詢問道。


    “哎,交了也好,君子無罪懷璧其罪,區區一個靖王之位,現如今不過是徒增血光災禍。再說,軍伍之事又豈是一枚王印便可輕易決定的,王爺就算不是靖王,依舊是頂天立地令萬人敬仰的存在。”吳管家難得多言,對於安護衛懷中的物件沒有絲毫留意,言辭中更是充滿不屑與驕傲,


    吳管家和安護衛離開書房,兩人各自依照王爺的吩咐行事,可不管是吳管家還是安護衛都知道,王爺心裏有事更是在籌謀什麽事情,可不管是自小便跟隨靖王的安護衛還是一直貼身隨扈的吳老,都不清楚王爺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麽,但兩人在邁步走出府門的那一刻,皆不約而同迴頭看了眼府門之上寫著“靖王府”三字的牌匾,神色複雜,似不舍、似懷念、似憤恨、似悠然,唯有書房內的朱狄,有了一絲卸下枷鎖的悵然和一絲莫名的憂慮,更多的是不解和擔憂,朱氏何去何從前路艱險渺茫。


    日暮之後,自昌晟皇登基後閉府多年的靖王府再次開府,中門大開,府門前的積雪早就被吳管家清掃一空,六支甲胄鮮亮軍容嚴整的騎兵肅立兩側,一切的一切看似與往常車水馬龍神聖莊嚴的靖王府並無甚區別,唯有高大、斑駁的府門門板昭示著這座王府曾經的興衰榮辱。


    五軍都督府,做為統領神雀王朝九郡、九關,都指、戍邊所有一切兵馬的最高軍事機構,在以左為尊的神雀朝中,五府左都督自是神雀王朝軍伍之中權柄最重的五人,五人過府相敘,不管是吳管家還是安護衛卻都被靖王支開,不得上前侍奉,因此除卻暖房內的六人,無人知曉六人所敘究竟何事,不僅守護暖房的吳老與安護衛感興趣,關注著王府的各路人馬更甚,掏空心思不擇手段進行打探。


    靖王邀五府左都督過府相敘,如此重要的事情,做為神雀朝的皇帝,昌晟皇怎會不關注,早在五位都督率親兵出都督府之時便已經有皇侍司皇侍將消息一條接一條傳遞到他的手中。


    此刻,昌晟皇的桌案上呈放著的兩個物件,一個是東淵閣大學士遞送上來的靖王印、靖王敕牒,另一個便是皇侍司所查當日靖王為何能夠進入承恩宮詳情的冊本。


    “舅父,你說吾這位皇叔,究竟是何意呢?”昌晟皇雙眼在這兩物件間流轉,輕聲說道,昌晟皇說話語調輕緩,可語氣中蘊含的怒意卻如那澎湃洶湧的火山,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隨著賀誌同奔走四郡,長袖善舞妥善解決老卒一事,更協助昌晟皇秘密聯絡各郡州軍戶氏族將靖王軍伍一係連根拔起,昌晟皇對他是愈加信任,接到皇侍司消息的那一刻,便傳其入宮。


    賀誌同貴為皇舅,卻並無囂張跋扈之態,麵對昌晟皇的問詢,身子微躬稍作思索後這才沉聲迴道:“啟奏吾皇,皇位更迭靖王易主本屬常事,凡此種種皆是為保朱氏皇族榮耀。”


    “朱氏皇族之榮耀···”


    “百年後還有朱氏一族嗎?”


    昌晟皇說話音調越來越低,在這安靜至極的宮中卻也足夠賀誌同聽個一清二楚。


    賀誌同神色惶恐,不能接話更不敢接話,身子躬的更彎了些,連唿吸都放的更輕了。


    “族叔既然已經將王印、敕牒交於吾,侄子不便拂逆,順其心意吧,族叔為朱氏、為神雀征戰殺伐多年,勞苦功高,由你前往府中拜會詢問族叔可有什麽要求,吾一概應允。”昌晟皇拿起桌案上的那本文冊,親手用火燭點燃,沉聲說道。


    就在昌晟皇與皇舅賀誌同夜話之時,京城其他各府也不安生。


    兵部尚書郭盛府、大學士徐向召府、大學士宋朝來府、大學士馮建旭府、軍戶柳氏府、右都禦史劉飛府······


    五位都督深夜時分拜別靖王朱狄,各自離府,靖王朱狄在吳管家的隨扈下也離開王府。


    有吳管家這位先天武者的存在,不管是皇侍司皇侍還是其他各路人馬對靖王的行蹤始終無法掌控,在這個普通的夜間,靖王離府後究竟拜訪了哪座府邸,見了何人,除卻當事人外恐無人知曉。


    ······


    翌日清晨時分返迴的靖王同樣在府門前駐步不前,抬頭看著頭頂的匾額輕歎道:“種子種下,靜待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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