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赴死五羊


    本為歡喜之事,但眾人臉上卻無絲毫歡愉之色,出寨之時大家早有絕然赴死之準備,可現在懸於頭上的那柄刀卻不翼而飛,甚至變成一個鮮豔欲滴唾手可得的蜜桃,讓人內心空落落的同時更心生惶恐之感,唯恐包藏禍心啊!


    何況,上官陸和書生他們幾人,為此曾嘔心瀝血,於萬千高山峻嶺、千百山川河流間謀求那本就微乎其微或者是不可察的得勝機遇。


    因此,擔憂、失落,二者皆有之,而擔憂比失落更甚。


    有鑒於此,上官陸不得不再次向薑愧確認:“薑叔,軍情確認無誤?”


    “主子,不會有錯。”薑愧並未因自家主子的質疑而有所不滿,語氣異常自信堅定,並將探查軍情詳情一一道出。


    “主子該記得克托蘭帳下柏日特和蘇赫二人,成為牙級勇士後便被我弄到衛堂做了牙士,能夠混入軍關,他二人居功至偉!”


    薑愧在眾人疑惑和好奇的目光下繼續說道:“我三人謊稱青狼金氈部遊騎,祭禮前追趕落單的羊羔在君山迷了路,好不容易熬過雪季,這才出來,守城的那個千夫長問我們一些有關韃子的事情見無所紕漏,便放我們進了軍關。”


    “進入之後才知道,那千夫長為什麽放我們進去,軍關內有很多和我們一樣的人,還是蘇赫,仗著年紀輕輕便是牙級勇士,還是沒了帳主的青壯,很得那些千夫長的青睞,這才被他借機探查到軍關內韃子的真實情況,而且,為了確認,我顯露了自己絕頂武者的實力,獲得允許之後,在軍關內詳細探查了一番。”


    ······


    軍情探查太過玄奇,薑愧唯恐他們不信,包括如何取信於韃子千夫長、因此能夠在關內自由行走等等,這些細節也一一贅述。


    “徐書生,此事您怎麽看?”薑愧話音一落,上官陸便向身邊的書生討教道。


    “小主子,這你可有點難為我了。”麵對上官陸的請教,書生哭笑不得的迴道,但那堅定平靜的眼神,說明他心中已有計較。


    這不,緊接著便開口分析道:“不過,在我看來,五羊軍關出現如今這般情況,不似韃子故作姿態,五羊軍關左司及節下各戍邊軍寨均已被破,想必右司及節下各軍寨也是如此。”


    “也就是說,祭禮前韃子已經確定,他們將君山北麓敵軍及軍寨已清理完畢,不必浪費重兵把守,想來這便是血狼衛寨東三寨韃子人去寨空,十五萬大軍東進,全力攻打五羊關南關的緣由。”


    “至於青狼蕭木遙部,既成功逃離衛寨,為何不見韃子有絲毫反應······”說到這兒,書生頓了頓,眼神中同樣也浮現著疑惑之色。


    眨眼間,便又開口道:“原因無外乎兩種,其一:蕭木遙逃離衛寨,出於某種緣故並未將實情迴稟,致使攻關大軍並不知曉血狼衛寨已然易手,關北仍有敵軍存在,自然也就不知我等的存在。”


    “其二:韃子經那蕭木遙之口,已知衛寨易手,亦知關外仍有邊軍幸存。”


    “若為一,當下自無須深思其中緣由。”


    “若為二···為二···”書生再三重複,雙眸糾結猶豫之色愈重,眼神無意中看到上官陸沉著冷靜的神情,身形一震,終有決斷。


    “但以最危急之勢而論,再以行軍這一路來看,怕是韃子攻打南關戰事已到最後關頭,無暇他顧,畢竟以韃子那幾十萬大軍而言,我等這萬餘兵馬微不足道,無關大局。”


    “何況,北關外是怎樣一種地勢,一馬平川,無險可守、無寨可拒,本就是騎兵天然狩獵之地,倘若韃子領軍之人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又如何能夠謀劃出這驚天一局,攻克五羊北關,整個五羊雄關更是唾手可得,畢竟覬覦了幾千年,如此緊要關頭怎會輕言放棄,也不會為了血狼這點兵力,精心設局。”


    “君山山脈自東向西綿延萬裏,特別是北麓,山勢高聳幾近萬丈,璧如刀削飛鳥難立,山脈東段連著函穀軍關有烏牙諸公國的覬覦,西段是白骨關,黑山部落是虎視眈眈,何況與韃子中間還隔著胡安國,韃子根本就無須擔心我朝援兵自身後殺來,也就無須防備。”


    “從我們所知道的軍情中,幾乎韃子所有的部落都參加了攻打五羊的戰事,想必韃子與烏牙、胡安這兩個老冤家早就達成協議,函穀、白骨二關也麵臨著兵禍。”


    “沒了敵國牽製,君山已然成其屏障,沒了後顧之憂,那位蕭木遙逃出血狼,是否向五羊軍關稟明也隻是我們的猜測,倘若並不是我們所設想的那般糟糕,韃子更沒有這般行事,蕭木遙並未將軍情傳遞出去,便是目前唯一也是最合理的解釋。”


    徐書生不愧是胸中有丘壑,眼內存山河,一番闊論,竟然將韃子的情況完全剖析出來,幾乎與事實沒有任何出入,此刻,逃離衛寨的蕭木遙正躲藏於青狼部的桑拉鐸草場,瀕臨絕境的他破釜沉舟,終下決心為蕭帳、為恢複桑拉鐸草場蕭帳狼主之尊,如此重要謀劃,怎還有閑心顧及上官陸、顧及血狼、顧及邊軍。


    “書生,依你之言,韃子為何如此行事?”顯然,上官陸對於書生的分析已有幾分信服,但信服歸信服,戰事容不得馬虎,上官陸希望能夠聽到他如此判斷的原因。


    事關重大,書生也不敢再輕言,貿然決斷,看向薑愧沉聲問道:“薑軍頭,將你們如何靠近五羊關、如何進關、這中間看到什麽、遇到什麽、聽到什麽、又如何出來,不要遺漏一點一滴一絲一毫,有關五羊的任何事情都詳細說來。”


    薑愧也知道自己所說會產生什麽樣的後果,不敢虛言更不敢隱瞞。從自己走出灰狼軍寨開始說起,日行多少、看到什麽、遇到什麽,怎樣躲避五羊軍關韃子遊騎、巡騎,如何獲得氈子甲、如何與齊老爺子商議,為何他去、為何帶另幾人去,如何靠近五羊關、怎樣裝扮自己,和五羊軍關北關城牆上韃子、千夫長對話具體內容,韃子怎麽迴話、問話、他自己說什麽、身邊的弟兄說什麽,進入軍關之後韃子怎樣盤查,他幾人是如何躲避;居住在什麽地方,中間又看到什麽······事無巨細緩緩道來。


    “薑叔···”


    “等等!”


    “薑小子。”


    上官陸、徐書生、張屠夫在薑愧說到韃子攻打南關,傷亡巨大的時候,幾乎同時出聲。


    “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薑愧看向三人,疑惑的問道。


    上官陸、徐書生、張屠夫三人彼此對視之後,都發現對方凝重的神色輕鬆了很多,特別是上官陸。


    “薑叔,沒事你繼續。”上官陸朗聲說道。


    薑愧還在繼續,上官陸一邊仔細聽著,一邊在想:“師叔對三人的評價還真是中肯,方才徐書生能夠想到其中的關鍵不算驚奇,可屠夫能夠想到,真像師叔說的那樣外形粗野、心細如發。”


    “書生,薑小子講完了,說說你的判斷吧。”在薑愧說完之後,屠夫沒了往日的粗野,緩聲對書生說道。


    “好吧,那就由我來說。”徐書生看著上官陸與屠夫無奈的說道。


    “韃子在祭禮之前便已經攻下五羊軍關,現在已經是孟夏中旬了,最少四個月的時間,南北夾擊下韃子依舊沒能完全攻下五羊軍關,南關成為韃子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上蒼是公平的,天氣轉暖對我們不利,對韃子也是如此。南方比北方暖得更早,積雪融化的也早,這就意味著,留給韃子的時間不多了。”


    “韃子必須兵行險著,或攻下五羊南關,徹底拿下五羊關,據守五羊重關擊退朝廷援軍,再緩緩圖之。再或者···”徐書生說著說著雙眉緊皺,似是難以開口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再或者韃子有辦法不通過五羊關進入君山境內,不管是擊退朝廷援軍還是從南方攻下五羊南關,皆可解當下之困。”屠夫在徐書生沉默之時,直言補充道。


    “怎麽會,青狼軍衛的密道已經被封堵,血狼軍衛的密道在我們手中,左司、灰狼的密道在軍寨攻破之前便已經被徹底封堵,韃子怎麽會越過君山進入我朝境內呢。”


    ······


    屠夫話音未落,王郡幾位標正便紛紛出言反駁道,眼神中的震驚和難以置信是那般濃鬱。


    上官陸、程典、劉監等一眾五羊血狼邊軍老卒此刻臉上卻已滿布驚恐,他們已然猜到,隻是不願承認,無法接受。


    “諸位···五羊關轄下各軍寨,五衛寨、兩司寨,皆有君山秘密通道,這是五羊邊軍隱秘,唯有各寨四位屬官知曉各寨密道具體位置和出入方法。”這句話,上官陸說的是那般酸楚和苦澀,畢竟戍邊老卒無數輩經營下來的密道,如今事與願違,成為資助敵軍攻打自身的捷徑,身為邊軍,上官陸內心百轉千迴無比複雜。


    這時,程典幽幽聲音響起,補充道:“韃子隨軍有大量勇士,牙級自不必說,就連鷺級、隼級勇士也不罕見,越過君山進入神雀境內,並非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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