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偃五年七月二十日夜(公元前243年)。


    黔中守軍趁夜出城夜襲巴侯軍,黔中軍放起大火,火燒連營。


    巴軍營寨由於過於密集,而且皆安紮在林木茂盛之處,麵對火攻,巴軍大敗。


    火勢熊熊燃燒,巴軍士兵四處逃竄,哭喊聲震天動地。黔中軍乘勢掩殺,巴侯軍中一片混亂。巴侯眼見大勢已去,欲組織親兵突圍。然而黔中軍早有防備,將其退路一一截斷。


    此時,巴侯身邊僅剩下數百名親信,個個身負重傷。黔中軍將領高聲喊道:“巴侯,降者免死!”巴侯仰天長歎,想起出征之前的壯誌豪情,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心中滿是悔恨。但他身為一方諸侯,怎肯輕易投降受辱。於是,巴侯拔刀高唿:“吾等寧死不屈!”率領剩餘親衛衝向黔中軍陣。


    黔中軍一擁而上,雙方展開殊死搏鬥。最終,巴侯力戰而亡,其餘巴軍或戰死,或被俘。這場戰役以黔中的大獲全勝而告終。


    戰鬥終於落下帷幕,硝煙彌漫之中,巫縣令麵色蒼白地凝視著眼前這片血腥的戰場。殘肢斷臂、鮮血染紅的土地以及四處散落的兵器,無一不讓他感到陣陣寒意從脊梁上升起,心中更是餘悸未消。


    就在這時,郢城令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來。他望著巫縣令,眼中滿是憂慮與疑惑,開口問道:“不知君對此戰之後的局勢有何看法?下一步我們又該如何應對呢?”


    巫縣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沉思片刻後,他緩緩說道:“以我黔中的兵力和實力,雖然此次能夠勉強抵禦住巴軍的進攻,但若是麵對強大的秦軍或是楚軍,恐怕就力不從心了。


    他們無論是軍備還是戰術素養都遠勝於我方,若秦軍或楚軍來之,黔中必淪陷矣!”


    說到此處,巫縣令不禁重重地歎了口氣,臉上流露出深深的無奈與擔憂。


    郢城令聽到這話,不禁微微一愣,臉上露出些許疑惑之色,遲疑地開口問道:“那……大人您的意思究竟是什麽呢?”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巫縣令,心中暗自揣測著對方接下來可能要說的話。


    要知道,巫縣令此前率領著黔中的守軍,采用火攻之計,成功地將敵軍的營帳燒成一片火海,從而一舉擊潰了多達五萬之眾的巴軍!這場輝煌的勝利不僅令敵軍聞風喪膽,也使得郢城令對巫縣令欽佩不已。正因如此,此刻郢城令對待巫縣令的態度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就連稱唿都變得格外恭敬起來。


    隻見巫縣令眉頭緊鎖,麵色凝重地緩緩說道:“我們得給自己給黔中找條出路了!”


    郢城令聽聞此言,眼神一亮,急忙問道:“大人可是已有良策?”


    巫縣令搖了搖頭,踱步說道:“現今七國紛爭,黔中地處要衝,各方虎視眈眈。若想求生路,唯有選擇一國倒戈。”


    郢城令麵露難色:“倒戈?可我們該倒向誰?秦國還是楚國?”


    黔中百姓對秦國還是楚國都沒什麽好感,他們原本是楚人,結果後來鄢郢之戰,白起破黔中,害的他們淪為秦人,飽受壓迫。


    後來楚國好不容易收複黔中,楚王又將他們視作秦人繼續壓迫。


    隻有魏國,對他們的態度稍微好些,沒有過度壓迫。


    但魏國也已經把他們拋棄了,所以郢城令在心裏對秦楚這些大國都是沒有好感的。


    不僅是他,整個黔中郡,對秦楚也沒多少好感。


    黔中百姓真的不願意再給秦楚當牛馬了。


    巫縣令停下腳步,目光堅定:“我決定倒戈秦國。”


    “什麽!”郢城令滿臉驚愕之色,瞪大雙眼,嘴巴張得極大,仿佛能塞下一個雞蛋,一時間竟合攏不上來。他顫抖著手指著對方,聲音因極度的震驚而變得有些尖銳:“您……您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些什麽啊?想當年,咱們跟隨秦國之時,那秦國人可絲毫沒把咱們當人看呐!


    他們視我等如同牛馬一般,驅使奴役,毫不留情。老百姓們辛辛苦苦地勞作整整一年,卻根本留不下多少糧食。


    難道如今,您竟然想要讓我這黔中的百姓們再次陷入那種水深火熱、任人宰割的境地嗎?再次淪為那毫無尊嚴可言的牛馬嗎?”


    巫縣令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問道:“如果不倒戈秦國,我們還有什麽其他出路嗎?”


    郢城令沉思的片刻以後說道:“我們倒向趙國怎麽樣?”


    這話一說完他就後悔了。


    趙國倒是執行仁政的國家,田秀對百姓也是出了名的好。


    但是壞就壞在趙國距離黔中實在太遠了。


    他們如果倒向趙國,肯定要被秦楚兩個國家同時圍攻。


    “趙國不行的話,我們倒向楚國怎麽樣?”郢城令急忙改了口,隻要不倒向秦國,倒向誰都是可以接受的。


    巫縣令搖頭:“倒向楚國還不如倒向秦國。”


    “為什麽?”


    “楚國是打不過秦國的,我們一旦倒向楚國,秦軍馬上就會來攻打黔中,那時候整個黔中都要淪為焦土。”


    巫縣令並沒有親眼看到過幾十年前的那場大戰,但當年那場戰爭的慘烈,他也是有所耳聞的。


    白起所到之處,幾乎都是淪為人間地獄,黔中當時被殺了不少人,許多城池都被夷為平地。


    巫縣令知道秦國的厲害,不願看著黔中再遭浩劫。


    郢城令聞言,長歎一聲:“那麽我聽君的話!”


    郊郢城。


    此處距離楚國故都郢城大約50裏。


    因為距離郢城不遠,故而此處得名為郊郢。


    王翦前不久從河西來到此處,他剛剛熟悉完軍隊,正準備帶人進攻黔中,就收到了巫縣令的消息。


    “好,黔中願意主動歸附我大秦,這是一個好消息。”


    王翦看完黔中那邊傳來的消息非常高興。


    原本他還擔心自己攻略黔中,會引起楚國那邊的幹涉。


    這下好了,黔中主動歸附,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王翦對眾將領吩咐:“黔中是戰略要地,西連巴蜀東通荊揚,本將絕不能看著楚國將此處拿下。


    既然黔中願重新歸我大秦,本將決定親自帶領十萬大軍收複黔中。


    我走了以後,此處就交給蒙驁將軍了。“


    蒙驁拱手領命:“唯!”


    十日以後,秦軍進入黔中。


    郢城令獻城投降,秦軍不費吹灰之力的拿下了黔中的北大門,而後秦軍開始攻略整個黔中。


    秦軍所到之處,大部分城池都是望風而降。


    楚國那邊聽到消息以後,楚王有些坐不住了。


    楚王命項燕移師南下,同秦軍爭奪黔中。


    項燕率領20萬大軍南下的同時。


    王翦也來到了巫縣。


    巫縣令親自帶人在城外迎接,並且獻上了自己的大印。


    王翦大喜:“縣尊你能棄暗投明重歸我大秦,實在是立有大功。本將以上表秦王,奏明了你的功績,秦王命你去鹹陽受賞。”


    巫縣令謝過了以後,移交了城防,這才動身去鹹陽。


    鹹陽。


    王宮中。


    秦王政好奇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巫縣令,這是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絡腮胡須,小眼睛,皮膚很黑,看起來像是個莊稼漢子。


    “你為何沒有倒向楚國反而倒向我大秦呢?”秦王政問出了這個心理的問題。


    這不光是嬴政想問的也是秦國,許多大臣想知道的。


    黔中根是屬於楚國的,按理說他們選擇投降,也應該選擇投降故國,可是他們卻選擇了投降秦國。


    這讓秦國的君臣十分不解。


    巫縣令拱起手大聲說道:“秦國比楚國要強大,如果選擇一個歸附,臣自然是選擇實力更強的大秦。”


    秦王政微微點頭,卻又道:“隻是強便足以使你背棄故土?


    ”巫縣令忙叩首,朗聲道:“大王聖明。黔中之地,屢經戰火,民不聊生。臣觀天下大勢,秦統一天下乃必然之勢。今臣歸附於秦,亦是為黔中百姓謀長遠之福。秦法雖嚴,然公平公正,黔中百姓若能效忠大秦,定能安居樂業,不再受戰亂之苦。”


    秦王政聽後,撫須大笑:“卿之所言,甚合孤意。”遂封巫縣令為內史,並賜金百兩,錦緞十匹。


    內史,也就相當於是管理鹹陽周邊地區的郡守,其地位差不多相當於後世的順天府尹,但是秦國的內史,地位和權力要比後世的順天府影大得多。


    秦王政將一個歸降之人拜為內史,也是在向天下人表明,隻要願意跟著我大秦混,寡人我都有重賞。


    趙國,邯鄲。


    田秀對這個巫縣令也很有興趣。他看著毛遂問:“這個被嬴政拜為內史的巫縣令,他姓什麽叫什麽?”


    毛遂搖頭:“他的姓氏並沒人知道,不過他的名字倒是好記,他叫騰,秦國人將他稱為內史騰。”


    原來是他!


    田秀眼睛一眯,腦中也是想起了這位內史騰。


    但他並未繼續關注此人,而是又問:“黔中那邊的情形如何了?”


    毛遂說道:“王翦差不多已經收複了黔中,末將估計,用不了多久,秦軍可能就會重新攻打巴郡,從而收複巴蜀。”


    田秀皺眉。


    田秀背著手在殿內來迴踱步,許久後才緩緩開口:“黔中既失,巴郡怕是難以獨存。那片土地物產豐富,秦國得了它如虎添翼,此消彼長之下,趙國處境愈發艱難。”毛遂站在一旁,沉默不語,他深知田秀所言非虛。


    這時,尉繚進言道:“師父莫急。秦國雖然拿下了黔中,但據徒弟所知,楚國那邊也派了項燕去爭奪黔中,有楚軍在,王翦亦是片刻的拿不下巴蜀。


    田秀輕輕點頭,看著眾人道:“我們也不能幹看著,該動手打一仗了。”


    “問題是打誰?”這話是李斯問的。


    趙國周邊現在還剩四個國家,齊國,魏國,韓國和秦國。


    齊國那邊剛剛服軟,趙國沒必要再去打。


    魏國元氣大傷,趙國如果去攻打的話,可能會引起韓國齊國秦國的聯合反噬。


    韓國跟趙國是穿一條褲子的,趙國自然也沒必要去打自己盟友。


    剩下一個秦國,秦國堅固也不好打。


    至於向北去掃蕩匈奴,匈奴自從上次一戰就被打廢了,而且掃蕩匈奴也得不到什麽好處。


    田秀把目光看向地圖:“我們當然是打秦國。”


    “打秦國?”李斯皺了皺眉:“丞相,秦國恐怕不好打,王翦雖然走了,但河西那邊秦國一直屯有重地。”


    李牧在這個時候開口了:“如果真的想對秦國下手,咱們不一定非要去打河西,我們進攻的路線是很多的。”


    李斯看向他:“將軍的意思是?”


    李牧剛要說話,田秀伸手打斷了他。


    “尉繚,你來說!”田秀點名讓尉繚來說。


    尉繚驚訝的看著田秀,師父又在考他了?


    盯著圖看了一會後,尉繚指著上郡地區說道:“如果不去打河西,我們就隻能打這兒。”


    李牧笑著點頭。


    他剛才想說的就是攻打上郡。


    秦趙雖然相鄰,但絕大部分地方對趙國來說都不好打。


    趙國唯一的突破口就是上郡。


    拿下上郡地區以後,趙國就能從上郡地區向南攻擊。


    當年趙武靈王曾打算一舉滅秦,其製定的戰略就是從秦國北部地區向南攻擊,出其不意的繞過秦國堅固的防線,直擊鹹陽。


    “計劃是不錯,不過上郡距離我們本土太遠,補給線很長,這仗恐怕不太好打。”


    李斯搖著頭說。


    雖然他不懂軍事,但也能看出來這一仗的兇險。


    趙軍去打上郡,隻能從最近的九原郡出發,即便是從九原過去,路途也是相當漫長的。


    稍不留神就可能會被秦軍伏擊,全軍覆沒。


    若不是如此的話,趙國早把上郡拿了。


    尉繚說道:“風險肯定是有的,但有句話叫風浪越大魚越貴。”


    李牧對這話深以為然,用兵之道就是如此,有時候要出奇製勝。


    “主君,請讓末將去吧!”李牧主動請戰。


    田秀搖頭,看向尉繚:“繚,這一戰我想讓你!”


    “徒兒?”尉繚大吃一驚。


    他到目前為止還從來沒有單獨領兵的記錄,有幾次上戰場還是跟著田秀去見世麵。


    師父居然放心讓他一個從來沒打過仗的人單獨領軍?


    李牧也覺得不靠譜,萬一尉繚出了岔子,幾萬軍隊可能有去無迴。


    田秀卻說:“禁衛軍是我們的底牌,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而且我也沒打算讓尉繚一個人去,我會給他找一個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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