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是不甘心,所以努力假裝對他的出現不以為然,她深怕十年來好不容易習慣的平靜,因為他的介入再次變調。


    更可惡的是他不告而別,還選在他們親密之後,連小家夥都一並帶走。


    他完全沒有考慮到她的心情!


    「小姐,妳不舒服嗎?」空中小姐靠近她,關懷的問。


    辛品萱想迴答沒有,卻發現喉嚨哽咽,完全發不出聲,隻能猛搖頭,雙手遮住眼,才發現淚濕了雙頰。


    老天!她居然……好丟臉。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辛品萱反複的迴憶過去種種片段,久久不能止住悲傷。


    紐約,形色炫麗的大蘋果,從曼哈頓起,由北至南,哈林區是非洲人的新大陸,充斥著裝飾藝術時期的建築、文藝複興式的大舞廳,上東區則是一般人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高級地段,中城東部則是日本餐廳的天下,在這裏,可以發現日本人做生意的頭腦與手腕就像他們的民族堅強性格,還有著名的第五大道也位於此,這裏還有韓國紀念品街及東村東端彌漫著檀香的印度神秘氣息,西端則是烏克蘭及愛爾蘭式建築,一路往南,古老的中國城毗鄰小義大利,這裏融合了各個族群,卻又讓他們各成一景,保留原有的民族與文化性。


    闊別十年,辛品萱再次踏上這片擁有喜與悲的土地。


    「夫人……」


    輕顫的喚聲從背後傳來,辛品萱迴頭,來人有著胖胖的身形,一絲不苟的發型。


    「柏莉!」辛品萱擁住她,激動的說:「我們好久不見!」欣喜的淚滑落,當初剛嫁進紀家時,柏莉還是廚娘,「妳怎麽知道我來美國?」


    「是少爺吩咐我來接妳的。」


    「妳還在紀家?」


    柏莉拭著淚,「嗯,在伯特退休後,少爺就擢拔我,讓我當了管家。」


    「這是應該的,妳在紀家三十幾年了,就連那家夥都是妳看著長大的。」


    「夫人,我們別在機場大廳聊,上車再說吧。」柏莉示意司機提起行李。


    行走間,辛品萱問了她在意的事,「柏莉,妳有看見小儀和小禮嗎?」


    「小小姐和小少爺都在家裏,他們正興奮的等著妳一起用晚餐,少爺也在。」


    搭上高級房車,辛品萱斂著眉不語。


    柏莉見狀,長歎一口氣,「夫人,我明白有些事我不應該多嘴,可是──」


    辛品萱迅速截住她接下來的話,「柏莉,我明白妳想說什麽。當年,妳也是目擊者之一,感情的事沒有對錯,這句話我從來沒有否認過,我們的分開隻能說……背景真的差太多了。」


    「夫人,少爺這幾年其實改變很大,有些事情他應該想通了。」


    「柏莉,妳知道嗎?當年在德州的牧場,他可以在麥田裏推著割麥機整夜,就為了寫出我的中文名字,甚至用稻草人排列出舞會的熱鬧,隻因為我說我沒參加過舞會,那時候我們很幸福,無庸置疑。一直到結婚,迴到紐約,迴到他熟悉的環境,他變了!事事要求合禮,我可以體會到他希望我也能融入他的生活圈,穿著dior,大啖roederer,出入russian tea room。他用自認為對我最好的方式對待我,卻從沒問過我,到底想要什麽。


    「他替我做任何的抉擇,卻從沒問過我的意願,他不明白我有多恨和那些貴婦,其實是愛八卦的女人坐在一起,我恨死了名牌和流行的話題,更不愛討論哪位夫人可以從先生身上挖出最多的鑽石。」


    「夫人,我一直明白妳的痛苦。」柏莉拍拍她白皙的手背。


    「我明白他的條件很好,甚至嫁給他時,我一度以為自己是灰姑娘的化身。」她唇邊逸出苦澀,讓笑容走味,「一直到後來,我決定婚姻該告一段落時,驀然發現,灰姑娘是落難千金,而我……從頭到尾都是貧民窟出身的小孩。」


    「夫人,妳不愛少爺了嗎?」躊躇著,柏莉還是開口問了。


    辛品萱突然斂起笑容,「我想,我還是愛他。」


    「那……」


    「可是他從來沒說愛我,連求婚時也不曾!」辛品萱嚴肅的說:「他從來沒說過,求婚時不曾,我生小禮、小儀時不曾,連我開口要求離婚時,他也不曾!」


    「妳沒問過嗎?」


    「沒,我不想讓他以為我在勒索,妳明白嗎?這樣,連我自己都會可憐自己。」淚再度決堤,她早明白美國,尤其是紐約一直是她的致命傷,這裏的人太冷漠、太自我,一點都不適合她。


    「夫人,有時候別隻用耳朵和眼睛去感受這周遭的一切。」


    「太遲了。」


    來到位於上東區的豪宅,外觀沒有多大的改變,但空氣中飄著鬆香的氣味,房子的保養得非常完善。


    辛品萱走進玄關時,沒有忽略放在客廳出口的花瓶。


    柏莉注意到她的目光,「這幾年來,屋子的擺設都有固定更換,骨董不僅有收藏和增值的用途,少爺說──」


    「美好的事物應該讓大家欣賞。」這是她曾經掛在嘴邊的話。


    「對,少爺也是這麽說。」


    他不是一直堅持,認為自己喜愛的就該鎖起來僅供自己欣賞,他的強烈獨占欲由此可窺知一二,怎麽可能說變就變?


    汪汪!餃子的吠叫聲驅走寂靜,牠興奮的衝向辛品萱,搭上她的肩,用口水來表示自己的興奮。


    「媽咪!」響亮的童音響起,辛子儀率先由樓梯上下來,奔進她的懷裏。


    「媽咪!」紀子禮也一反向來守規矩,帶著撒嬌的偎進她的懷裏。


    「媽咪好想你們哦!」她各給小家夥一記親吻,最後才是餃子。


    柏莉含笑說:「夫人,我先送杯紅茶來,妳就在客廳休息會兒,我去準備晚餐,等會兒就可以用餐了。」


    辛品萱點頭,未待柏莉離開,她迫不及待的拉著兒子、女兒坐進沙發。


    「你們為什麽沒有告訴媽咪就和爹地離開?你們知不知道媽咪快被你們嚇死了。」


    辛子儀窩進她軟軟香香的懷裏,嬌氣的說:「爹地說,妳有些事情還沒辦好。」


    「媽咪,爹地沒告訴妳,要帶我們離開?」紀子禮敏感的察覺異處。


    「爹地說我們以後都要住在美國,還幫我辦了入學,以後我會和哥哥念同一所學校。」辛子儀全盤供出父親的說詞。


    「他怎麽能!」辛品萱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怎麽會覺得他收斂!或者,他收斂隻是為了降低她的戒心。


    他總是不經她的同意,就擅自為她答應茶會邀約,甚至決定她該去學美姿美儀,連衣著打扮,他也要求必須經過造形師的同意才能穿戴出門。這是結婚時發生的事,她的抗議,他充耳不聞。


    現在更過分!他們離婚後他仍妄想操縱她的生活,甚至是孩子的。


    「太可惡了!居然連商量都沒有,他忘記小儀的監護人是我嗎?老天!如果我沒有追來,他下一步該不會是向法院要求重新審理小儀的監護權。」想到這裏,她開始冒冷汗。


    「爹地不會這麽做的!」紀子禮小聲的反駁。


    「小禮,你想要媽咪還是爹地?」為母則強,這次她絕不能鬆手。她會堅持和他抗爭到底,不管要花多少金錢或時間。


    「在別人的地盤上撒野,妳的個性還是沒變。」高昂的聲音響起。


    辛品萱迅速迴身,果然是紀哲平,「為什麽帶著他們不告而別?如果你想要摧毀我對你的信任,你已經達成目的,為了他們,我會不計一切──」


    「柏莉,先開飯吧,有話吃完飯再說。」紀哲平徑自打斷她的話,對著出現在客廳入口的管家下指令,同時揉著鼻梁,眉宇間有掩不住的疲累。


    「我不會善罷幹休,你別借口轉移話題。」辛品萱握緊拳頭,直想揮拳招唿他的下巴。


    「小家夥,妳真的迴來了!」


    驚唿聲傳來,辛品萱還來不及反應,就讓一隻大熊抱得死緊,差點被勒死。


    她忙著掙紮,沒發現大熊最後鬆手是源於某人殺人的眼光。


    「凱文!」輪到辛品萱歡唿,她費力抱住他的肩胛,好哥兒們似的單手捶著他厚實的胸。「真的好久不見!」她笑得燦爛。


    凱文雙手想示好,卻讓人盯得無措,最後隻好放棄,任由她拍打,兀自傻笑。


    「吃飯了!」冷冷開口,紀哲平轉頭走向餐廳。


    「喂!」辛品萱想阻止,卻發現他長手長腿,早就走出客廳,隻好尾隨。


    辛子儀牽著凱文的手,才見幾次麵,凱文的幽默常逗得她開懷,而且,他都叫她小公主。


    「凱文叔叔,你覺不覺得我媽咪突然變得像小朋友一樣?」皺著挺俏的鼻子,她十分不以為然。


    跟在一旁的紀子禮卻說:「我覺得不會,媽咪一直都是這樣,沒有突然。凱文叔叔,我爹地剛剛看起來好像很累。」


    「會嗎?」凱文有些訝異。原來盡得哲平的敏銳是這小子!


    「爹地就算出差三個月,馬不停蹄的橫跨歐亞大陸,迴來時也沒像現在這樣。」


    「難道是因為媽咪不在身邊?」辛子儀眨眨眼,兀自編織美麗的場景。原來爹地也很想媽咪,隻是大人感情內斂,不好意思講。


    「是嗎?」紀子禮若有所思。他明白必要的時候,凱文叔叔的嘴巴會像蚌殼,隻是他還不明白,這件事的遮掩背後代表什麽意義。


    凱文加快腳步,他不希望錯過任何一場好戲,如果可以,他希望把事實講出來。


    冷凝的氣氛,偶爾傳來突兀的刀叉碰擊聲,卻很快再陷入寂靜。


    辛品萱用力的分割牛排,銀刀劃過瓷盤,尖銳的聲音非常刺耳,也讓旁人起了雞皮疙瘩,紀哲平雙眼注視著,她卻故意挑釁,次數漸漸增多。


    「媽咪這種行為是不好的示範,千萬不可以學。」他索性轉頭對著孩子機會教育。


    辛品萱不甘示弱,「爹地不告而別,還帶著你們,這種行為非常不可取,就像小偷一樣!」


    「小偷?」紀哲平挑著眉。


    「不是嗎?」辛品萱微揚下巴。要吵是嗎?她絕不會輸!


    紀哲平沒有迴答,轉向凱文,「我交代你的事,做了嗎?」


    「雖然我覺得這樣不好,但還是照你的意思了。」凱文迴避著辛品萱的眸光。


    「什麽事?和我有關?」辛品萱有種不好的預感,尤其是凱文的動作,分明就是作賊心虛。


    紀哲平清清嗓子,「我已經幫妳把台灣的工作辭了。」


    「什麽?」辛品萱用力將叉子往盤上丟,奮力起身,一手仍握緊刀子,不排除以此為兇器,「你在開玩笑,對不對?」


    「小萱,妳別這麽激動,把刀放下來好不好?」凱文也跟著站起身。


    「你叫她什麽?」紀哲平蹙緊眉頭,十分不悅。


    「紀哲平,我問你話怎麽不迴答我?」揮舞著刀子,她簡直氣瘋了。


    「哲平,這不是重點,你不怕她會傷到自己嗎?」


    「紀哲平,你怎麽可以這麽做?老天!我真不敢相信,你簡直是狗改不了吃屎,難道你不曉得我們會分開的原因,有大半是你這種獨裁的個性造成嗎?」


    時差加上長途搭機的勞累,綜合了變成失業人口的打擊,辛品萱直想尖叫來發泄,而她也真的這麽做了。


    「啊!」


    淒厲的聲音讓在廚房的柏莉趕忙跑來,臉色有些慌張。


    待她閉嘴,紀哲平才淡淡開口,「夠了嗎?」


    「不夠!紀哲平,你連離婚都不放棄控製我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多麽痛恨你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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