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田秀一覺醒來,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聽房門在外麵被人敲響。


    田秀已經習慣了這種一睜開眼睛就有事情找上門的生活。


    “進來!”


    楊端和推門而入,手上還拿著一封信。“主君,鹹陽有信來!”


    “哦?”田秀好奇的接過信,自從他來到燕國,鹹陽方麵連一封信都不曾來過,他也曾給秦王寫信報告過燕國這邊的情況,但不知為什麽秦王從來不迴。


    看著手上的信,田秀剛要拆看,展又從門外走了進來,道:“少君,鹹陽有信來!”


    鹹陽又有信來?


    田秀和楊端和同時一怔,如果是秦王來信,不可能同時寫兩封信來,那這第二封信是誰的?


    “拿來!”


    接過展手上的信,田秀先拆開了前麵的一封,第一封信是秦王寫來的,內容大概就是說,你不要逗留在燕國了,立馬從燕國迴來,要快,寡人有要緊的事情要同你商議。


    “奇怪,秦國出了什麽事情,秦王要急著讓我迴去?”


    帶著懷疑,田秀又拆開了第二封信,而第二封信則是太子柱送來的,太子送來的信很簡短,裏麵就隻有一句話:秦王病重,賢婿速迴鹹陽。


    “秦王病重了!”


    合上太子柱寄來的信,田秀麵色凝重。


    難怪秦王要急著讓他迴鹹陽,原來是秦王已經病重。


    秦王服食毒丹,身體早已被腐蝕的千瘡百孔,駕崩不過是時間問題,這些都在預料內。


    但田秀想不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秦王病重,勢必會引起各方的動蕩,說不定關東六國會趁這個機會再來一次合縱攻秦。


    秦王父子急著召自己迴去,想必就是為了穩定局勢。


    而田秀也的確得趕快迴去,秦王在駕崩前,勢必會為新王安排好輔政大臣,這是必然,若是自己不趕著迴去,蔡澤大概率會成新王的輔政大臣,而且還是首輔。


    雖然說太子即位還是會重用田秀,但田秀肯定得不到托孤大臣這個身份了,而托孤大臣這個身份,尤其是首輔大臣在政治上有著許多優勢。


    更不用說太子柱身體也不好,繼位後也活不了幾年,等太子柱死,勢必還要再進行一次托孤,那時就算田秀再次得到托孤大臣的身份,也鬥不過擁有兩朝托孤大臣身份的蔡澤。


    在政治上,兩朝托孤大臣,和一朝的托孤大臣完全就是兩迴事!


    到了那個時候,田秀有極大概率會被蔡澤壓製,甚至趕出秦國!


    “展,你去準備兩匹快馬,我們要馬上迴秦國!”


    “現在麽?”展驚訝的問道。


    “對!”田秀點了點頭。


    “可是少君,我們還有好多行李呢!那些行李怎麽辦?”


    展口中說的行李,當然就是指田秀從北徐君家搜刮來的錢財,那可是好幾大車!


    “不要了,都不要了,通通丟掉!”


    田秀懊惱的說道。這秦王死的實在不是時候,怎麽早不死晚不死?偏趕著自己來燕國的時候死?


    你都要死了還讓我來燕國幹嘛?


    你妹的,坑人是吧?


    “這別的東西都能丟,可您還是燕國的代理丞相,難道您連相位也要丟掉嗎?”


    燕國雖小,但丞相這位置也不是誰都能爬上來的,就這樣丟了,實在讓人覺得可惜。


    “我也沒辦法,但魚和熊掌不能兼得,楊將軍,稍後我把相印給你,請你入宮交給太後,並告訴他秦國出了急事,我不得不離開。”


    楊端和聞言,拱手稱是。


    展見田秀決心已下,也隻能下去備馬,趁著這功夫,田秀取來了象征著燕國丞相的相印交給楊端和,囑咐道:“一定把這相印親手交到太後手裏!”


    “遵命!”


    楊端和單膝跪地,鄭重的接過這枚相印。


    “還有!我走了之後,你把我們的行李帶上,妙玉也要帶上,人和貨都留到趙國。”


    這會兒田秀終於冷靜下來,那麽多的錢還有妹子,當然不能白白丟在燕國。


    這些東西要扔在燕國,肯定被賊惦記上,賊要惦記上了早晚得給他偷光。


    “主君,將人和貨從燕國帶走,這不難,但我怎麽把這些東西留在趙國啊?”楊端和兩手一攤,為難的說道。


    田秀這次帶來的護衛,都是秦人,他得了那麽多財寶的事情,館驛上下誰不知道?


    這麽多東西都留在了趙國,等迴了秦國之後,怎麽跟秦王交差?


    難不成把那些護衛全殺了滅口?


    這些人也跟田秀有一陣子了,就算田秀沒感情,楊端和都有了。


    為了這些錢財動手殺自己兄弟,楊端和可下不了這種毒手。


    “笨死了!”田秀翻了個白眼,無奈的說道:“你不會到了趙國以後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蹤嗎?到時候你們隻要讓官府抓住就行了。”


    “可是這樣錢就歸官府了!”


    “說你笨,真不開竅!”田秀已經被氣的要暈過去了,“你不會事先給毛遂寫封信,讓他帶人去抓你嗎?”


    “對啊!”楊端和一拍腦門,也覺得自己有點傻。


    正在這時,展已經牽了兩匹馬到門口,聽見外麵的馬蹄聲,田秀知道他們該走了。


    “好了楊將軍,我們要走了,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給你了!”


    “嗯!”


    臨出門的時候,田秀又折了迴來,對楊端和說道:“楊將軍,要是太後問起來的話,你就告訴他,說我永遠不會忘記她。”


    楊端和愣住了,剛想問問太後會問什麽,田秀已經走了。


    “駕!”田秀催馬離開驛館,展緊跟在其後。


    兩人的馬出了院子來到街上,田秀揚起馬鞭指了指南邊,道:“走!”


    展勒住馬頭,看向西方,道:“主君,我們要出城,應該走最近的西門,走南邊可就繞遠了。”


    “我知道,將軍跟著我來就是!”


    說著,田秀揚起馬鞭狠狠抽在馬屁股上,馬兒吃痛,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兩人的馬從街道上穿過,引的路上的行人一陣議論,有些脾氣好的直接罵起了街。


    田秀全當沒聽見,一路策馬而行,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虞卿所居住的館驛。


    “少君,我們來這……”


    展後麵的話還沒問出去,田秀已經從馬上下來,走到門前去亮明身份。


    驛館門前都站著燕國的守衛,這跟後事大使館前有士兵守護差不多,因此田秀想進去並不用敲門,直接報名字就能進。


    田秀現在還是燕國的代理丞相,他的名號一出,門口的守衛立馬放行,連通報都沒有!


    進到院子裏麵,虞卿正坐在石凳前曬太陽,看到田秀進來他非常詫異:


    “昭武君,你怎麽大白天的就來找我了?”


    田秀翻了翻白眼:“虞君,我們又不是偷情,我怎麽就不能白天來找你了?”


    虞卿看著田秀將他拉到了一旁的角落,壓低聲音說道:“你不是臥底嗎?你這也光明正大的來找我,不怕暴露嗎?”


    “暴露不了!”田秀直接說明了來意:“我這次來就是想找虞君幫忙開個通傳,我要從趙國過路!”


    “你是要迴秦國?”


    “是!”


    “現在?”虞卿非常詫異。


    “對!”


    “是不是秦國出事了?秦王要崩了?”作為政治家,虞卿天生就有敏銳的嗅覺,當看到田秀這麽接著迴秦國,他就已經知道是秦國出了事,並猜到了肯定和秦王有關。


    “虞君果然聰明!”田秀直言不諱的說道:“秦王要死了,我要趕快迴去,不然要是趕不上托孤,那可就虧大了!”


    虞卿也知道事關重大,他沒再多說,而是轉身去堂上取來了他的禦史印,並很快寫好了一張路引,然後蓋章。


    禦史是趙國特有的官職,這個官職並不是單純去記錄君王的言行,趙國的禦史更類似於趙王的貼身秘書,負責記錄,整理,收集趙王身邊的機要。


    並且由於是趙王的貼身之臣,禦史的權限極大,能夠直接參與朝政,還代行大行人(外交部長)的職務,替君王出使各國。


    虞卿以前一直都是假相(副丞相),信陵君取代了他的職位後,虞卿就轉行去做禦史,因為整天守在趙王身邊,所以才會說他位高權重。


    禦史開具的路引,就相當於是外交部頒發的通行證,持有這個證件的,都屬於外交部的人員,趙國的普通關口根本無權檢查。


    田秀有了這個證,就能暢通無阻,用最快的速度從趙國返迴秦國,不然要走海路,至少得多花一倍時間。


    “多謝虞君了,要是沒有您,我隻能冒險從趙國趕迴去了!”


    田秀一臉激動的對虞卿拜謝道。


    虞卿擺了擺手:“沒什麽,一張路引而已,我能替您做的也就這點事了!”


    “好了,時間不等人,我得走了!”田秀收好路引準備離開。


    虞卿從後麵叫住了他,囑咐道:“千萬小心!”


    “放心!”


    田秀抱了抱拳,而後快步離開。


    ……


    燕王宮中。


    一間偏殿裏,武成後穿著皮裘,端正的坐在一張榻上,麵色悲戚的望著下麵跪著的楊端和。


    良久以後,武成後歎息道:“他就這樣走了?”


    “是!”楊端和以為太後是在跟他說話,於是接了一句。


    武成後抬起頭看向楊端和,道:“他為何要離開?”


    楊端和搖搖頭,表示不知。


    武成後也知道對方不說自己是問不出來的,便沒有再追問,隻是命大喬去將楊端和捧在手上的相印收了迴來。


    撫摸著手中的玉製相印,冰涼的觸感,異常真實。


    他真的走了!


    武成後還是有點不願意相信田秀就這樣走了。


    “丞相他,可曾留下什麽話?”


    嗯?楊端和一愣,隨即想起了田秀臨走前說的那句話,忙道:“昭武君說,永遠不會忘記您。”


    “永遠不會忘記我?”


    “他永遠也不會忘了我?”


    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武成後臉上有些驚喜,後麵一句話則是充滿悲涼。


    楊端和敏銳的感覺到,田秀和武成後之間的關係似乎並不簡單。


    “卿下去吧!”


    楊端和想著的時候,武成後已經揮手命他下去。


    他走了以後,大喬來到武成後身邊,輕聲道:“太後,這裏風大,您還是迴寢宮安歇吧!”


    “你說昭武君真的不會忘記我嗎?”


    武成後突然對大喬問道。


    “奴不知!”


    大喬低頭說道,這種話她怎麽接?隻要說錯一個字就是死。


    “罷了,這種問題原也不該問你。不過他說了會永遠記得我,就一定不會騙我。我信他!”


    武成後的眼神有些迷茫,輕歎了一聲,轉身朝著寢宮的方向去了,大喬緊緊的跟在她身後,一句話也不敢說。


    ……


    趙國,邯鄲。


    “少君,我們這一路上暢通無阻,多虧了您事先未雨綢繆從虞君手取來路引,我真是越來越佩服您了!”


    望著邯鄲的城頭,展給田秀獻上了彩虹屁。


    “展,你怎麽也學會拍馬屁了?是不是跟楊端和學壞了?”調侃了一句後,田秀又板起了臉,看著邯鄲的城頭說道:“我們的招數隻能對待那些小地方的盤查,恐怕邯鄲這裏不是那麽好打發的,穩妥起見,我看我們還是別進城了,繞過去為上。”


    展聞言,搖頭道:“少君,邯鄲是依河水而建,我們要是想繞路,要多走七八十裏的路!”


    “七八十裏?”田秀蹙了蹙眉:“那隻能從城裏穿過了,但我的臉太熟,邯鄲不少人都認識我,萬一給人認出來就麻煩了。看來得化個妝了!”


    田秀命展和他脫下了身上穿的絲織衣服,換上了普通百姓穿的粗布麻衣,又將臉上塗上泥巴,然後堂而皇之的來到邯鄲的城門前。


    “軍爺,我們都是從齊國來的普通老百姓,要到城裏去投親戚。”


    田秀用地道的齊國口音,對門口盤查的幾名看守說道。


    眼下趙國並無戰事,齊國跟趙國又是盟國,因此守衛隻是簡單的盤查了一下,就放兩人入城。


    田秀兩人牽著馬從城門進去的時候,眼看就要進入甕城,一名伍長突然攔住了他們:“你們先別走!”


    “軍爺怎麽了?”田秀迴過身點頭哈腰滿臉諂媚的問。


    “讓開!”伍長粗暴的推開田秀,打量著他的馬說道:“你騎的好像是軍馬!普通百姓怎麽會有軍馬?”


    田秀聞言,臉色瞬間一沉。


    這次從燕國出來,兩人都隻騎了一匹馬,為了趕路,他們在沿途都是拿虞卿開的路引謊稱有密令,從各地驛館換馬。


    趙國的驛館裏,當然都是軍馬,軍馬跟民用馬不同,趙國這邊發明出了新馬俱,所有的軍馬都是打了蹄鐵的,因此很好辨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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