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田秀與蘇代離開邯鄲以後,他們前往齊國借糧的消息被人迅速傳到了鹹陽。


    鹹陽。


    秦王宮。


    “範叔,趙丹派了人去齊國借糧,您覺得他們的使命能不能成功呢?”秦王稷大概是六國君王中最年邁的一個,他今年已經66歲,整個人看起來卻並不老,甚至頭上還有些黑發,他蓄著長須,穿著一身秦人特有的黑色王服,不怒自威。


    應侯範睢對坐在秦王稷的對麵,範睢是秦王稷最信任的朝臣,他已經來到秦國十年了,這十年來他為秦王製定了不少政策,遠交進攻就是他提出的。


    聽到秦王對自己的詢問,範睢略做沉吟,拱手道:“臣認為趙國不會成功!”


    “哦?為什麽?”秦王稷皺著眉頭疑惑地問道。


    範睢笑了笑,坐直身子,道:“臣聽聞這一次,趙國派去齊國出使的兩個使者,正使是田單之子田秀,他是一個沒有什麽才能的黃口孺子,並不具備縱橫家的才能。副使蘇代才是真正有可能說服齊王的人,但是蘇代已經許多年不曾到過齊國,他在齊國的故舊大多已經死去,大王隻要提前派人到齊國用重金賄賂後勝,再送很多禮物給齊國的太後,齊國就一定不會聽從蘇代的話!”


    秦王稷對這話不置可否,沉吟了一會兒後,他再次開口:“可是孤聽聞,找齊國借糧這個主意就是那個田秀出的,這個人恐怕不像您說的那樣,隻是一個黃口孺子!”


    範睢撫摸著胡須,哈哈一笑道:“大王此言差矣!田秀何許人也?他乃是田單之子,臣相信找齊國借糧必定是田單所謀,這絕對不是田秀的謀略,請您放心。”


    這麽多年以來範睢計無不中,秦王一直都很聽從他的話,聽到範睢如此說,秦王稷也是跟著點了點頭。


    “應侯,武安君迴到鹹陽了嗎?”秦王稷問道。


    範睢愣了一會兒,點頭道:“武安君已經迴來了,大王要召見他嗎?”


    秦王稷搖了搖頭,他並不急著召見白起,“寡人其實是想說,應侯擊破趙國一定要用您說的那個計策嗎?”


    範睢知道秦王心中動搖了,急忙拱起手勸說道:“大王!為了鼓吹馬服子,我們已經努力了一年,絕對不能前功盡棄!隻要馬服子到達長平,我軍就一定能擊破趙國!”


    秦王稷無奈的長歎了一聲:“趙國都已經去齊國求糧了,您的計策還能成功嗎?”


    範睢堅定的拱起手:“請大王馬上派人去賄賂齊太後和後勝,隻要趙國無法從齊國獲得糧食,我們再派人在趙王麵前煽把火,馬服子就一定會替代廉頗,這樣我們的計策就能實現了。”


    秦王稷笑了一笑,道:“其實寡人早在三天前就已經派出使者去齊國了!”


    範睢一下愣住了:“大王,你?”


    秦王稷拉著範睢的手笑道:“剛才寡人是在和應侯逗樂,您的計策從來沒有失敗過,寡人怎麽會懷疑您呢?”


    ……


    田秀與蘇代領導的使團已經出了趙國的地界,他們現在來到了一座叫聊城的城邑。


    聊城是齊國高唐以北的門戶,屬於齊國的北大門,五國伐齊時,趙惠文王曾派兵占據聊城,後來田單來趙,聊城重新歸還齊國。


    田秀他們的馬車在進入聊城後,首先就將國書遞交給了當地的官員,並請齊國的官員迅速把國書轉送臨淄,告知使團將要到達齊國的消息。


    聊城的官員知道來的是趙國的使團後不敢怠慢,當即把他們迎進了城中的館驛。


    當夜,聊城的館驛。


    “鐺鐺鐺!”有人敲響了田秀的房門。


    田秀已經睡下,在這個沒有手機和網的年代,到了晚上就隻有睡覺。


    房門被打開,田秀看到蘇代站在房門外,靜靜的望著他:“公子,我可以進去嗎?”


    田秀讓開一條路,將蘇代請了進來。


    “蘇君夤夜來訪,必有指教,小子洗耳恭聽!”田秀請蘇代坐下,滿臉恭敬的說道。


    “公子多禮了!”蘇代原以為田秀作為田單的兒子,肯定有一種貴族子弟的傲氣,必定不好相處,但是通過一路上的接觸,蘇代發現田秀其實是一個很平易近人的年輕人,這讓他對田秀的好感直線上升。


    “公子,你可知道趙王為何要老朽與你相隨嘛?”蘇代緩緩開口道。


    “嗯?”田秀故作驚訝的問道:“您不是主動要為大趙發光發熱嗎?”


    蘇代哈哈一笑,擺了擺手道:“老朽這話隻能騙一騙愚人,是欺騙不了智者的。”


    “您認為我是智者?”田秀歪著頭問。


    “老朽自問觀人無數,自打見到公子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您並不是愚人。”蘇代答道。


    田秀笑了一笑,轉移了話題:“既然是大王要您與我相隨,您身上必有使命。”


    蘇代點了點頭:“公子所言不差,代確有使命。”


    田秀抱起胳膊,玩味地看著蘇代這個老頭子。


    蘇代看著田秀沉聲道:“老朽的使命就是替您背鍋,成就您在趙國飛黃騰達!


    背鍋?替我背什麽鍋?我有什麽需要你背的鍋?


    田秀一時有點想不通蘇代的話。


    蘇代看出田秀的不解,便捋著胡子耐心的解釋道:“趙國現在的朝局公子可能也知道,平原君號稱門客3000,他現在又做了趙國的丞相,可謂如日中天,大王已經壓不住快平原君了!”


    田秀並沒有打斷蘇代,而是耐心的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大王需要在朝堂上扶植一個新的勢力來製衡強大的平原君,這個人就是您?”


    “我?”


    “不錯!”蘇代歎了口氣,道:“您的父親是安平君,大王想利用安平君來製衡趙勝,所以才要提拔公子。想要提拔您首先就要讓你有一個足夠大的功勞,當然還需要一個替您背鍋的人。”


    田秀並不愚蠢,被蘇代這稍一點撥,他就明白了蘇代說的背鍋是什麽意思。


    趙王想用田秀割地換糧這個功勞,名正言順的把姐姐嫁給他,這樣就能換取田單的鼎力支持。


    但是割地換糧,說到底是在賣國,平原君他們如果知道了,肯定要拿這個事做文章。


    趙王丹乃是趙國的王,他是不會做出割地這種事情,這時候就需要一個人出來背鍋,本來這口鍋應該理所應當的讓田秀背下,但趙王需要田秀,所以這口黑鍋就必須交給另一個人來背。


    背鍋的這個人必須有足夠的份量,而且還得具備足夠的才能。


    不得不說趙王在這件事情上是費了大心思的,他需要一個非常有能力的副使在田秀無法達成使命的情況下去說服齊王,然後再讓副使把割地的這口黑鍋背下,這樣田秀無論如何都能斬獲一個大功。


    所以蘇代就成了成就田秀的犧牲品!


    “蘇君,我並不願意踩著您往上爬,您可以逃走!”田秀話音一落,就聽蘇代笑道:“公子倒是個實誠人,老朽沒有看錯您。”


    多年的爾虞我詐讓蘇代對田秀這麽一個忠厚的年輕人有極大的好感,沉吟了片刻後,他緩緩開口道:“到了齊國,我會盡力以不割地的代價去說服齊國君臣,如果實在不能說服,我會為您背下這口鍋。”


    田秀聽到此處,不知如何是好,就聽蘇代再次開口:“公子無需安慰我,也不需愧疚。趙王在找我的時候就已經把事情說的很明白,我是自願為您背鍋的。老朽在趙國住了這麽多年,深受趙王兩代父子的恩惠,無以為報,老朽是在報答趙王,所以您不需要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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