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鄲。


    田秀看著韓王親筆手書的一封信,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這封信裏,韓王希望能跟田秀的幼公子樂業定一個娃娃親。


    要知道田秀的這個小兒子,今年才剛剛五歲都不到!


    孩子還這麽小,韓王就打上主意了?


    這還不是關鍵,韓王定親的對象,居然還在他娘肚子裏懷著沒出生!


    韓王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要把太子安之妻腹中的孩子嫁給田秀當兒媳,實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田秀隻能是給韓王去了封信,好言安慰他,並承諾將來再和韓國結親。


    韓王收到了田秀的信,總算是安心了不少。


    起碼田秀已經答應讓他的小兒子再跟韓國聯姻了。


    以後韓國跟田秀的關係,也不會比魏國遠。


    處理了韓國這邊的事情,田秀忽然又想起了匈奴。


    也不知道幾個月時間過去,匈奴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田秀叫來李斯,向他詢問匈奴那邊的情況。


    李斯迴答說:“進入冬天以後,頭曼和左賢王部打了幾場大仗,雙方各有死傷。不過總的還是頭曼傷亡大些,他畢竟處於進攻的一方。”


    田秀聽後安心了不少,頭曼還在和左賢王交手,那麽趙國就能利用匈奴之間的內耗,持續的給匈奴放血。


    等到放血放的差不多的時候,趙國這邊就可以給予匈奴致命一擊。


    “少君!”展挑開簾子從外麵進來,拱手說道:“魚君來了。”


    李斯一聽,立即起身要告辭。


    田秀按住他,說了句:“先生是自己人,不必如此。”


    李斯聽了以後大為感動,安心的坐下。


    魚從外麵進來,先是給田秀拱手見禮,然後才拜見李斯。


    “先生請坐!”田秀讓魚坐下。


    魚落座以後,從袖子中掏出一封信,說道:“丞相,秦國那邊有消息了。”


    李斯聞言,眉頭一皺。


    魚都已經從秦國迴來了,居然還能得到秦國的消息。


    看來魚這幾年沒在秦國白待,已經發展出間諜網絡了。


    秦國那種封閉的國家,魚能發展出一個情報網絡,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難怪丞相如此重視此人,看來這人確實是有本事。


    李斯可是知道,毛遂這個司寇在秦國都沒那麽多諜者。


    “先生請看!”田秀把手上的情報看完以後順手遞給李斯。


    李斯誠惶誠恐的接過去,看了一下裏麵的內容,等看完了以後,不禁喜形於色。“這可是一個好消息啊!”


    田秀點了點頭。


    信上說的的確是個好消息。


    樊於期來信說,成蟜暗中聯係了他,信中成蟜隱晦的表示了自己的處境,同時希望得到樊於期的幫助。


    成蟜給樊於期寫這種信,說明他已經有了危機感,接下來田秀這邊隻要再稍稍挑唆,一定能讓秦國再內亂一次。


    “這件事情就交給先生了!”田秀放心的把事情交給了魚。


    俗話說解鈴還須係鈴人,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魚在負責,田秀當然不會再把煽動成蟜的事交給別人。


    鹹陽。


    成蟜惶惶不安的等待中,好友樊於期終於是來信了。


    一聽說是樊於期來信,成蟜急忙從下人手上把信接過去查看。


    信展開了以後,裏麵是這樣寫的:


    成蟜公子如唔。


    前日公子來信,吾以受到。


    吾亦為公子之處境擔憂。


    不日吾將尋機從蜀地返迴,請公子耐心等待。


    最後信的落款:樊於期敬上。


    成蟜看完信,頓時像有了主心骨。


    樊於期馬上就迴來了,有了他幫忙,自己走藏不是孤立無援了。


    隻是成蟜有點擔心,樊於期正在成都服役,他能找個什麽理由迴來呢?


    成蟜惴惴不安的等待間,樊於期迴來了。


    樊於期並沒直接去找成蟜,而是約了他在城郊的一戶農戶家中見麵。


    兩人見麵以後。


    樊於期行禮:“公子!”


    成蟜慌忙走過去,將他扶起來,緊緊的抓著他的手,眼泛淚花:“將軍!!!”


    樊於期起身以後,帶著成蟜往裏屋走去。


    兩人來到屋中坐下。


    成蟜說道:“將軍,你不是在成都服役,你是怎麽迴來的?”


    樊於期一笑,道:“公子勿憂!末將是以家中有事,向上官請了假。”


    成蟜一聽就急了,這請假了不是還得迴去?


    “樊將軍,你不能走啊!本公子…舍不得你!”


    成蟜本來是想說需要你的,但這麽一說會顯得自己好像很虛偽,隻能說是舍不得。


    樊於期自然看出成蟜的心思,卻並未戳破:


    “公子,您不必擔憂。末將一時半刻是不用迴去的,而且成都那邊末將大概也不用迴去了。”


    “將軍此言何意?”成蟜疑惑的問道。


    樊於期並沒迴答這個問題,而是說:“公子,末將已有良策,可助您擺脫困境。”


    成蟜一聽就精神了。


    “將軍請講!”


    樊於期湊近成蟜,低聲道:“公子,最近可聽說過什麽傳聞?”


    成蟜木然的搖頭。


    他被困在鹹陽,終日又不與人來往,能得到什麽消息?


    樊於期聲音壓的更低了:


    “如今軍中到處都有傳言,說秦王政並非先王親子。”


    “什麽!”成蟜大驚失色,幫忙捂住樊於期的嘴:“將軍,此等謠言,豈能相信?”


    樊於期輕輕推開成蟜的手說:“公子,這謠言能不能相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對公子而言是個契機。”


    成蟜眉頭緊皺。


    樊於期接著說:“公子一直擔心被大王所害,如今外麵既然已經有了這種傳言,公子何不利用一二?”


    成蟜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樊於期繼續說:“大王既然並非是先王的兒子,公子便是先王嫡子,王位理應由公子繼承。”


    成蟜大驚失色,忙又去捂樊於期的嘴,卻不想這次樊於期有了準備直接起身躲開了他的手。


    “公子,此事雖險,但也是公子唯一的機會。隻要公子振臂一唿,秦軍中必有許多將士願追隨公子。”


    成蟜動搖了。


    樊於期坐下去趁熱打鐵,接著說:“大王繼位以後,囚禁生母,殘害忠良,又喪城失地,秦人對其早已怨聲載道。


    公子有滿腔抱負,又是先王嫡子,如今何不振臂一唿,推翻嬴政,救民於水火。”


    成蟜麵露猶豫之色,半晌才道:“呂不韋那樣的人都死在了嬴政手裏,我能是他的對手嗎?”


    成蟜已經把秦王政的稱唿由大王改成了嬴政,這說明他心裏麵已經對嬴政相當不滿了。


    樊於期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接著挑唆道:“公子,不試一試,您怎麽知道自己不行呢?萬一成功,您就是我大秦的新王了!”


    成蟜來迴踱步,心中權衡利弊。


    良久,他停下腳步,眼神變得堅定:“我該怎麽做?”


    樊於期心頭狂喜,麵上卻很是平靜。“公子,如今到處都在打仗,您可以上書大王,就說願意到前線效力,嬴政必定不會見疑。”


    成蟜眉頭又是一皺問:“我去了前線以後呢?”


    樊於期說道:“當然是尋機起事,來個撥亂反正。”


    說罷,樊於期還翻了一下手掌,好像在說他們這不是謀反,真的隻是撥亂反正。


    成蟜心裏有點沒底:“這…能行嗎?”


    他在軍中並沒有什麽威望,這些年也沒有領過兵,成蟜擔心貿然起事並不會有人跟隨他。


    樊於期拍了拍成蟜的肩膀,安撫道:“公子莫怕,末將會和您一同前去,到時末將會在您旁邊協助。”


    成蟜有點詫異:“將軍,你不去成都了嗎?”


    樊於期笑著搖頭說:“我可以裝成公子護衛,暗中跟隨您去。末將又不是什麽高官顯爵,這鹹陽認識末將的人並不多。


    等成都那邊發現末將逾期未歸報到鹹陽的時候,末將說不定已經和公子打迴來了。”


    成蟜咬咬牙,最終下定決心:“好,便依將軍所言。”


    樊於期目送著成蟜離去。


    他走了以後,一個漢子從裏屋走了出來衝樊於期直豎大拇指:“樊將軍,真有你的三言兩句就挑唆成蟜反叛贏政。”


    樊於期擺擺手,麵上露出憂慮之色。


    “老李,雖然成蟜已經答應了要起事,不過嬴政卻未必肯讓他到前線去。”


    老李笑著說:“最難的都讓你解決了,剩下的事就讓我們來。”


    王宮中。


    趙高在下值了以後,就換了身便裝準備迴家。


    就在他換衣服的時候,一個宮人過來,將一張紙條塞到趙高手中。


    趙高瞥了這送信的宮人一眼,揮手打發他離開。


    如今他是秦王政身邊的紅人,秦國有不少人都想結交他,每日托人來給他送信求見的人不在少數。


    趙高把字條展開,裏麵說約他到西城一家酒館見麵,有要事要同他談。


    “哼,要事,把我趙高當什麽人了?揮之即來,召之即去?”


    趙高不屑的冷哼一聲,隨手將那張紙條放到旁邊的油燈下燒了。


    第二天,趙高下值迴家。


    這次他剛踏進家門,一把刀就懸在了他脖頸幾寸的位置。


    趙高驚恐的說道:“什麽人?”


    一個戴著麵罩的漢子,從趙高身後走出。


    “趙大人,你的架子可不小啊,昨天我約你,你居然敢不來?”


    趙高大驚,昨天的紙條居然是這個人給的?


    幸好自己沒去,看此人的架勢怕不是什麽好人。


    “你膽子可不小,知不知道我院子裏有十個護衛?信不信我隻要一嗓子…”


    趙高的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脖子上一涼,蒙麵人直接把刀放在了他的脖子上,鋒利的刀口隻要微微一劃,他就算完了。


    “有話好好說!”感受著脖子上的涼意,趙高的態度一下好了不少。


    “你這個態度的話,命還能長點。”


    蒙麵人用刀架著趙高,引著他到屋中坐下。


    兩人相對而坐,趙高一直在打量四周,看能不能找機會逃跑。


    蒙麵人看出他的心思,主動提醒:“相信我,你跑不出兩步,我的刀就會插在你的身上。”


    趙高這才熄了逃跑的心思,笑著說道:“這位大人有話好說,不知你是來求財還是…”


    蒙麵人冷笑:“我不求財!”


    趙高心頭一慌,壞了,這人不求財,難道是來殺自己的?


    一瞬間,趙高把他這輩子得罪過的人都想了一遍。


    他實在想不出有誰要來殺他。


    “大人,能不能告訴在下,我得罪了誰?”


    趙高試探的問道,他不想當個糊塗鬼。


    蒙麵人搖頭:“我並不是來殺你的,隻是想求你辦事。”


    “原來隻是辦事啊!”趙高鬆了一口氣,隻要不是來殺自己的就行。


    “不知道大人找在下想辦什麽事?”趙高想和這人周旋一下,先把他騙走再說。


    蒙麵人說:“這個不急,我先給大人看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趙高感覺不好,可又不知道這個人想幹什麽。


    隻見那蒙麵人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扔在桌上。


    趙高接過去瞧了一眼,瞬間嚇得半死。


    這居然是呂不韋臨死前寫的那封信。


    話說這封信不是被他毀了嗎?


    趙高感覺腦袋瓜子嗡嗡的。


    “趙大人,你一定很好奇,這封信是哪來的吧?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足下別詐我了,這封信是你們偽造的。”趙高不屑一顧的把信扔在桌上。


    他自己就是模仿筆跡的高手,隻看了幾眼,他就看出這封信並不是呂不韋臨死前寫的那封信,隻是人模仿的,而且模仿的人還很拙劣,字跡都不像。


    蒙麵人點頭,大方的承認了此事。“信的確是假的,可是就像我說的,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要是把這封信交給秦王,你說他看了之後會怎麽想呢?”


    “你會模仿筆跡,可模仿的再好,終究會露出破綻。”


    “秦王要是發現你騙了他,想想你會怎麽樣。”


    蒙麵人戲謔的說道。


    趙高按捺住心中的怒火說道:“那你想怎麽樣?”


    “我不想怎麽樣,隻是想請足下幫個小忙。”蒙麵人笑得很賤。


    趙高怒了:“我趙高從來不受人威脅。”


    “是嗎?”蒙麵人搖搖頭,露出一個可惜的神色:“那看來我隻能讓人把這件事告知秦王了,我想如果他知道他最信任的人騙了他,他的表情一定相當精彩。”


    趙高怕了,他已經想到了秦王得知自己騙了他之後,那副震怒的樣子。


    一瞬間,趙高冷汗直流,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


    蒙麵人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子,等待趙高的迴複。


    “你想讓我幹什麽?”趙高總算是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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