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陳都。


    楚國自當年被白起攻破郢都以後,楚王完就將楚國的國都遷移到了距離郢都不遠的陳縣,並將此處更名為陳都。


    楚王完年輕的時候曾經在秦國當過幾年人質,當時他險些死在秦國,迴到國家以後楚王完就對秦國產生了強烈的恐懼。


    哪怕是當初白起率兵攻破了郢都甚至舉兵焚燒了楚國曆代先王的陵寢,楚王完也是屁都不敢放一個,甚至為了討好秦王稷還迎娶了贏稷的女兒。


    世人都在咒罵楚王完膽小懦弱,但隻有他的令尹黃歇明白,楚王不過是在韜光養晦,尋找向秦國複仇的時機。


    黃歇和楚王完一樣,都曾和他在秦國做過人質,並且當初黃歇為了保護楚王完迴國,險些死在秦國,兩人既是君臣又是兄弟。


    這君臣二人同時見識過秦軍的強大,也正是因為黃歇的授意,楚王完才一直對秦國采取妥協政策。


    王宮中。


    楚王完正在和愛姬李氏一同觀魚,兩人有說有笑,正聊的開心之際,身後冷不丁的出現了一名女子。


    一見到這名女子,楚王完嚇得頓時鬆開了懷中的李姬,道:“王後怎麽來了?”


    秦後走向楚王完,看了看他身旁的李姬,冷聲道:“大王不去處理朝政,怎麽有時間陪李姬在此玩樂?”


    楚王完非常懼怕秦後,他咽了咽口水,笑道:“朝政都交給令尹了,寡人閑來無事所以就……”


    “好了!”秦後口氣強硬的說道:“今後大王不可如此放縱自己,要將心思都用到朝政上!”


    秦後這霸氣的模樣嚇得楚王完噤若寒蟬,李姬更是不敢抬頭去看。但好在秦後並沒有過分為難楚王完,隻是在教訓了他幾句後就帶人離開了。


    等到秦後帶著人走遠,楚王完才鬆了一口氣,他重新將手放到了李姬纖細的腰身上,道:“那個悍婦,真是一點規矩都不懂。”


    李姬趁機煽風點火道:“這樣悍妒的婦人,大王為何要那樣縱容他呢?他雖說是秦王的女兒,但既然嫁給了您就是您的妻,臣妾從未聽聞天下有哪個妻敢對她的丈夫這樣說話。”


    楚王完歎了一口氣,他鬆開了攬在李姬腰身上的胳膊,說道:“寡人也是無可奈何!那悍婦當年本就不願嫁我,是被他父王逼著嫁的。他能對寡人有什麽好臉色才怪。”


    “不過!”楚王完腦海中出現了自己當年在鹹陽遭受過的屈辱,還記得那個時候他為親人幽禁在一間狹小的房間裏,房間外麵每天都會有很多秦人想觀賞猴子一樣嘲笑他,有些人還會向他投喂各種食物,為了生存他竟然要去撿那些人扔進來的東西。


    更為可恥的是,有一次一群秦人還把他從房間裏扯出去剝光衣服綁在樹上,向旁邊的秦人羞辱他。


    想到這裏,楚王完已經氣的攥緊了拳頭,道:“寡人總有一天要找他們父女算賬!”


    楚王完話音一落,身後就響起令尹黃歇的聲音:“大王,大喜啊!”


    “何喜之有?”楚王完迴身看向黃歇。


    黃歇抑製住激動的心情,拱手道:“大王,剛剛趙國傳來急報,魏軍已經正式介入長平之戰,信陵君率領十萬魏軍北上上黨,秦將司馬梗擔心後路被斷狼狽而逃。王齕軍團已經孤立無援,被趙軍殲滅隻是時間問題。”


    “哦?”楚王接過黃歇手上的急報,看完以後雙手都在顫抖:“天佑楚國!天佑楚國!祖宗終於開眼了,寡人終於找到報仇的機會了!”


    楚王完攥緊了手上的急報,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太久了,原本他以為自己像秦王亮出他的獠牙還要許久,可是他想不到會來的這樣快。


    “傳旨下去!”楚王完對黃歇吩咐道:“命大將軍景陽,將軍項燕即刻入宮,寡人有要事找他們商議!”


    不久後,大將軍景陽和丞相項燕來。


    兩人在王宮大殿和楚王見麵,陪同的還有黃歇以及數名大臣。雙方一見麵,楚王就忍不住興奮的摩拳擦掌道:“二三子,此時秦軍的主力已經被趙人困於長平,這是我們向秦國複仇的絕好機會。寡人之前已經承諾了平原君,遲早會介入到這場大戰,現在就是廣人兌現承諾的時候了。”


    景陽和項燕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其實他們早就想向秦國開戰了,隻是苦於一直勸說不動楚王。


    如今聽說楚王終於要向秦國宣戰了,兩人頓時激動的拱起手:“大王,末將等一天等的真的太久了!”


    楚王從席上走下來,拍了拍景陽的肩膀,道:“大將軍!寡人給你15萬精兵,命你率兵西進收複郢都!寡人要奪迴先王陵寢!”


    景陽大聲應道:“唯!”


    楚王又對項燕吩咐:“項燕,你是寡人最器重的青年將領,寡人命你為大將軍副手,隨軍出戰!”


    項燕出身於項氏,在楚國原本有三大族分別為屈、景、昭。郢都之戰後原本的三大族都元氣大傷,尤其是隨著楚國上大夫屈原死後,屈氏幾乎已經無人。


    在這種情況下,景氏在楚國的地位日益高漲,這是楚王絕對不願意看到的。為了製衡景氏,楚王特意提拔了江東的項氏,項氏也是江東大族,特別是楚國東遷後,項氏的地位日益高漲。


    楚王這一次之所以點名要項燕跟隨景陽出戰,其中確實有培養青年將領的意思,但更多的則是希望使用項氏來製衡景氏。


    項燕雖然年輕,卻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他也大聲領命:“末將遵命!”


    楚王又興奮的看向黃歇:“子歇!寡人請你立刻在征集十萬大軍,孤要親自提兵北上,隨同三晉圍獵秦軍!”


    黃歇一聽楚王要禦駕親征,連忙勸阻:“大王不必!如果您想領兵救趙,臣可替大王出征,何須大王親往?況且此次北上,我楚軍勝算極大,局勢還沒有危及到需要大王去的時候,請大王靜坐陳都。臣必能帶迴捷報!”


    楚王沉思了片刻後,兩隻手搭在了黃歇的肩膀上,滿臉深情的說道:“子歇,那你一路小心!孤等你迴來的時候要親自設宴款待你!”


    “是!”黃歇低頭領命。


    正好在這個時候,秦後帶著幾名宮女匆匆來到大殿,一進門秦後就忍不住質問:“大王,你召集這麽多文武大臣是準備和誰開戰?”


    一向畏縮的楚王完這次沒有害怕,他梗起脖子說道:“王後來的正好,寡人正要和你說,楚國馬上就要和秦國開戰了!”


    “什麽?”秦後瞬間瞪大了眼睛,隨後用一種不屑一顧的口氣說道:“大王難道忘了幾年前的鄢郢之戰?您還想要讓楚國再丟失一次都城嗎?”


    鄢郢之戰本來就是楚王心中的一顆刺,再加上他也確實已經忍了這位秦國公主很久了,此時楚王完心中的積怨直接爆發,他拍起巴掌狠狠的扇了秦後一耳光,道:“你還敢威脅寡人?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孤忍你很久了!”


    “熊完!”秦後從小嬌生慣養,她哪受過這種委屈?


    秦後用手揉著被扇得紅腫的臉頰,帶著一絲哭腔,道:“你敢打我?等我迴鹹陽我一定要告訴我父王,讓他率兵狠狠的教訓你!”


    “好啊!”熊完坐迴到了自己的席上,一臉無所謂的整理著自己並不淩亂的衣冠,道:“你不迴去,寡人也要趕你走,你趕緊帶著你生的那個孽種滾迴國,你迴去後告訴贏稷,讓他洗幹淨脖子等著!”


    “熊完!!”秦後不知是被打的太疼了還是傷心太過終於是哭了。


    她捂著被扇腫的臉頰哭著離開了,而此時的楚王完卻是感到了一種渾身舒暢,這種舒暢的感覺比他當初繼位為王時還要爽上幾分。


    楚王完看了看剛才那個扇秦後的巴掌,想道:“要是剛才抽的是他父親就好了,肯定更過癮。”


    秦後母子被楚王完趕迴了國,在場的大臣們並沒有人勸阻。因為他們也已經忍秦後很久了,至於她生的那個兒子,在很多楚人眼裏,流淌著秦人血統的兒子根本不配為楚王,如果楚王不把他們母子趕走,等到將來楚王駕崩,楚國也是難免要內亂一場的。


    鹹陽。


    秦後哭哭啼啼的找到了自己的老爹贏稷,向他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出乎秦後預料,秦王稷並沒有馬上暴起,並像以往一樣準備提兵替他報仇,反而非常平靜。


    “說完了?”贏稷閉著眼睛問道。


    “嗯!”秦後點了點頭,她實在想不通,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這次怎麽這麽冷淡?他難道不應該馬上出兵找楚國算賬?


    “說完了就下去吧!”嬴稷仍舊是眼睛也不睜的說道。


    “父王!”秦後徹底震驚了,她想不到她的父親非但不幫她出頭,竟然還要趕她走。


    “出去!迴你的房間好好休息去吧!”秦王稷終於睜開了眼睛,語氣中卻充滿著不耐煩。


    秦後哭的更傷心了,她並不敢在父親麵前鬧,隻好抹著眼淚離開了房間。


    等秦後下去之後,身後一麵屏風後範睢走了出來。


    秦王稷看向範睢,歎息道:“應侯你果然沒說錯,楚國真的要背叛寡人了。”


    範睢望著秦後離去的方向搖了搖頭,說道:“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楚王完本來就是匹惡狼,咱們大秦如今已經暴露出虛弱,這頭狼立刻就亮出了獠牙!”


    秦王稷麵無表情的說道:“是頭狼就給他一棍子,敢宣戰寡人就把他打迴去!”


    “大王!”範睢拱起手說道:“今時不同往日了,咱們大秦無力兩線開戰!”


    “就讓那個豎子騎在寡人脖子上拉屎嗎?”秦王稷終於忍不住自己的怒火破口大罵。


    範睢明顯也被秦王突如其來的憤怒嚇住了,他認識秦王十年了,還第一次見秦王發這麽大的火。


    秦王稷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唿吸,道:“應侯別生氣,寡人剛才是氣糊塗了。”


    範睢自然不敢生秦王稷的氣,他拱起手說道:“大王,您衝臣發火不要緊,但眼下我們要討論一下該如何對付楚國,局勢已經到了萬分危急的地步。”


    楚國一旦對秦國宣戰,那韓國肯定也會加入,因為現在趙國,魏國,楚國都加入了對秦國的戰爭,韓國肯定也會跟隨他們,而韓國一旦跟隨了,齊國十有八九也會出兵,秦國真的到了最危急的時候了。


    這一次秦國的處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危急,因為在以往秦軍主力可以退守關內,六國就算聯起手秦國也不怕。但這一次秦軍主力被困長平,六國如果聯手合縱秦國會有戰敗乃至亡國的可能。


    “請應侯教寡人該如何解秦國之困!”秦王稷已經想不出辦法了,他隻能把希望寄托在範睢身上。


    範睢看了一眼秦王稷,道:“大王,為今之計咱們恐怕隻能趁著六國還沒有形成合縱,立刻派人向趙國請和。隻要我們得到喘息時機,把大軍撤迴來,那六國就算聯手,我們也沒什麽可怕的。”


    “應侯要寡人向趙丹投降嗎?”秦王稷語氣怪異的說道。


    “不是投降是體麵的和平!”範睢解釋道。


    “現在去找趙國求和跟投降有什麽區別?”秦王稷抑製住不斷顫抖的雙手,說道:“我們現在去找趙國求和,趙丹要開出多麽苛刻的和平條件,您知道嗎?”


    範睢無奈的攤了攤手說道:“大王,這是眼下唯一的辦法了。趁著王齕軍團還沒被殲滅,咱們秦國還有談判的籌碼,這個時候和趙國議和是最明智的。”


    “寡人絕不會同意您的話的!”秦王稷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


    在秦王稷看來,王齕軍團還在,司馬梗的大軍也還在,白起同樣在,而且楚軍也還沒有到,戰局還沒有到不可挽迴的地步。


    或許他可以讓司馬梗軍團再次東進擊敗魏軍解王軍團之圍,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一旦成功秦國將瞬間扭轉戰局。


    秦王稷就是這個個性,隻要戰局還有1%的機會取勝,他都不願意輕易的向敵人求和。


    範睢也知道他們的秦王是什麽脾氣,他歎了一口氣,緩緩解下了腰間的相印:“既然如此,臣向大王請辭,請您批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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