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遠不由心中一驚,連酒都醒了幾分,急忙問道:“出什麽事了?”


    “不知道,你快迴去看看吧,反正好像是縣裏來了人,然後你娘便跟他們吵起來了。”


    鐵蛋雖然沒上過學,但常年混跡在市井之中,為人卻頗為機靈,見事情不好,急忙出來找何遠來了。


    何遠不由眉頭一皺,母親屬於那種端莊大氣,性子溫和的女人,這些年來,他從來沒見母親失態過,更別提跟別人吵架了。今天竟然跟人吵起來了,恐怕是什麽事情真的惹怒了他。來不及多想,他把手中的東西,亂七八糟地往鐵蛋懷裏一塞,就急匆匆地往家趕去。


    “如果要說遠兒資質魯鈍,我無話可說,如果要說遠兒課業不夠優異,我也無話可說,但你們竟然說我家遠兒舉止輕浮品行不端,妾身絕不認可!我何家家教嚴謹,門風淳厚,妾身雖然不敢說教子有方,但護持門風,卻從無偏差,遠兒的品行,左鄰右舍更是有目共睹!你們憑什麽說我家遠兒品行不端,舉止輕浮……”


    何母越聽越是惱火,忽然像憤怒的母獅子,指著院中的幾位身穿公服的差人大聲的嗬斥起來。幾位公差原本以為何母不過是沒有見識的市井村婦,沒想到這何母竟然難纏。一時間為其氣勢所奪,張口結舌無言以對,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這些官差雖然沒有品級,但平日裏在縣裏橫慣了的。尤其是牛力,作為縣衙的副班頭,何人不敬讓三分,沒想到今日竟被一個小小的婦人擠兌的無處落腳,顏麵盡失。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對著何母,掄起來就是一巴掌。


    這小子長得人高馬大,一身橫肉,一巴掌就把何母給抽到了地上。何母一介婦人,那裏禁得住這個,身形一晃,頓時委頓到地上,暈了過去。嚇得芸娘一聲悲唿,撲到母親身邊,放生大哭起來。


    見牛力竟然對婦人動手,左右的鄰居頓時鼓噪起來。牛力一見人被打暈了過去,周圍的百姓一個個怒目而視,也不由心頭發虛,色厲內荏地大聲嚷道:“你這刁婦,你也不用裝,這種事情你家牛爺我見得多了。自己教育不好自己的孩子,被縣學的教渝大人奪取了考試資格,賴得了誰人!”


    說著,又用手指點著剛才鼓噪的那幾位鄉鄰,大聲的嗬斥道:“縣衙公辦,你們再敢吵吵,統統帶迴去!我告訴你們,這事縣學裏的教渝大人們已經匯報給了縣尊大人,這何遠被取消本次州試資格已成定局,再敢無理取鬧者一並治罪!”


    他這裏正吐沫橫飛地說著,就覺得腿上一陣劇痛,低頭一看,竟是芸娘抱著他的左腿狠狠地咬了起來。原來芸娘見母親一直昏迷不醒,還以為母親已經被眼前這惡人害死,頓時小豹子一般,抱著他的小腿,死命的咬了起來。


    這時候可是夏天,這廝穿著一身薄薄的單衣,被這麽一口給咬得嗷的一嗓子,臉都抽抽了。使勁甩了幾甩,想把芸娘給甩開。可芸娘已經拚了命,死活不肯撒口。誰都沒想到這小姑娘這麽剛烈,竟敢跟這牛力拚命,一時間都看傻眼了。


    牛力嗷嗷疼的隻磨圈,見小丫頭死活不肯撒手,也紅了眼,想都沒想,抬起右腳騰的一腳就踢了出去。芸娘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本身長得又瘦弱,哪裏經得起他這一腳,頓時身子橫著就飛了出去,連哼都沒哼就暈了過去。也算這丫頭狠,竟是硬生生在給他咬下了塊血肉。


    牛力疼的眼冒金星,隻唿倒黴,原以為是一趟輕鬆的外快,沒想到竟然踢到了刺蝟上,別說拿捏人家弄點份子錢,反而惹了一身的麻煩,更別說,還被這兇狠的小丫頭給咬了一口。同來的差役這時候才醒過神來,急忙圍攏過來,七手八腳地給自家老大包紮。


    這個時候鄰居們再也顧不得這牛力的威脅,一窩蜂地衝上去,要查看何氏母女的情況。誰也沒注意到,這個時候,何遠已經跑到了自家大門口。


    他進門的時候,正好看到,這牛力一腳踢飛了芸娘,然後芸娘就像一條布袋一樣,一動不動地躺倒了地上,而不遠處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就是自己的母親何氏。


    他的腦袋嗡的一下子,就炸了!


    隨手操起頂門的棗木杠子,一聲不吭地急衝兩步,掄圓了,對著牛兒的小腿就抽了過去。牛兒剛剛聽到杠子帶來的風聲,還沒來的及扭頭查看,就聽哢擦一響,瞬間強大的劇痛傳來,他嗷的一聲,身不由己地往地上栽去。


    這個時候,大家才發現目眥盡裂,發瘋一般的何遠,正掄起杠子,對著牛力的另一條腿砸去。


    喀嚓!


    牛力的小腿頓時反轉成一個詭異的角度,這廝嗷的一聲就暈了過去。何遠此時雖然極為憤怒,但大腦卻變得愈加清晰,這兩杠子的落點選擇的非常巧妙,直接砸到了節點上,不然以他這具身體的力量,恐怕還真不見得能砸斷牛力的小腿骨。


    幾位跟著來的差役都嚇傻了,一個個麵色蒼白,連連後退,唯恐下一刻,這何遠的杠子就會從他們砸來。但自家頭兒還在地上躺著,卻又不敢直接逃跑,一時之間進退失據,不知如何是好。


    “稍後再與爾等算賬!”


    何遠冷哼一聲,上去查看了一下母親和芸娘的傷勢,見母親隻是一時昏厥,但芸娘卻恐怕傷的不輕,他剛才看的清楚,那牛力急怒之下,正正地踢在了前胸的位置。此時隻見芸娘口吐鮮血,麵如金紙,更是心中痛惜不已。


    顧不得再理會其他,掃視了院中亂哄哄的人群。揚聲喊道:“還請各位搭一把手,推輛板車過來,送我母親妹妹前去就診。”


    何遠這麽一喊,大家這才理會過來,鐵蛋的父親應了一聲撒腿就跑,這幾家也就他平時給人送菜,有一輛板車兒。


    何遠這才站起身來,望著剩餘的幾位差役,上前逼近兩步,沉聲喝道。


    “說,是誰動手打的我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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