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軍製定的戰術雖說是齊頭並進,但也並不是五國聯軍真的都擠在一塊朝洛邑推進。先不說那麽多人擠在一起協調怎麽辦,就是馳道也容納不了那麽多人。


    所以聯軍的六十萬大軍,實際上是被分成了三個部分,前軍是由楚、魏、趙三國的戰車開路,三國的戰車合計大概有七百輛,而齊韓兩國的戰車都被放在後軍總數大概是四百輛。


    聯軍前軍,統領戰車部隊的是楚國的將軍項燕,這次楚國本來就是合縱長,而且楚國出動的戰車也是五國中最多的,達到了驚人的四百輛,因此前軍將領理所當然要有楚國的將軍來擔當。


    至於為什麽景陽會選擇年輕的有些過分的項燕,而不是同家族的景翠,除了景陽需要培養年輕將領,以及對方出色的軍事能力外,這與項燕背後的家族也有著分不開的聯係。


    原先,楚國有三大家族分別為屈、景、昭,鄢郢之戰後楚國東遷陳都,三大家離開了他們經營多年的郢都,因而元氣大傷。


    反倒是原本盤踞在江東的項氏因禍得福,一躍超過三大家族,成為楚國實力最強大的一大家族。


    這次楚國出動的十五萬大軍,其中有一半都來自江東,而且這一半裏絕大部分都跟項氏有關。


    因此景陽提拔項燕,也是為了平衡楚軍各軍之間的關係,如果他一味的提景氏的將領,不光會引起楚王不滿,更會讓軍中那些江東的士兵不滿。


    而項燕也的確對得起景陽的提拔,他接任聯軍前軍將領以後,不光積極協調楚軍和魏軍、趙軍的關係,更是以身作則親自率領楚軍的戰車部隊走在最前頭。


    這種精神成功感染了魏軍和趙軍,魏趙梁軍在項燕的帶領下,以極快的速度朝洛邑推進。


    剛開始聯軍出發的時候,戰車部隊不過是領先了五裏,當時景陽的要求是,為了防止被秦軍突襲,戰車部隊不能和大部隊脫離超過十五裏。


    但項燕是個非常大膽的家夥,他率領戰車部隊極速前進,一日狂飆出去六十裏!


    以至於原本聯軍打算要用五天走到洛邑,結果這家夥居然隻用了兩天就到了!


    戰車部隊到達距離洛邑十裏的時候,暫時停下來休整。


    此時部隊連續奔波了兩天,各軍士兵都叫苦不迭。


    項燕的副手項武來到了項的戰車前麵,疲憊的抱拳道:“將軍,前麵就是洛邑了,我們是不是先在此處休整一下,等待上將軍他們率領大軍來到?”


    項燕聞言,抬頭看向遠處的洛邑,此時大軍距離洛邑十裏,還看不清洛邑的樣貌,但輪廓還是依稀能看清的。


    “派出去偵查的斥候可有消息?”


    項燕目視著洛邑沉聲問道。


    項武立即拱手應道:“半炷香之前斥候來報,說看到有大批秦軍從城中撤離!”


    項燕聽罷,心中頓時一沉。


    秦軍這一退,聯軍勢必撲個空,原本聯軍還以為秦軍要堅守洛邑,現在看來他們是打算要退迴關中。


    秦國有函穀天險,若放任這二十萬秦軍撤迴,聯軍想攻破函穀,勢必要付出不小的傷亡。


    想著,項燕再度開口:“出城的秦軍可有戰車或者騎兵?”


    項武想了想,搖頭道:“秦軍這次主要是步兵,戰車很少。而且您知,秦軍的戰車通常都是分散下去掩護步兵進攻,他們很少將戰車集中起來使用。”


    項燕聽罷,抬起頭大喝一聲:“將軍,傳令下去全軍立即開拔,用最快的速度向前方推進!”


    項武一聽這話,立即拱手勸道:“將軍,秦軍雖然有從城中撤退的跡象,但誰也不能保證這是不是秦軍的計,萬一我去貿然攻城,撤離到外麵的秦軍反戈一擊,我們很有可能會在城下遭遇到敵軍夾擊,那樣一來,我軍危矣啊!


    更何況,戰車部隊的攻城能力並不強悍,我軍連續奔波兩日已經非常疲憊,這種時候貿然攻城實屬不明不智之舉,將軍萬萬不可啊!”


    項燕笑盈盈的說道:“將軍說的不錯,戰車部隊的確不適合攻城。”


    項武聞言,以為對方是讚成了自己的想法,心中剛鬆了一口氣,卻不料項燕後麵還有話:


    “所以本將不打算率領戰車部隊攻城,而是全力向前追擊已經出城的秦軍!我戰車部隊的作戰能力強悍,在野外遇到步兵,簡直就是夢魘。


    若我們能追上秦軍將他們纏住,等待大部隊到來,或許能將秦軍殲滅於野外,如此,也能省去今後的許多麻煩。


    即便不能把秦軍全部殲滅,就算能殲滅一部分,以能大大提振我聯軍士氣!


    最後就算秦軍有詐,在空曠的野外我戰車部隊也能輕易突圍,所以這一仗可以說十拿九穩!”


    項武聞言,皺起眉頭,道:“可是將軍,我們出發前上將軍就再三交代,我前軍遇到敵情不可冒進,我們貿然率軍追擊秦軍,上將軍怪罪下來,誰來承擔責任?我看還是先派人去請示一下上將軍再說!”


    “管不了那麽多了!”項燕目視著前方語氣急促的說道:“戰機稍縱即逝,靠,請示打仗,你哪道菜都甭想吃!傳我命令,全軍急速向前推進,一定要咬住秦軍!”


    項武見項燕決心已定,無奈隻好下去給各軍傳令。


    另一邊。


    田秀坐在馬車上,安然的讀著一本兵書,他身旁大批秦軍正跟隨著他的馬車按預定計劃撤退。


    秦軍的軍紀極嚴,哪怕是撤退的時候,隊伍也是整齊有序,沒有一點兒混亂。從高空俯瞰秦軍隊列,宛如一條黑色長龍沿著崎嶇的馳道蜿蜒前行。


    就在田秀讀書讀的有些犯困,準備靠在車廂上睡一會兒的時候,楊端和匆匆來到他的車前,急道:“上將軍,大事不好!”


    “出了什麽事情,讓你如此驚慌?”


    田秀不滿的睜開眼睛,掀馬車的窗簾問道。


    “上將軍大事不好,聯軍追過來了!”


    “什麽?”


    田秀瞬間不淡定了。


    按照他得到的情報,聯軍斥候才剛剛到達到洛邑外圍,這聯軍就算推進的再快,距離他們至少也得有三五十裏。


    依照他對聯軍的了解,就算聯軍真的知道秦軍從洛邑撤退,也絕不敢貿然去追。


    一來是秦軍野戰能力強,貿然追擊容易吃虧,二來是怕中了埋伏,最為重要的第三點則是沒人願意拿自己的部隊去冒險。


    所以田秀在從城中撤離的時候,是非常從容不迫的,他麾下的秦軍士兵亦是如此。


    “見鬼了,聯軍怎麽會追的這麽快?”田秀看著楊端和,確認道:“你確定來的是聯軍的大部隊嗎?”


    “應該是!”楊端和點了點頭,道:“根據事後的偵查,在我們後方追擊的是聯軍的戰車,目測少說也得有三五百輛,聯軍戰車部隊的行進速度極快,擺明了是想咬住我們!”


    田秀一聽三五百輛戰車心中頓時一沉,這麽多戰車部隊從後麵尾隨,想要應付可是件棘手的事情。


    秦軍野戰能力雖然強,但要是在野外撞上如此多的聯軍戰車,也是好受不了的。


    現在擺在他麵前的就兩個選擇,要麽壯士斷腕,留下一部分秦軍斷後。


    要麽就隻能率領全軍加速前進,但問題是兩條腿再快也快不過戰車。


    但真要是壯士斷腕,犧牲幾萬秦軍,那他迴到鹹陽也別想有什麽好。


    這一仗秦軍的主要目標是取九鼎,結果田秀九鼎沒有全拿到不說,還折了幾萬人。


    更別說這一次忽悠秦王去取九鼎的還是他田秀。


    這種情況下要是迴了鹹陽,都不用人彈劾,秦王都得把他的皮扒下來做鞋。


    這一刻田秀甚至想到了棄軍而逃,幹脆扔下秦軍,逃迴趙國得了!


    但這麽一跑,展怎麽辦?他可還留在鹹陽沒脫身呢!


    再說要這麽跑了,那他苦心經營這麽久的局豈不是都白費了?


    田秀冥思苦想該怎麽應對即將追來的聯軍戰車部隊時,斥候又急匆匆的來到他麵前,說道:“上將軍,大事不好,聯軍戰車一距我後軍不足十裏!”


    楊端和聽罷,頓時有些慌張,然後急忙拱起手道:“上將軍,這種情況下,不能再猶豫了,請您給我留下三萬人,我願為您斷後!”


    “胡說!”田秀想也不想的說道:“我田某什麽時候丟下過自己的兄弟逃命?”


    楊端和一聽田秀稱唿自己是他的兄弟,心中頓時一暖,道:“能為主君而死,臣死無恨矣!”


    “什麽死不死的?”田秀皺著眉頭,極為不滿的說道:“人都是有一死的,但要看自己死的值不值,這種情況下死了,將軍覺得值嗎?”


    說罷,田秀歎息道:“為今之計,隻有我親自留下斷後了!”


    楊端和一聽田秀居然想親自留下斷後,急道:“上將軍不可!這種情況下誰留下了斷後都是九死一生,您可是我們的主將,怎麽能讓主將留下斷後?”


    田秀歎道:“說的不錯,九死一生。但若你們其他人斷後就是十死無生!”


    “上將軍……”


    “好了,你不必再勸!將軍去叫王齕來,我有話要同他說!”


    “唯!”


    須臾,王齕打馬來到田秀車前,一聽對方要留下斷後,王齕頓時被驚呆了,反應過來後,他立即開始苦口婆心的勸說。


    田秀卻是不為所動:“將軍不必說了,此事我主意已定,稍後您給我留下三千人,然後由您統帥大軍繼續向關中撤退!


    在你們撤退的時候,務必讓士兵在我軍後方製造煙塵,最好是讓騎兵馬尾上掛上樹枝來迴拖動,以做疑兵!”


    王齕聽罷,有點不放心的說道:“這主意行嗎?我怎麽聽著有點懸?”


    “行不行?隻能這樣了!將軍速速帶人走吧!”


    “那好吧,末將告辭!”王齕抱拳行禮,眼神中充滿敬意。


    “告辭!”田秀同樣抱拳還禮。


    “上將軍保重!”


    另一邊。


    項燕率領戰車部隊用最快的速度追趕秦軍,就在一路追到洛水河畔,快要追上秦軍的時候,一支敵軍突然攔住了去路。


    望著前方突然出現的敵軍,項燕立即命令隊伍停了下來。


    秦軍和聯軍此時相距大約隻有兩裏,雙方的一舉一動,對方都能看在眼裏。


    項燕目測了一下敵軍的人數,發現對方最多也就有三千人。


    見此一幕項燕頓時感覺非常疑惑,秦軍竟然派人斷後,就說明已經發現了他們。


    既然都已經發現了他們,秦軍怎麽會隻派三千人斷後?


    莫非是秦軍有詐?


    項燕心中狐疑不定之際,河對岸的秦軍陣列中,田秀騎著一匹高度大馬來到了岸邊橋頭,高聲道:“不知對麵來的可是景陽將軍!”


    項燕聽到有人叫景陽的名字,立即驅車向前,高唿道:“我就是景陽!你是何人?”


    田秀一聽這聲音,就知道對方並不是景陽,不禁笑道:“將軍何必詐我?聽您的聲音最多不過二三十歲,景陽將軍今年隻怕已經年近五旬了吧!”


    項燕見自己被識破,也並不惱怒,而是極為痛快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道:“你說的不錯,我並不是景陽將軍,我叫項燕!”


    一聽是項燕,田秀一驚,隨即開口道:“原來是項燕將軍,久仰久仰!”


    項燕道:“還沒請教將軍何人?”


    “在下昭武君田秀!”


    “閣下就是田秀?”


    項燕頓時吃了一驚,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對麵的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田秀。


    項武一聽對麵是田秀,兩眼都在放光,他來到項燕身邊,道:“將軍,若對麵的人真是田秀,我們擒住了他,可是蓋世奇功!”


    項燕聞言,不由看向對麵的田秀軍,雖說他們兩軍中間隔著洛河,但今年幹旱,河水非常淺,有些地方河水甚至隻到腳踝,戰車完全能衝過去。


    若他舉兵衝鋒,沒準還真能生擒了田秀。


    隻是,項燕有點擔心,田秀是何許人也?對方可是世之名將,怎麽可能隻帶三千人斷後?


    項燕再次抬頭望向戰場,隻見河對岸秦軍身後,塵煙四起,煙霧中似乎藏著千軍萬馬。這讓項燕更加懷疑,田秀莫非是藏了什麽伏兵?


    這時,河對麵的田秀又接著開口了:“項燕將軍,我景仰你也算是楚國名將,所以今日特意率三千人在此,想與將軍一會!


    將軍若是有膽,大可放膽來攻!無論今天將軍來多少人,秀都隻用這三千人對抗,不知道將軍可有膽攻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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