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日,秦趙邊境上一直摩擦不斷,王翦的大軍已經集結好了,隨時準備往河西開進。


    趙國為了應對秦國的進犯也在河西、上郡兩地增設了重兵。


    目前秦趙邊境的兵力雙方相加已經接近六十萬,而這個數字還在不斷增加。


    秦王政這幾天很頭疼,秦國這邊已經動員的差不多三十萬大軍。


    這麽多的軍隊,已經讓秦國的後勤有些吃不消了。


    嬴政尋思著,要不要讓王翦放開手腳和趙軍打上一場。


    河西那邊集結了趙國最精銳的部隊,包括李牧的禁衛軍,王翦如果強攻河西,貌似討不到什麽便宜。


    “大王!”秦王政正頭疼的時候,趙高從外麵進來了。


    “怎麽了?”秦王政抬起頭,不滿的盯著趙高。


    他最討厭自己想事的時候,有人進來打擾。


    “大王!是內史騰來了。”趙高小心翼翼的稟報道,他可不想觸秦王政的黴頭。


    秦王政一聽是內史騰來了,這才說:“去叫他進來!”


    “唯!”


    內史騰很快從外麵進來。


    禮畢以後,內史騰拱手說道:“大王,近日大秦各郡縣都在征兵,不少地方都出現了百姓逃避官府兵役的現象。”


    這些刁民居然敢逃避官府的兵役?


    秦王政皺緊了眉頭。


    秦法嚴苛,這些刁民不知道抗拒兵役是重罪嗎?


    嬴政剛想開口,又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決定把事情問清楚。“騰,你把話說明白一點,秦人不是一向聞戰則喜,他們怎麽會逃避兵役呢?”


    內史騰歎了口氣道:“大王,近年秦國連年征戰,百姓跟隨官府打仗,卻並沒有獲得多少首級,反而耽誤了家裏的生產。因而,許多百姓已經不願耽誤家中生產,去幫助官府打仗了。”


    秦王政聽後沉默良久,這幾年秦國接連丟了河東、河西、上郡、巴郡、黔中等等大片領土,秦人能拿得著首級才怪。


    但這不是這些刁民抗拒兵役的理由。


    嬴政緩緩開口:“凡是拒服兵役者,一概以秦法論罪。”


    俗話說打一杆子給個甜棗,嬴政又接著說:“願意幫官府打仗的,隻要他們活著迴來,無論有沒有獲得首級,寡人都可以賜他們晉爵一級。”


    秦法一向講究賞罰分明,嬴政居然承諾,隻要幫官府打仗,能活著迴來就提升一級爵位,這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


    內史騰麵露驚喜,趕忙應唯,奉承道:“大王如此恩威並施,必定能讓我關中父老感恩戴德。”


    秦王政接著對內史騰說道:“寡人不要他們感恩戴德,隻要他們能在戰場上為寡人多斬幾個首級就好。”


    這些刁民感恩戴德有什麽用?要不是寡人這兩年吃的敗仗有點多,需要暫時安撫一下他們,絕對讓這些刁民知道秦法的厲害!


    “大王,臣還有一件事要啟奏。最近前線軍中來信,說有幾個軍官請假迴家,逾時未歸,請朝廷幫忙找人。”內史騰看秦王政似乎心情不錯,趕忙把剩下的事情也都說出來了。


    “這一點小事也要麻煩寡人?”


    秦王政很不高興。


    不就是有幾個軍官請假之後沒迴去,直接讓當地官府抓人就是了。


    秦國每個人都有戶籍,去服役以前都要登記,這些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秦王政生氣的說。“直接通知地方官府給寡人抓人!寡人需要他們出去打仗,他們這種時候當逃兵!”


    內史騰聞言,拱手說道:“大王,這幾名失蹤軍官都是逾時未歸,冒然抓人,是不是…”


    秦王政一聽就笑了,隻是那笑容怎麽看都有幾分陰寒:“你是準備給這些逃亡的軍官講情?”


    內史騰嚇得一個激靈,連聲說不敢。


    “這些失蹤軍官有名單嗎?”秦王政詢問道。


    “有的!”內史騰從袖子裏掏出一張單子,趙高立即從上麵走下來將單子接過去遞給秦王政過目。


    秦王政看單子的時候,內史騰站在下麵說道:“人數不多,大概也就十幾人,這些人的官職也不大,即便是官職最高的也就是個都尉。”


    內史騰說話的功夫,秦王政已經把單子看完了。


    這名單上的十幾個人,在秦王政眼裏都已經是死人了。


    在秦王政看來,普通士兵貪生怕死也就算了,這些人是軍官,居然也如此,貪生怕死。


    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傳令,即日起,不允許前方將領,以任何理由請假。違者以逃兵論處!”


    秦王政厭惡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單,說道:“這名單上的十幾個人,通知他們的戶籍所在地,讓地方官府抓人!還有,把他們的家眷也抓起來沒為官奴!”


    “唯!”內史騰拱手應是。


    趙高準備走過去把單子取過來交給內史騰去處置。


    就在趙高上去接手單子的時候,秦王政的餘光無意中瞥見了名單上的一個名字,樊於期。


    樊於期?


    嬴政覺得這名字有點熟,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在哪聽過。


    趙高已經把名單拿走交給內史騰了。


    內史騰拿了單子下去了以後,秦王政還在想著樊於期這個名字。


    一直到午飯的工夫。


    秦王政來到後宮與公子扶蘇一同用餐。


    扶蘇抓這個肉餅吃的很香,滿嘴流油。


    秦王政卻沒什麽心思吃飯,他腦子裏還在想著樊於期究竟是誰?


    “樊於期,樊於期!”


    秦王政念叨著這個名字,身旁的扶蘇停了下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布靈布靈的看著自己的父王。


    “阿父!!”扶蘇奶聲奶氣的叫著。


    秦王政迴過身,慈祥的摸了摸扶蘇的腦袋,順手又遞給他一個肉餅,好讓這孩子安靜點,別打擾他想事。


    “樊於期不就是那天跟在仲父身邊的那個人嗎?”扶蘇吃著肉餅,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


    秦王政一聽這話,恍然大悟!


    難怪寡人聽那個名字那麽耳熟,原來樊於期就是那日成蟜身邊那個虎背熊腰的護衛!


    等等!樊於期不是請假失蹤了嗎?


    他怎麽會變成成蟜的護衛?


    難道說是重名了?


    嬴政沒心情吃飯了,“噌”的一下從墊子上站了起來,跳著腳怒吼道:“趙高!!”


    趙高一路小跑著來到秦王政麵前。


    秦王政對他吩咐:“你馬上讓內史騰先去逮捕一個叫樊於期的失蹤軍官,務必看看他的家眷在不在,如果家眷在的話,立刻抓起來!”


    趙高不知道嬴政為啥會對一個叫樊於期的無名將領如此感興趣,但還是應了一聲唯。


    扶蘇這孩子搞不清情況,還在拿著手上的肉餅孝敬父王。


    嬴政直接推開了他的手,扶蘇手上的肉餅咣嘰一下,摔到了地上。


    扶蘇嚇得哇哇大哭。


    趙高領命而去,秦王政心中疑雲密布。他深知此事背後定有隱情,若隻是單純出了幾個逃亡軍官也就罷了,但牽扯到成蟜就讓他不得不警覺。


    扶蘇哭的秦王政心煩意亂,他也沒心思去哄孩子,一扭頭直接去了大殿等消息。


    內史騰接到命令後迅速行動,不久便找到了樊於期的住所。然而當他們闖入時,屋內空無一人,隻留下一些雜亂的跡象表明主人離去得甚是匆忙。


    秦王政得知消息後,馬上反應過來了,樊於期這是提前把家眷轉移了!


    如果真的隻是失蹤了的話,家眷怎麽可能跟著失蹤?


    這是早有預謀啊!


    嬴政立刻給內史騰下了命令:“騰,你馬上帶一隊兵馬圍了成蟜的府邸!快去!”


    內史騰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大王怎麽突然讓他去圍他親弟弟的府邸?


    大王這是在抽什麽風?


    “你沒聽到寡人說話?”秦王政看內史騰遲遲不動,順手抄起桌上的一封竹簡朝他扔過去。


    內史騰這才反應過來,慌忙應是。


    秦王政看著內史騰離去,餘怒未消。


    寡人身邊的人怎麽這麽蠢?居然還沒察覺到成蟜這小子有問題?


    內史騰要知道嬴政的想法,肯定會喊冤枉。


    大王你自己把事情搞明白了,又不跟我們解釋,我們哪能知道發生了什麽?


    氣憤過後,秦王政漸漸冷靜下來。


    成蟜要真的準備跟樊於期作亂,那肯定就是準備在前線作亂。


    軍隊這個時候絕對不能亂!


    “趙高!”嬴政對趙高吩咐道:“你馬上給王翦將軍傳信,讓他秘密逮捕成蟜、樊於期還有他身邊的所有護衛!”


    糟了,看來大王是知道成蟜準備在前線作亂了!


    成蟜這小子萬一被抓了,不會把我供出來吧?


    趙高心裏有點慌。


    “唯!”


    趙高沒問嬴政為什麽要抓成蟜。


    嬴政最討厭身邊的人問東問西,老實辦事就是了。


    離開大殿以後,趙高找了個人到前線去宣詔,然後就去後宮找了馬璜。


    兩人見麵以後。


    趙高確定四下無人,才小聲對馬璜說:“你趕快給你們的人傳信,成蟜的事露了,讓他趕緊跑!”


    馬璜聽了這消息以後不敢怠慢,急忙把消息傳遞出去。


    經過層層傳遞以後,消息總算是傳到了樊於期手中。


    同時,秦王政的詔書也被送到了王翦手上。


    樊於期收到鹹陽那邊傳來的消息,第一時間去找了成蟜。


    “公子,不好,禍事了,禍事了!”


    成蟜聽聞樊於期之言,臉色瞬間煞白。但他畢竟身為公室子弟,很快鎮定下來。“如今事已至此,唯有跟大王拚了!”


    樊於期握緊拳頭,勸道:“公子,我們如今的實力遠遠不及嬴政,硬拚不是辦法。”


    成蟜來迴踱步,目光中露出一抹狠戾。“我們幹脆趁王翦還沒明白過來,直接率親兵突襲他的營帳!隻要殺了王翦,我就能以先王公子的身份控製大軍,進而反攻鹹陽!”


    “公子,萬萬不可!”


    樊於期當場就製止了成蟜。


    因為王翦和成蟜居住的營區都是隔開的。


    王翦居住在中軍,周圍全都是秦軍中最精銳的部隊,守備極其森嚴。


    他和成蟜這次一共隻帶來幾十名護衛,想靠這些人去殺王翦,簡直癡人說夢。


    “可是王翦那邊估計已經收到大王的詔書了,我們難不成坐以待斃?”


    成蟜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已經有點急了。


    “公子,為今之計,我們隻有快走!”


    “走?我們能去哪?”成蟜臉上有點迷茫,他的謀反大業還沒開始,難道就要中道崩殂?


    “趙國!”樊於期嘴裏吐出兩個字。


    “趙國?”成蟜皺起眉頭,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就這樣棄軍而逃。


    王翦在前天已經給了他一支軍隊,差不多有一萬人。


    而且他已經來前線半個月了,這半個多月時間,他通過樊於期和他帶來的幾個人,已經發展的一些親信。


    隻要再給他些時間,他肯定能在軍中形成勢力。


    就這樣灰溜溜的離開,成蟜實在不甘心。


    “不,我不能就這樣離開!我手裏還有籌碼,我還能跟大王拚一拚!”成蟜紅著眼睛大吼。


    萬一他能煽動秦軍反叛,那勝利就還是屬於他的!


    “公子,聽我一句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樊於期內心也並不想就這樣離開。


    他也想帶著成蟜拚一拚。


    但他的上級下了命令,萬不得已的時候要把成蟜安安全全的帶迴趙國。


    而他的上級會下這道命令,當然還是因為田秀。


    成蟜可是秦王唯一的弟弟,他的身份要比嫪毐和趙姬生的那兩個野種高多了。


    田秀留著成蟜,可是準備有大用的!


    “將軍,你要是怕了的話,就自己逃吧!我是先王的兒子,老秦人是不怕死的!”成蟜此刻也是爆發出了血性,說什麽都不肯走。


    “既然如此,公子,末將得罪了。”


    樊於期給身旁的幾個護衛使了個眼色。


    成蟜哪能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麽?


    “混賬!我是你們的公子,你們想幹什麽?”


    成蟜營帳裏的這些護衛都是魚這幾年在軍中發展的暗子。


    樊於期帶著他們來本來也是想方便成蟜啟事,現在看來這步棋要落空了。


    不過還好,這些人都是自己人不會聽成蟜的話。


    “公子得罪了!”


    樊於期微微欠身,接著命令手下動手綁人。


    成蟜很快被捆了起來,怕他喊叫,眾人還把他的嘴堵上了。


    “帶上成蟜,我們趁夜溜走!”


    樊於期幾人帶著成蟜,趁著夜色溜出了秦軍的營地。


    他們剛離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王翦的親兵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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