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危險,天後的習慣是先在地圖上畫一個圈圈,然後把圈圈裏的人挨個放血。是不是會波及無辜,不在她的考慮範圍。


    而根據那些想搞事的家夥的習慣,一定會趁機來一波宣傳,以達成自己或公或私的目的。


    上次他們利用瘟疫造謠,沒掀起多大的風浪,但這次不一樣了。上天的警示,就那樣明晃晃地掛在天上,根本就不是誰想遮掩就能遮掩住的。


    天後是很厲害,我們不敢惹。


    但這次,這可是天意啊,天意最大,不是嗎?


    至於天意究竟是什麽意思,就像言語不通的兩個人需要個翻譯一樣,還不是想怎麽解釋就怎麽解釋?


    你不信,好辦,你親自上去或者是下去問問老天爺是什麽意思呀?


    對此,李餘的解釋是:“你們都去茶肆聽故事呀,看我幹什麽?”


    僥幸沒有出去巡按的狄仁傑,苦著臉說道:“殿下,都這時間了哪還有那心情?國事為重啊!”


    幸虧張柬之已經去當府尹了,否則一定會罵李餘個狗血噴頭,痛斥一聲“你這個昏君”。天有異變,你不思怎麽禳災解禍,反而要去茶肆聽曲兒。


    你那是去茶肆聽故事嗎,我都懶得揭穿你!


    “走吧,聽聽效果如何。”


    李餘笑了笑,喬裝打扮一番,就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出了東宮——沒辦法,地位在那裏擺著,再住到王府於禮製不合。


    但咱們既然都準備微服私訪了,能不能低調一點,你這唿啦啦帶出來上千人,哪個茶肆能裝得下?


    醉月軒也不行啊?


    花錦瑟倒是聰明,一擺手,那些侍衛、內衛就都變成了往來的閑人、挑擔的貨郎、逛街的妹紙。


    隻是,那些閑人如臨大敵,貨郎不賣貨,妹紙賊目灼灼,那畫麵,實在是讓人無語。


    駱賓王勸解道:“昔年白龍下清冷之淵,化為魚,漁人豫且射中其目。白龍告於天帝,天帝曰,魚固人之所射也,若是,豫且何罪?臣以為,殿下欲往民間采風,遣一小吏即可,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哈哈哈哈,你不懂。每個犯罪分子作案後都要迴到現場,看看自己的成績如何。我想去看看自己的成績。”


    看成績?


    作案?


    殿下又開始胡言亂語了?


    駱賓王和狄仁傑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其實李餘說錯了,現在的茶肆還不能叫茶肆,準確的說不是完全的茶肆。雖然有喝茶的,有果盤,但更多的是跟酒樓混雜在一起,做為飯前開胃飯後漱口的存在。


    畢竟,茶聖還得幾十年才出現,十大名茶、十大名泉之類的招牌還沒豎起來,喝茶還隻是個小眾的消遣。


    一個大錢就想喝一碗茶?


    你知道我這茶多麽高級嗎,你知道工序多複雜嗎,你知道這裏麵蘊含著多少人生哲理嗎,你就來喝茶?


    洛河裏有水,自己趴那裏牛飲吧!


    什麽,你說官府不讓飲用生水?


    那我管不著,忍著吧!


    在街頭東逛西逛,找了半天,沒看見自己想要的茶館,那種滿是煙火氣、人來人往的茶館,李餘就著急了:“不應該啊!勞資的安排沒問題呀,難道是老張不給力?迴頭擼了他的官職,叫他屍位素餐!”


    老張者,洛州府尹張柬之也。


    身邊一個一直跟隨的老漢,突然拱手道:“公子,老張我其實已經很賣力了。隻是,您要的人都在城南,這邊,沒市場呀!”


    不是老張突然學習了市場營銷了,他說的市場指的是南市和西市。跟專門售賣奇珍異寶的高檔貨的北市不同,南市和西市那邊,才是真正的有煙火氣的地方。


    你看,那邊的一個小偷動作多嫻熟,輕輕一挑別人的錢就進了他的口袋;那邊的一個半掩門的粉頭,正在靠自己的事業線發展事業,賣力地招攬顧客;那邊就不得了了,兩個老婦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對方鼻子,罵得如火如荼……


    就這些地方,隻要是誰家出現屁大點兒的事情,立刻就能傳揚的人盡皆知,具體速度請參考後世同村大媽。


    這裏,果然是個傳播謠言的好地方啊!


    帶路黨張柬之笑了笑,指著前方一處茶攤:“公子請看,那裏就是了。”


    果然,前方一個背陰處,兩隻桌子臨時拚湊起的戲台上,一個說書人正在唾沫飛濺,口若懸河:“……恰有那蘇護之女蘇妲己,因為不願入宮伺候紂王,便懸梁自盡,心月狐就投身到她的身上。那蘇妲己也端的是美豔無雙,那一雙白腿,那一雙玉臂,那酥 胸……嘿嘿……”


    說到緊要處,說書人忽然停下了。


    旁人立刻罵道:“你個郭胖子,就他娘的愛在關鍵時刻賣關子!說啊!說啊!”


    郭胖子一指麵前空蕩蕩的地麵,拱拱手道:“沒有君子,不養藝人!各位老少爺們兒,既然您都聽了一段了,是不是該表示一下呢?”


    “真是不當人子!走了!”


    說走的未必真的就走了,不說話的可能卻真的走了,原本裏三層外三層的觀眾頓時隻剩下十來個。


    卻不知那郭胖子跟那幾個粉絲低聲說了些什麽,頓時惹得那些人驚唿連連、唏噓一片,引得原本就沒走遠的觀眾們又折了迴來:“說啥呢?說了啥呢?”


    那幾個閑汗鄙夷地撇撇嘴:“咱東都的爺們兒,能白聽人家的戲嗎?”


    “不就是錢嗎?耶耶給!”


    稀拉拉幾個大錢丟下,郭胖子卻扯開了新篇:“卻說那昆侖山中有一老道,師從元始天尊,學藝六十載,名喚薑尚薑子牙是也……”


    上官婉兒沒聽過說書,問道:“這故事是誰編的,淨是胡說八道!薑太公何時跟隨元始天尊了,蘇妲己怎麽就成妖星了?”


    李餘笑道:“老駱寫的。”


    駱賓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他實在想不起來,自己什麽時候編出了這麽一段故事。如果是他寫,絕不會什麽玉臂酥 胸那麽直白低俗,玉藕、雪山豈不更好?


    但既然殿下說是自己寫的,那就是自己寫的,不是也是。


    隻是,這種故事有什麽用處呢?


    殿下,咳咳,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寫這種無聊的故事,因為天上真的有一顆妖星在啊!


    “慢慢來嘛!如果一上來就把結果寫出來了,誰還看呢?”李餘笑了笑,“老駱你很快就會把結局寫出來,讓所有人大吃一驚的!”


    李餘又轉對張柬之說道:“後續的事情,就請老張你安排好!別讓那些說書人肆意發揮,說些豬豬肉肉的東西,那樣有損老駱的名聲。”


    駱賓王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沒什麽名聲可損了,但還是很真誠地道謝:“公子您可真仁義!但不知這書,要說幾天呢?”


    “十天!最多十天!”李餘伸出兩根手指,放在嘴上,空吸了一口,又空彈了一下,“十天內,我要看到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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