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犬兄不會說話,但它十分聰明,而且長期的相處讓我們之間已經產生默契,我知道它在打算什麽。


    隻要犬兄離開我的身體,我頭頂上很快便會出現雷暴雲,這個時候它再把我覆蓋住,那麽眼前這個大鐵疙瘩就會成為雷電的唯一目標,完美的借力打力!


    不過我剛才突然發現,這個“怪物”的心髒部位紮著一根像刺一樣的東西,這顯然是致其瘋狂的原因。


    當然,更讓我驚愕的是,這家夥體質真夠強,心髒受傷都不會死!


    我決定冒險一試,看能否把這人救迴來。於是我衝過去,抓住他胸口的那根刺,入手的觸感有一絲熟悉,而且看這形狀……


    等等,這根刺難道就是那隻獺蛟的斷爪!?


    怪人以為我要對他不利,伸手過來掐我脖子,我一用力將這根“刺”拽了出來,從裏麵抽出來足足有半掌長,紮得實在太深了。


    怪人立刻痛得大叫一聲,不由得後退了一步,張開雙手大吼大叫,可這次並不是龍吟,隻是正常的慘叫。


    他的胸口噴出一道血箭來,我用手擋了一下,熱乎乎的血濺到了我袖子上。


    這家夥雙手揮來揮去,身體不聽使喚似的抖動著,身上鐵鏽結成的硬殼不斷碎裂,然後他像個“大”字一樣往後一倒,就不再動彈了。


    我這時發現袖子有點沉重,低頭一看,十分不可思議,方才濺在袖子上的鮮血竟然變成了一大塊鐵鏽,墜得胳膊沉甸甸的。


    周圍的人早就跑得遠遠的了,有幾個膽大的探頭探腦,錯愕地看著我們這邊。


    當我準備去察看怪人的情況時,有人高聲喊我:“林大夫!別過去,這人太危險了,先綁起來吧!”


    “沒事的,他昏了!”我說。


    我蹲下身,仔細打量這人,發現他胸口流血處居然糊了一塊鐵鏽,而且帶著餘溫。


    他全身上下都裹著一層層堅硬的鐵鏽,有著血一樣的顏色,以指叩之,有金石之聲,感覺子彈都打不穿。


    這人古怪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我十分詫異,難道這是什麽邪門武功?


    雖說血液裏麵含鐵,但也不至於凝固之後變成鐵鏽塊呀!就算是打從娘胎起就把菠菜當飯吃,也達不到這種誇張程度吧?


    此時他身上的鐵鏽甲已經四分五裂,覆蓋在麵部的部分已然裂開了。


    我看到他手腕處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膚,便伸手戳了戳,發現他的皮膚涼得像冰塊。我又試了試脈搏,這人的脈象又弱又沉,看來是失血過多。


    我不由感到驚駭,如果這全身的鐵鏽都是他的血凝結而成,那這出血量確實非常誇張,這人在正常狀態下,體質到底有多強!?肯定不是普通人!


    我伸手抓住覆蓋在他麵部的鐵鏽片,用力一拽給扯開了,下麵露出一張俊秀的臉,不過輪廓分明,男性特征很明顯,不屬於那種雌雄莫辨的長相。


    但作為男性來說,這小子的皮膚也太白了,有點病態的那種白,就好像塗了鉛一樣……


    我猛然靈光一閃,知道咋迴事了,喃喃道:“原來如此,他得了蛟化症……”


    “林大夫,這人誰呀,不會是哪個精神病院逃出來的武瘋子吧?”幾個村民見沒事了,小心地湊過來圍觀。


    我說:“等他醒了再問吧,勞駕,幫忙弄個板車或者三輪車,把他先送到我奶奶的診所!他身上拔涼拔涼的,再不救的話就得死在這兒!”


    人們不肯:“甭救了,還是先等村長來吧,問清楚再說,萬一是個壞人呢!”


    其中一個鄉親說:“對對,剛才我被他那一嗓子震得流鼻血,現在鼻子來火辣辣的,我看哪,這家夥肯定不是正常人。”


    我苦笑道,“人命關天,先救醒了再問吧,快點!”


    大夥雖不樂意,但看在我的麵子上,還是去蹬了輛三輪車過來,這小子也夠沉的,三個男人才把他弄上車。


    我在車後麵扶著,中途這小子突然醒了,緊張地喊了起來:“刀!刀!”


    他睜開眼睛看向我,我注意到他的瞳孔一開始是細細一條縫,然後迅速擴張開,變得像人類一樣。


    我暗暗納悶,心想這人的蛟化症已經十分嚴重了,居然還能保持理智?他究竟是什麽人,體質真是不一般!


    我忙開口道:“你別怕,我是大夫,現在送你到我家診所去。”


    這小子沒頭沒腦地問:“喂,我的刀……在哪兒!?”


    “我沒看見啊,你帶刀了?”


    “我得去找……”說著他就要翻身下車,被我攔住了。


    我勸道:“你先別亂動,刀迴頭再說,在我們村裏丟不了的,放心吧!”


    他盯著我看了片刻,可能見我沒有惡意,這才又躺迴去,虛弱地說:“那怪物……”


    “你是說那個長得像水獺一樣的怪物吧?已經死了。”


    “那就好……”說完這句話,他好像卸下了心理負擔,閉上眼,又昏睡過去。


    迴診所的路都是上坡,蹬車的鄉親累得一頭大汗,好不容易才把人送到診所門口。我連聲說辛苦了,叫他進去歇歇,人家擺手說不進來了,又蹬上車走了。


    我把這小子扶起來,使出吃奶的力氣攙進院中,他這一身鐵鏽實在太重,壓得我不斷調整唿吸才勉強支撐住。


    好不容易把他拖到客廳的地上躺著,我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喊了一聲奶奶,歇了一會兒,又趕緊爬起來去找老虎鉗。


    我跟開罐頭一樣把他身上的鐵鏽塊剪開、撕開,露出軀幹部位。


    這小子皮膚白皙,身上的肌肉都異常結實,看來平時經常鍛煉,不過卻有幾道長長的劃傷掠過他的胸腹部,傷口處糊著一層薄薄的鐵鏽,看來這就是他傷口結的痂。


    片刻之後,奶奶杵著拐杖慢悠悠地從裏屋出來了,看見這怪人倒也沒太驚訝,問我出啥事了。


    我一五一十地把村裏發生的怪事大致給奶奶匯報了一遍,末了問:“奶奶,這人的體質和常人不一樣,用不著補陽氣,我抓幾味滋補陰氣的藥物給他熬個藥湯,您看成嗎?”


    奶奶看看這人:“啥藥也不用吃,你就讓他睡著吧,燉個魚湯隨便放點麥門冬,不要放鹽。”


    我說:“成,我把他弄到床上躺著去。”


    我把這人身上的鐵鏽全剝了,雖然如此,把他拖起來還是挺吃力的。


    這家夥啥也沒穿,除了有傷以外,肩膀、後背、腿上還有一片片淡金色的肉鱗,摸起來的手感介於皮膚和角質之間。


    我更加感到驚奇,這個人看來得蛟化症挺長時間了,他是怎麽做到一直不惡化的?


    難道是長期服七石散?


    好不容易把他放到炕上,給他蓋上被子,我就忙活去了。


    我翻出書來,一邊做飯一邊讀有關蛟化症的內容——奶奶在《醫不言》的這部分內容邊上簡單記錄了自己以前的病例。


    她遇到的那個人特喜歡吃生的牡蠣,據說是壯陽——唉,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壯陽”二字食物中毒。


    結果這個病例不小心吃了一隻已經蛟化的生牡蠣,整個人就發生了可怕的異變,每天都要泡在冰水裏麵,還說自己的血燙得要命,咬破自己的靜脈放血,甚至徒手摳掉了自己一隻眼珠子。


    任憑他各種瘋癲,家人卻無力控製,因為他力氣變得極大,同時還更加瘋狂地吃各種生魚、生貝,連殼帶鱗地吃,吃得肚子又圓又鼓,那些貝殼魚骨劃傷了他的腸胃,經常上麵在吃,下麵排泄時就瘋狂地流血,非常恐怖。


    再後來,他開始全身化膿,這是蛟細胞開始暴走的征兆——人類並不是蛟化的理想容器,甚至可以說是最差的。


    書上說蛟化症無藥可醫,奶奶當初幾乎是束手無策,眼睜睜看著男人慢慢惡化,最後變成一個全是膿包的巨大血色肉球,有一天膿裂而死,奶奶隻能叫他的家人把整個屋子焚燒消毒。


    沒能治好病人,是奶奶的一塊心病,所以她走遍大江南北,尋找藥方,終於從江湖異人那裏得到了可以控製蛟化症的七石散。


    但也僅僅是控製,而非治本,這藥必須終生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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