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觀眾?”


    老者仔細看了看何遠臉上的神情,感覺這廝確實不是在故作謙虛,心中不由嘖嘖稱奇,知道這廝恐怕是真的沒意識到這幅字的價值,如果不是知道何遠是縣學的生員,都得懷疑這小子是不是從深山老林出來的。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如果連小友這字都叫對不住觀眾的話,恐怕天下大多數讀書人都得羞愧而死!”


    老者不由哈哈一笑,用力地在何遠肩膀上拍了一下,這一巴掌好懸把何遠給幹趴下。


    “你這字雖然筆力不足,還稍顯稚嫩,但結構嚴謹,筋骨具備,遒勁有力,已經初具大家氣象。更難得的是,竟然不是已經出現的任何一種字體!敢問小友,你的字師從何人?”


    怪不得小小年紀就能說出“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的治國之道,怪不得能做出菩薩蠻這樣精妙的好詩,但看這字就知道,這年輕人背後一定隱藏著一位隱士高人,老者感覺自己一下子就找到了事情的真相,望著何遠的目光充滿了期待。


    由徒而知師,此時此刻,老者心中對何遠的老師已經充滿了好奇,能調教出這樣的徒弟,老師必然是鴻學大儒。如今的大宋雖然看似如鮮花著錦,其實已經是如同烈火烹油,正是急需這種高人出山的時候。


    “老師?”


    何遠心中一動,這老者的話不由提醒了他。原來的何遠資質平平,如今自己如果不找個老師來,恐怕是不好解釋身上的種種變化。不如趁這個機會,自己給自己編一個莫須有的神父出來,這樣一來,一切就好解釋了。


    “不錯!還請小友告知令師住處,老夫也好前去登門拜訪。”


    不是吧,還要登門拜訪?何遠剛想隨便糊弄幾句,話到嘴邊便給噎了迴去。還真得防備這一手,萬一到時候真有人逼著自己要拜訪自己老師,自己到哪裏去給他弄一個老師去?必須編一個高蹈出世,虛無縹緲的隱士高人,不然早晚得露餡。


    見何遠有些遲疑,老頭不由有些著急,唯恐錯失高人。於是放下褲腿,站起身來,整頓衣冠,走到何遠的麵前,雙手抱拳見禮,弄得何遠都有些發蒙,但老頭接下來的話讓何遠更蒙了。


    “老夫種海州知州張叔夜,見過何公子。”


    張叔夜!


    何遠差點從地上蹦起來,眼前這個喜歡砸吧嘴親和如鄰家大爺的老頭就是張叔夜?!何遠的下巴險些砸到地上。


    因為這張叔夜的名氣太大了,他是北宋後期最著名的將領之一。宋徽宗大觀年中賜進士出身,曾任右司員外郎、禮部侍郎、龍圖閣直學士。大宋宣和三年,後世赫赫有名的宋江起義,就是被此人招撫。靖康之難中率軍守汴梁城,失敗後隨宋欽宗被金國擄走,堅守氣節,自縊而死。南宋朝廷為表彰張叔夜,追贈開府儀同三司,諡號“忠文”。


    後世的《嶽飛傳》和《水滸傳》都曾提到過這個大名鼎鼎的名字人物,這人不僅在後世名氣大,在當時的名氣更大,朝野上下,無人不知。此次的海州知州也是因為觸怒了蔡京,以禮部侍郎的身份出任的。


    張叔夜一亮明身份,周圍人群中頓時站起幾個體型彪悍的漢子,不動聲色地把老人保護起來。四周不由一片嘩然,這時才真正的相信了對方的身份,頓時嘩啦啦地跪倒一地,何遠不由有些傻眼。


    這老頭雖然穿著粗布短衫,挽著褲腿,但即便是隨便的站在那裏,也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度,這顯然是久為人上養出來的。而且這老頭渾身上下收拾的一絲不苟,就連胡子都打理的非常細致,何遠一眼就知道這老頭肯定不是一般人。


    不過清遠縣地近金陵,經常有權貴人家喜歡玩個變裝一日遊啥地,所以哪怕老頭談吐不凡,甚至表現出了極高的欣賞水平,何遠也沒多想。


    誰知道竟然遇到了這個時代的超級大boss!


    說實話,前世的時候,何遠每次讀到張叔夜事跡的時候都唏噓不已,感動莫名,誰知道這會兒竟然就遇到了真人!


    何遠汗都快出來了,自己拿人家解悶逗樂子,調侃了一路子了,結果人家是中央下放到地方的大佬,自己仰慕已久的超級偶像!


    此時見這位大佬,如此鄭重其事地給自己見禮,何遠給嚇一跳。


    “我說大爺,不是,老爺子,不,張大人,你這是幹啥呢?”


    何遠跟兔子似的趕緊蹦開,開玩笑,別說這麽大一boss了,但就這麽一大把年紀,給自己見禮都折壽。見何遠這個樣子,張叔夜不由樂了。揮了揮手,那些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侍衛們,又很快的退了下去。


    他也很幹脆地在桌子前坐了下來,拿起筷子挑了一塊魚,放到嘴裏,點了點頭。


    “得,你還是叫我老爺子好了,實在不行就叫大爺也成。”


    張叔夜自己說著也不由笑了,想不到沒事逗樂子,竟然引出來這麽一位人才。


    “既然你聽說過老夫,那我就不弄那些虛頭巴腦的彎子了。老夫現在對你的老師充滿了好奇,想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高人,才能叫出你這樣的人才來!也好當麵請教,還請小友給引薦一二。”


    “說實話,我您老人家就是我的偶像啊。我真的很想幫您,可我也不知道我老師現在哪裏,怎麽給您引薦呢?”


    何遠一臉無奈地攤了攤手,真是壓力山大啊,麵對自己的偶像,何遠差點都要坦白了,但一想到這其中的後患,還是硬著頭皮硬撐道。


    “這是為何?”


    張叔夜不解地望著何遠。


    “我老師道號無塵子,是一個遊方的道士。說跟我有一段師徒之緣,暗中教導了我一年,就雲遊四海去了,說起來,至今我已經有三年沒有見到他老人家了,也是欲求一麵而不可得啊。”


    何遠語氣唏噓,一副我真的好想念的樣子。張叔夜那能想到這小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還敢瞪著兩隻眼睛說瞎話,聞言遺憾地歎了一口氣。


    “果然是隱士高人,可惜我張某福薄,緣慳一麵,不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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