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秀聯合武將上書趙王備戰的消息很快在邯鄲傳開了,共正在街上買東西,他從百姓們嘴裏聽說了此事後,立刻興奮的向家中跑去。


    迴到家,共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大堂,拱手道:“主君,好消息!好消息呀!”


    此時田單正埋頭撰寫兵法,因為紙是剛剛流行起來,所以田單還是使用的竹帛。他麵前的幾案上已經堆起了一摞捆綁好的竹帛,那些都是他畢生的所學。


    聽到共說有好消息,田單頭也不抬的問:“什麽事情把你高興成這樣?”


    共放下手迴答道:“主君還不知道吧?街上都已經傳開了,說少君聯合了太子還有邯鄲的武將聯名上書請大王早日備戰,百姓們都稱讚少君深謀遠慮是昊天上帝賜給趙國的禮物!還有不少百姓說這都是主君您教出了一個好兒子!”


    田單驚愕的抬起頭,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共:“你說什麽?”


    共怔了一怔,道:“百姓們說主君您教了一個好兒子啊!”


    田單道:“不是,你是說秀兒聯絡太子以及武將們給趙王上書請求備戰?”


    共點了點頭,剛才他可是親耳聽到了外麵的百姓如何稱讚田秀和他的父親田單,作為田單的門客,共也覺得臉上十分光彩。直到現在他還沒有覺察到任何不對勁。


    田單卻是在這時苦笑了一聲,搖著頭說道:“秀兒那個孩子一直看著挺聰明的,怎麽會幹出這種蠢事呢?”


    共詫異道:“蠢事?少君讓大王備戰,這是利國利民的。百姓們也交口稱讚,您怎麽能說這是蠢事呢?”


    田單又搖了搖頭,說道:“先生,如果隻是秀兒一個人給趙王上書請求備戰,這確實叫憂國憂民。但他與太子聯名上書,這放在趙王眼裏他就會認為這是結黨,是逼宮!我估計趙王恐怕已經懷疑秀兒跟武將們穿上了一條褲子,如此我田家大禍臨頭矣!”


    共還有點不太相信:“主君,沒這麽嚴重吧?”


    田單又是一陣苦笑:“先生不信就等著看吧!”


    趙王宮中。


    田秀和眾人的聯名上書已經送到了趙王麵前,聯名書上足有大大小小上百名武將,以至於這封奏疏在展開的時候,足有兩三米長。


    趙王在秦姬的陪同下,從展開的奏疏旁走過,看著上麵一個一個熟悉的名字,趙王的臉色越發難看。


    一直走到奏疏的末尾,趙王冷笑道:“好啊,武安君真是有本事,竟和太子勾結了這麽多官員給寡人上書!”


    一旁的秦姬敏銳的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勾結”,趙王用了勾結這個詞。通常來說,這裏應該用聯合更貼切,使用勾結隻能說明趙王在心裏已經對田秀這種舉動非常不滿。


    秦姬不動聲色的說道:“武安君和太子真是憂國憂民,竟然說動了這麽多大臣給您上書呢!妾恭喜大王有這樣忠心的臣子!”


    “忠心?”趙王將手負到了身後,冷著臉說道:“大司馬聯合這麽多武將給寡人上書請求備戰,他這是上書嗎?分明是在逼宮!更可氣的是太子居然也跟著他們聯名,他們究竟想幹什麽?”


    見到這份聯名書的那一刻,趙王在心裏就已經冒出了許多想法,太子和田秀這兩個人是不是正在結黨?他們的黨羽有多少人?他們上書請求備戰的目的又是什麽?


    莫非真像平原君說的,田秀真的是準備借著備戰重新抓住軍權?


    趙王心中陡然一驚,如果田秀真的嚐試抓取趙國的兵權,那這樣的人是絕對不能留的。田秀方才當上大司馬幾天,竟然就有這麽多武將願意跟著他聯名上書,要是讓他抓了兵權,他起兵謀反,不知又有多少人會追隨他。


    “秦姬,寡人問你個問題,你覺得大司馬和平原君誰對寡人更忠心?”


    趙王輕輕轉過身,用餘光看著身側的秦姬問道。


    “兩人的忠心自然是一樣的,不過平原君大約更忠心些,他畢竟是您的王叔!”


    秦姬輕聲迴答道。


    “你說的對!寡人從前或許真的錯了,平原君再怎麽不好他畢竟還是寡人的親叔叔。而大司馬就算再好,終究也不過是個外人!”


    趙王背著手打開了窗戶,窗外又飄起了雪花,這幾日邯鄲總是下雪。趙王很喜歡雪天,不過今日看著窗外落下的雪花卻讓他的心情格外煩悶。


    “秦姬,你覺得寡人應該如何處置這份聯名書?”


    趙王頭也不迴的背對著身後的秦姬問。


    秦姬眼眸一轉,她不知道趙王是不是想借機試探她?如果自己貿然迴答萬一沒有說到趙王心裏,說不定會引得他疏遠自己。


    想著,秦姬笑著答道:“人家從小長在深閨,哪曉得這等軍國大事!大王這不是為難人家嗎?”


    “繆賢,你說寡人該怎麽處置此事?”


    趙王還是沒有轉身,目光盯著窗外的雪景,詢問身後麵色平靜一言不發的繆賢道。


    “奴不知道!大王您自有聖裁!”


    繆賢低下頭,輕聲迴答道。


    “你這老東西倒是會明哲保身,你是不願意得罪武安君吧!”


    趙王一眼看出了繆賢的心思,眉頭一皺,語氣十分不悅道。


    繆賢嚇得慌忙跪在地上:


    “迴大王,奴的確不知道如何應對此事,宦官不得幹政啊!”


    趙王冷哼了一聲,輕輕擺手示意繆賢起來。他並不會因為這點事情就責備繆賢,方才他不過隨口一問,也沒指望繆賢真能給他出主意。反正趙王已經想好要怎麽處理此事了,他也不用聽任何人的意見。


    “夫人!你去幫寡人研墨!”


    趙王轉過了身在轉身的那一刻,他的臉上看不出有一絲波瀾,看起來十分平靜。


    “是!”


    秦姬輕輕應了一聲,而後就到一旁的書桌上去研墨。


    墨很快被研好了,趙王拿起桌上的毛筆沾了些墨水,然後再聯命書上田秀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圈。


    畫完圈後,趙王隨手把筆扔在了一旁,吩咐道:“繆賢,把這封聯名書退還給武安君!”


    見繆賢還待在原地不動,趙王詫異道:“汝為何還不去?”


    “大王,您還沒有迴複這封聯名書呢!奴就這樣把這份奏疏退迴去嘛?”


    繆賢彎下腰,滿臉恭敬的說道。


    聽到這話,趙王冷笑了一聲,這一笑讓他的臉上展現出絲絲殺意,以至於一旁的秦姬都能感受到一股寒意。


    繆賢侍奉了趙王多年,自然也明白趙王這個表情的意思,趙王這是動了大怒了!甚至起了殺心了!這讓繆賢不自覺的倒吸一口涼氣,渾身上下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你隻管把這封奏疏退還武安君,他會明白寡人的意思的!”


    趙王神色恢複到平常,淡淡的吩咐道。


    “唯!”


    繆賢低頭應了一聲,而後輕手輕腳的退到了殿外。等走出去以後,這才感覺到狂跳的心髒恢複到了正常,在他印象裏趙王已經很久沒這樣生氣過了!


    看來太子和大司馬聯名上書這件事,已經觸碰到了趙王的逆鱗。


    “大司馬和太子這下要倒大黴了!”


    繆賢歎了口氣,嘀咕著從台階上走了下去。


    繆賢帶著那封聯名書來到了田秀的府邸,將聯名書放下以後,他立刻頭也不迴的走了,好像生怕沾上晦氣一樣。


    田秀感到一陣奇怪,以往這家夥來拜訪他,都得跟他聊一會,增進增進感情,怎麽今天會走的這麽快?


    繆賢走了以後,田秀拿起桌上的奏疏看了起來,他習慣性的直接去看末尾,並沒看到趙王留下的迴複。


    通常奏疏送上去之後,趙王都會在奏疏的結尾加上自己的迴複表示該怎麽處置。這就有點類似後世帝王批奏折。


    趙王怎麽會沒有給迴複呢?田秀一時有點懵,他又仔細看了看確實沒有迴複,難道趙王是忘了迴了?不可能啊,如果是忘了他怎麽會讓身旁的繆賢把這份奏疏送迴來?


    盡管此時外麵還是大白天,但由於下著雪房間裏的光線非常昏暗。田秀把那封聯名書拿到了油燈下麵,借著燈光仔細看了看上麵的內容以後,終於看到了在他的名字旁邊畫了一個圈,想必這就是趙王的迴複了。


    看著趙王畫下的這個圈,田秀更懵了,這是什麽意思?趙王這是想向他傳達什麽?


    田秀一時有點想不明白,他打算命人去把毛遂叫過來,請他幫自己參詳參詳趙王的用意。


    恰好這個時候有人打開房門進來給他送茶,田秀頭也不抬的對那人吩咐道:“你馬上去把毛遂先生叫來,快!”


    旁邊的趙媛將茶放在桌上,輕輕開口:“夫君想要毛遂先生過來做什麽?”


    田秀聽到趙媛的聲音,才終於抬起頭去看。趙媛今日特意畫了一個淡妝,朱唇在燭火的照耀下散發著誘人的光彩。但他今天沒空去欣賞趙媛的美貌,而是在手上的奏疏遞給了趙媛,道:“我給大王上的聯名書被他退迴來了,但他在我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我實在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趙媛正低頭去看趙王畫下的那個圈,田秀忍不住抱怨道:“大王也真是的,有什麽話不能直接說嗎?非得打啞迷讓我猜,真是莫名其妙!”


    “哎呀夫君!你要大禍臨頭了!”


    趙媛放下了手上的聯名書,滿臉焦急的看著田秀說道。


    田秀還全然沒意識到危機,他怔了一怔,說道:“大禍?公主,你是不是給蘇代當過徒弟?你怎麽也會縱橫家的這一套話術了?”


    “我現在沒空跟夫君開玩笑!”趙媛蹙著眉,搖著頭說道:“您知道大王為什麽要在您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嗎?”


    田秀傻傻道:“為什麽?難不成是喜歡我?”


    趙媛無語了,沒好氣的說道:“夫君!大王畫這個圈,意思就是要你安身守份,以後不要做出這種越規矩的事情!這是他對你的警告!”


    田秀聽完這話,心裏已經有點恐慌,但還是帶著點僥幸心理:“公主,不會吧?我隻是上了一份聯名書,請大王備戰,他就要警告我了?”


    趙媛已經忍不住被氣笑了:“夫君,你怎麽還不明白?你千不該萬不該給大王上這封聯名書。他已經猜忌你了!你也不想想你聯合太子還有那麽多武將聯名給大王上書,你是一番忠心,但落在大王眼裏他會怎麽想?隻怕他以為你這是在逼宮!儲君和大司馬聯合到一起向他逼宮,這是什麽?這叫謀反!趙王他現在隻怕恨不得殺了你!”


    “啊!”田秀咽了咽口水,道:“公主,沒有這麽嚴重吧?”


    “還沒這麽嚴重?他給你畫的這個圈,就已經足以看出他內心的憤怒了。”


    趙媛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趙丹,他太清楚自己這個弟弟是什麽人了。趙王丹很喜歡集卡,但他也非常喜歡猜疑。這也是為什麽這麽多年以來他一直不肯給田單、樂毅他們帶兵的機會,說到底還是不信任。


    田秀仔細琢磨了一番趙媛的話,好像除了這種解釋外,也沒有別的解釋能證明趙王畫下的這個圈究竟是什麽意思了。


    但此刻趙王已經被觸怒,該如何來平抑他的怒火呢?萬一趙王盛怒之下今晚直接派人來,那他可就真的要躺板板了。


    田秀內心不禁慌了,自從穿越後,他就有點太目中無人了,將別人都當成土著,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但他忘記了,現實中穿越者並不比任何人多條命,趙王擁有著絕對的權力,真要是惹得趙王起了殺心,他有九條命都不夠對方殺!


    人在驚慌之下就會喪失思考能力,田秀的大腦此刻一片空白,他慌忙對著麵前的趙媛揖手:“請公主救我!”


    趙媛扶起田秀道:“夫君,我隻是個女人哪有什麽辦法,這種事情你還是得找毛遂先生來問問!”


    須臾,毛遂被請到田秀房中。


    兩人一見麵,田秀就趕忙行禮:“先生,還請先生趕快救我!”


    毛遂不明所以的扶起田秀:“主君,您這是怎麽了?”


    田秀搖了搖頭,將事情的原委講明。等田秀說完,毛遂馬上意識到自己先前讓田秀聯名上書,這是坑了自己的主君,他慌忙伏地請罪。


    “先生快起來,這怎麽能怪先生呢?”


    田秀扶起毛遂,並未有責備之意。


    毛遂感動之餘,也心中思考起了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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