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商議和談


    皇城、承恩宮,大朝會!


    昌晟皇剛一坐定,尚未唱班,徐向召徐大學士便迫不及待暗中示意禮部那位長著山羊胡的郎中出班陳奏。


    “啟奏吾皇,臣有本奏!”


    “準!”


    “為解羽穀兵患,微臣甘冒罵名,不惜此身穿越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戰場,九死一生終於見到北蠻領軍之人,莫日根。”


    語不驚人死不休,說的便是這位禮部郎中,剛一開口,便令承恩宮內炸開了鍋,幾乎是群臣激憤,紛紛出班陳奏,彈劾其通敵叛國妖言亂政。


    一切正如郭盛所預料那般,昌晟皇看似惱怒不已,但雙眸中卻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對於眾臣工的義憤填膺不予理會,目光轉向那位猶如鬥士般昂首挺胸慷慨就義的禮部郎中。


    “那就說說吧,那位北蠻將軍都說了些什麽?”


    昌晟皇無悲無喜的平淡話語當即讓吵鬧不休的承恩宮安靜下來,這位禮部郎中從容不迫整理方才撕扯下不堪的儀容,確認再無不妥,這才緩步上前,高聲陳奏。


    “迴稟吾皇,羽穀戰事於我神雀而言猶如泥潭,而對北蠻亦是如此,微臣析毫剖厘陳以利弊,最終說服北蠻領軍王爺,以財貨了結戰事,休兵罷戰大軍撤離。”


    “撤離?”


    “稟吾皇,暫撤五羊。”


    昌晟皇這才明白,花錢消災也不過是令其退至五羊,同他所預想和期待的並無太大差異,正欲開口仔細詢問,卻又聽到這位禮部郎中再次開口陳奏。


    “北境荒蠻物產匱乏,微臣奏議,可令五羊關成為神雀同北荒諸部的易市所在,如此,兵不血刃奪迴五羊邊關,況且以糧穀、布匹、鹽巴這等我朝豐裕之物換取緊缺的皮革、優良馬匹、藥草等北境特產,獲利甚巨,絡繹不絕的商旅可保證布政司獲得源源不斷地稅銀。尤為關鍵地是,通過易市各取所需,北蠻再無興兵南下的口實,足保北境再無兵戈,永享安樂!”


    話音未落,周斌安當即斥問,道:“五羊駐軍呢?”


    這才是最核心、最關鍵所在,五羊由哪方駐軍,便代表著主權,若由謌克駐兵,便代表著神雀需要割讓君山乃至君山以北所有土地於謌克,這無疑就是一條割地賠款喪權辱國的協約。


    禮部郎中被問的啞口無言,再不複方才那般高視闊步神采奕奕,神情略顯扭捏,低語道:“稟吾皇,微臣因未得吾皇恩準,因此並未談及,還請吾皇恕罪!”


    昌晟皇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卻被閃身出班的都察院右都禦史劉飛打斷,肅聲道:“啟奏吾皇,謌克狼子野心,此舉定然包藏禍心,不過是溫水煮青蛙,徐徐圖謀我朝底蘊之險惡之心。”


    昌晟皇略感驚愕,甚至超過內心的不滿,都察院當朝諫言,必據實上奏,不得捕風捉影亦不可無端揣測,這是賢亭創立都察院之始便定下的鐵律,這也是曆朝曆代對都察院禦史奏言信任有加的根本。


    昌晟皇按耐著內心的好奇,臉上依舊還掛著溫和的笑容,輕聲解釋道:“劉愛卿言之有理,但是否有些言過其實了呢?損失些許財貨可解羽穀之困局,避免吾朝將士戰死沙場,才是最緊要的。”


    說著,昌晟皇語氣瞬間嚴厲起來,鋒芒盡露,殺意凜然,道:“倘若北蠻部族當真冥頑不化不識抬舉,吾亦不懼,神雀雄兵百萬,試問,可敢試其鋒芒否?”


    最後,昌晟皇肅然而立,挺拔如鬆,銳利目光掃視宮內諸臣,眼神犀利氣勢崢嶸軒峻,端是一代雄主之像,奮力揮動手臂,肅聲宣定:“禮部就以此議前往羽穀關外,商談罷兵休戰,退朝吧!”


    昌晟皇闊步離去,這一刻,他的身影是從未有過的堅毅和雄偉。


    很快,文武百官帶著滿腹驚詫和疑惑,有序離去,禮部郎中、渚郎中,昂首闊步如同鬥場獲勝的聖鬥士,無視群臣異樣目光,更顯得他特立獨行。


    大朝過後,僅僅半個時辰,朝堂欲同羽穀關外敵軍和談,賠付財貨解決戰事的消息傳遍京城大街小巷茶樓酒肆,但凡三兩友人相聚,必定談論一二。


    徐向召出宮後在徐府不過虛晃一槍,便掩藏行跡悄然前往兵部尚書郭盛府邸。


    郭府,徐向召無須管家引路,輕車熟路快步前往書房,看到端坐在書案後的郭盛後,還是下意識餘光掃視整個房間,這才開口急聲道。


    “郭兄,今日在朝堂上為何阻止本官呢?吾皇態度已然明確,再說北蠻那位莫王爺的條件並不過分,賠付所出銀錢雖多於戰事消耗,然軍卒死傷之撫恤卻深不見底,此消彼長,朝堂因此減少支出最少也在五百萬兩,況且五羊關順利成為易市,粗略估算稅銀也在年四百萬兩所有,世間還有如此劃算的買賣嗎?”


    徐向召一臉急切,郭盛卻是雲淡風輕,起身親自侍奉徐向召坐下,出言相勸道:“徐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事情呢,需要一件一件來做,我朝軍伍畢竟久疏戰陣,麵對如狼似虎戰力強悍的北蠻,朝堂並無良策。夏族麵對來犯之敵,一貫強硬定然以鐵血手段悍然迴擊,今時不同往日,皆知懷柔之策為上上之選,但理解和接受還是需要時間的,更需要恰當的時機,急不得,更亂不得。”


    徐向召著急的神色逐漸消退,緩緩平穩下來,沉聲道:“依郭兄所見···”


    “徐兄,稍安勿躁,吾皇不是下令禮部同羽穀關外的北蠻敵軍莫日根王爺接觸商談呢嘛,禮部自當遵奉皇旨,遣員前往,渚郎中自是不二之選啊!”說著話,郭盛放下手中茶盞,眼眸中一切皆在掌控中的自信色彩。


    徐向召瞬間明白了郭盛的意思,朝軍紊亂人心浮動,必須優先保證皇族穩定,待朝堂對羽穀戰事如何解決達成一致,朝局安穩,皇族擇女和親的阻力也會降至最低,對朝政也不會有太大影響,但皇族朱氏這些年,特別是近百年來,血脈單薄,適齡女子一時間竟想不到合適人選,不免有些氣急,道:“郭兄,謌克莫王爺所求,同謌克和親皇族貴女才是關鍵啊?”


    “徐兄,可知郭某今日拜訪何人呢?”郭盛輕言提醒道。


    “靖王之女,朱璃?”


    徐向召臉上欣喜之色瞬間消失,繼而是遲疑和否定,他出身商賈,凡是習慣衡量利弊得失不假,可靖王朱狄恰恰是他無法權衡,也不敢權衡的存在,臉色不由難看起來,沉聲說出自己的擔憂,道:“不可,靖王乃國之柱石,靖王僅有此一女,那是視若珍寶,異常珍愛,何況吾皇對其···倘若當真因此女導致靖王同吾皇反目,那才是真正的萬劫不複啊!”


    聞聽此言,郭盛捏著茶蓋撥動茶湯清理沫渣的動作為之一怔,甚至出現細微的顫抖,為了掩飾內心的波動,迅速放下手中茶盞,溫聲細語道:“如此來看,那是郭某所慮欠妥啊,這一時間還真想不到合適人選,不若勞煩徐兄跑一趟宗人府,請教宗人令大人,想必定有所得。”


    徐向召、郭盛二人於書房密談的同時,禮部的動作也是相當迅速,以渚郎中為首的神雀和談一行,策馬揚幡,前往羽穀關,一路上,京城百姓對他們是指指點點,說什麽的都有,怒罵者有之、鄙視者有之、稱讚者有之······不一而足。


    使者一行途中雖有波瀾,卻也順利抵達羽穀關,渚郎中心裏再明白不過,此次出使,真正主事者並不是他,而是他身邊那位小斯隨從裝扮的年輕人,自出京後,使團一切包括他這位正使,也許聽從這位年輕人的吩咐。


    其中,便包括使團抵達羽穀卻不入羽穀,沿著燕山山脈越過戰場,進入謌克大軍營地。


    再次見到胡峰,莫日根的表情顯得很是怪異,氣定神閑,一副了然於胸萬事皆定的自信,而使團商談,不過就是一個幌子,真正和談的內容,早已敲定。


    這場商談既然是個過場,本該爽快利落,莫日根卻一反常態,磨磨唧唧拖拖拉拉,賠付金額、退兵方式與時間、五羊駐兵數目、易市所涉貨物等等,所有細節都要逐一爭論挨個落實。


    神雀使團進駐謌克大軍營地當夜,莫日根悄然吩咐哈日巴日率帳下親兵出營,秘密前往燕山山脈,至於真實目的,除卻莫日根和哈日巴日二人外,無人知曉,甚至包括莫日根帳中那些隼級勇士。


    使團出京,徐向召突然對跟隨他入京的幼子徐鵬不再進行任何約束,就連月錢也不再限額,開始在煙花酒肆之地,大肆宴請朝中官員子嗣,特別是宗人府宗人令朱耿朱大人的次子,大把金銀鋪路,二人感情急劇增溫,短短數日,便相交莫逆無話不談。


    於是,徐向召便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和談一事經過幾日發酵,終是爆發,最先鬧出動靜的便是京城國子監在監學子,大量學子圍攏禮部官衙,或引經據典、或高聲怒罵,揚言禮部尚書奚斌堯當麵奏對,吵鬧不休終日不止,禮部官員是不堪其擾,卻又不能有過激舉動,隻能千方百計避免同這些熱血上湧激情四射的學子在衙門口相見,因此他們進出禮部官衙的方式千奇百怪。


    至於在朝堂上,那位身先士卒敢為天下先的禮部渚郎中,自無從幸免,當然,圍攏於渚府門前的學子可不行那粗暴之舉,僅是聚攏於府門前,高聲誦念那些忠臣義士英烈先賢的文章,縱如此,也讓府內眾人惴惴不安難以自處。


    都說書生造反十年不成,何況國子監學子隻是針砭時政,義憤填膺聲勢浩大的行事,更似一場鬧劇,除卻為禮部官員帶來諸多不便和煩悶外,並無任何實質性效用,反而成為京城居民茶餘飯後的談資。


    都察院在右都禦史劉飛嚴令下,全力以赴甚至付出不小代價,依舊沒能查出其中蹊蹺,可眼看和談已勢在必行,迫於無奈下,再三商榷,打破都察院遵守四千餘年的鐵律,率都察院左、右副都禦史,都察禦史、監察禦史,日日跪拜於承宣宮外,高聲誦諫。


    “和談不可行,乃飲鳩止渴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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