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雖然沒聽出來他口裏的“粉絲”到底是個什麽絲,但大體還是聽出了他的意思,不由很是有些意外。像這樣才高八鬥的學子,就算沒有傲氣,那也得風骨凜然啊,這位好像和這都不沾邊啊……


    何遠並不知道,自己熱情的舉動,在自家偶像那裏落了個差評。他依然興奮的不得了啊,很有衝過去要簽名的架勢,這次連趙桓都看不下去了,主要是他看著李格非老爺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簡直是醜態畢露啊!


    梁用和宋頌不由對視了一眼,眼中露過一絲鄙夷,就算是有幾分小小的才華,也掩蓋不住骨子裏麵的粗鄙啊。他感覺是時候終結這位得意忘形的家夥的得意了!


    他幹咳一聲,從容地站起身來,張開雙臂,環顧四周,見人們把目光都望過來,才得一臉微笑地望向還在探頭探腦的何遠。


    “今日中秋詩會,前有《破陣子》,後有《鷓鴣天》,必將成為我們金陵的一大佳話啊,不過老夫很好奇的是,如果拿這兩首詩比起來的話,不知道孰優孰劣?何公子對詩詞理論一道頗有研究,不知道可肯給大家分析一番?”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不由齊刷刷地望向了何遠,心裏也不由拿兩首詞暗暗比較起來。梁用這個問題看似平和,其實用心十分險惡。如果說《破陣子》強,那就不僅僅成了不知謙遜為何物的狂生,還要冒著得罪轉運使大人的危險,如果自承不如《鷓鴣天》,那就是自己打臉啊。


    更糟糕的是,何遠這首詩歌根本不適合大宋讀書人的口味,別看剛才大家激動的不行,那是被他豪放沉鬱的詞風給震住了,如果真要拿出來跟李清照的《鷓鴣天》放在一起細細品鑒,很多人都會忍不住地在心裏畫個問號,這樣的詞算是詞嗎?


    在場的都是人精,哪裏會聽不出來這個話題裏麵的陷阱,不由若有所思地望向了梁用,尤其是邱千裏和種師道等人,不由眉頭一皺,但這個話題卻也在詩詞切磋的範圍之內,卻是不好強行岔開話題。


    天香郡主也不由把心提了起來,渾然忘了眼前這個小賊的可惡,莫名地擔心起來。李清照不由蹙起秀眉,有些不快地望向梁用。這個問題,實在有些小人!


    何遠這裏正忙著給清照姐姐遞笑臉呢,笑得那叫一個諂媚,點頭哈腰地跟店小二似的,哪曾想人們放著大美女不看,忽然來看他?他有些惱羞成怒地瞪了梁用一眼,這老東西今天一個勁地給自己找麻煩啊,真當自己是好捏的柿子了?


    他嘿然一笑,按著桌子站起來,一臉戲謔你望向梁用。


    “梁老先生,你究竟是想讓我說《破陣子》好,還是想讓我說《鷓鴣天》好?你以為我何遠是傻子,還是以為在座的各位都是傻子,看不出你這點齷蹉的小心思?一大把年紀了,不說與人為善,還出來攪風攪雨,挑撥是非,唯恐天下不亂,難不成你的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梁用臉色鐵青,險些給氣吐血,大廳裏的一群人也不由都楞了,誰也沒想到這廝竟然當著太子的麵,一言不合就直接掀桌子,說好的君子如玉呢,說好的君子之風呢?連趙桓都不由呆了,一時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了。


    隻有玲兒郡主眼裏都快冒出小星星了,帥呆了!就該這麽幹,那個故意挑事的老家夥實在是太可惡了……


    “豎子——”


    梁用氣得渾身發顫,他本來還為自己這次遞得軟刀子感覺得意,想看何遠進退不得的笑話,沒想到人家直接不接招,直接就掀開了表麵的那層遮羞布。


    “豎子?你一個為老不尊的老匹夫,有何資格罵我豎子?所謂敬人者,人恆敬之,你一把年紀,不知自尊自愛,卻跳到小輩麵前挑撥是非,用心可惡,卻想要別人敬你,臉皮何其厚也!值得尊重的是一個人的品行,並不僅僅是一個人的年紀。像你這樣品質低劣之輩,我還真不覺得有何可敬之處!”


    “你——”


    梁用腳下踉蹌了幾步,用手顫巍巍地指點著何遠,不知從何辯起。其實這種事情就是這樣,抹不開臉,不掀桌子,那還真難辦,真要是撕破臉皮,那還真是簡單之極!何遠那裏管他什麽君子之風,他的原則就是,誰敢上來打自己的臉,那就狠狠地扇迴去!


    黃四一臉無語地看著張三。


    “這廝怎麽就沒長進,還是這種街頭痞子的德性?”


    “怎麽,難不成你希望我們未來追隨的人,是個被人打了臉,都要笑著把臉送上去的窩囊廢?”


    張三抱著膀子,冷冷地來了一句。黃四頓時默然,一臉同情地看著被氣得差點吐血的梁用,這樣的人你都敢惹,怕自己氣不死嗎?


    “你什麽你?你既然挖空心思地想坑我一把,我就成全你,你不是說想知道我和易安居士之詞的區別嗎?好,那我就告訴你!”


    他哂然一笑,鄙夷地望著梁用。難不成自己這個倒黴兄弟氣糊塗了,這桌子都掀了,怎麽還非要巴巴地往人家坑裏跳。趙桓偷偷地使勁拽啊,結果這廝是發了牛脾氣了,怎麽也拽不住啊,他隻得捂著臉,認命了。種師道和邱千裏不由心中歎氣啊,這小友性子也太直率了些,直接掀桌子撕破臉也就算了,竟然還傻乎乎地往別人坑裏跳……


    隻有天香郡主,眼神忽然亮了一下,她對這個可惡的小賊實在是太熟悉了,知道這廝絕對不會傻到往坑裏跳,定然有了更好的應對辦法。


    “如果非要問我和易安居士之詞的區別,我這裏恰有一比送給大家。易安居士之詞,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何須淺碧深紅色,我的詞,須關西大漢、銅琵琶、鐵棹板,唱弓似霹靂弦驚。”


    此言一出,滿院叫絕!這比喻不僅錯開了孰優孰劣的比較,而且恰如其分地點出了兩人的不同特點。經他這麽一說,本來覺得《破陣子》有失婉約之美的,也不由覺得兩首詞還真的是春蘭秋菊,各有勝場!


    梁用聞聽,知道自己這次是徹底栽了,再也支持不住,身體一晃,一個屁墩坐到了地上,麵色如灰,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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