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偃五年,四月初。(公元前243年)


    秦魏兩軍交戰於武關,魏軍久攻不下,軍心渙散。


    魏將魏莊營中。


    “上將軍!”一名親衛來到魏莊營中,單膝跪地稟告道:“秦軍有使來。”


    “快傳!”魏莊很想知道,秦軍這時候派使者來是幹什麽求和的嗎?


    秦軍使者來到以後,趾高氣揚的將一封戰書扔在魏莊麵前。


    “我家尚將軍欲與將軍會戰,請將軍率兵退後十裏容我軍擺開陣型。”


    “會戰?”魏軍諸將聞言大感震驚。


    兩軍打了三個月,秦軍一直在關中自守,怎麽會突然和他們決戰?


    “上將軍,不能答應他們,當心有詐!”一名將軍及時提醒。


    “有詐?”魏莊聞言眉頭一皺。


    秦軍和魏軍相持三個月了,如果魏國這邊再不能取勝,可能就會變成長平之戰那樣,兩國接下來極有可能會開始拚糧。


    但現在的魏國不是昔日的趙國,如今魏國幾線作戰,是打不起消耗戰的。


    所以如果有可能,魏國得速戰速決。


    但是秦軍主動邀戰,魏軍真的能勝利嗎?


    魏莊猶豫之際。


    秦使冷聲道:“上將軍若是不敢與我就會戰,就請退兵吧!秦人從來不殺懦夫!”


    “你說誰是懦夫?”魏莊拍案而起。


    他本來就不是那種性子沉穩的將領,這下被秦使一激,脾氣直接上來了。


    秦使絲毫不怵:“將軍若是有膽,就請退兵十裏兩日之後,我們兩軍會戰。”


    魏莊大怒:“會戰便會戰,我魏國怕你不成!”


    “好!”秦使臉上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而後很快隱去:“那在下就告辭了!兩日之後,我們戰場上見!”


    秦使走後,營中頓時吵作一團。


    許多將領都擔心魏軍在野戰中會拚搏過秦軍,更是有不少人暗戳戳的諷刺魏莊沉不住性子。


    聽著周圍將領們的議論,魏莊氣的拍了拍桌。


    眾將領頓時不敢言了。


    等所有將領下去了之後,魏莊獨自坐在營中長籲短歎。


    副將韓鬆在一旁輕聲問道:“將軍何故歎息?”


    魏莊看向韓鬆,苦笑道:“我又何嚐不知我軍的野戰能力不及秦軍,貿然與秦軍會戰,我軍極有可能落敗。


    然,如今本將也是騎虎難下。大軍圍觀武關三個月,始終久攻不下。


    照此下去,用不了多久我軍不戰自崩矣。”


    韓鬆聽了以後輕言安慰:“上將軍不必如此憂心,我魏軍戰鬥力也不比秦軍弱,更何況我們手上還有信陵君練出的兩萬武卒,又何必畏懼秦軍呢?”


    魏莊點了點頭:“承你吉言,但願能贏吧!”


    武關。


    昌平君熊啟的營帳。


    秦使迴到他的大營。


    “上將軍,好消息,好消息,魏軍那邊已經同意與我軍決戰!”


    熊啟聞言,先是一怔,隨後大喜。“好!魏軍終於答應要和我們決戰了!”


    “蒙將軍!”熊啟把目光看向身側的蒙驁:“會戰之事,全賴將軍了!”


    蒙驁淺笑道:“將軍放心!隻要魏軍答應與我軍會戰,我秦軍必勝矣!”


    “將軍!”熊啟稍稍還有一些顧慮:“我們和魏軍打起來,您真有把握?”


    蒙驁笑道:“當然。”


    接著為了安撫熊啟,也是為了安定軍心,蒙驁給秦軍眾將分析起了兩軍的優劣。


    首先是從兩軍人數上,秦軍是三十萬,魏軍是四十萬。


    雖然說魏軍有人數優勢,但秦軍的作戰經驗更豐富,戰鬥力也更強。


    其次,魏軍那邊軍心渙散,士卒都已經不願再戰,而秦軍因為秦法的激勵人人戰心高旺。


    最後,魏莊隻是一個很平庸的將領,並不擅長大兵團作戰,而且他的威望也不足以服眾。


    綜合以上三點,蒙驁認為秦軍在會戰中有很大優勢,隻要部署得當,完全可以取勝。


    聽完蒙驁分析,秦軍眾將都鬆了一口氣。


    熊啟對眾將領說道:“全軍好好休整兩日,兩日以後,準備與魏軍決戰!”


    兩日後,會戰之日來臨。魏軍列陣在前,然而士兵們麵上皆是疲憊與不安。魏莊強裝鎮定,心中卻隱隱擔憂。秦軍則氣勢洶洶而來,蒙驁坐鎮中軍調度有序。


    就在魏莊準備下令讓魏軍進攻的時候,秦軍隊伍那邊,秦軍的陣列突然散開,接著就看到一群鶯鶯燕燕的女子從裏麵走了出來。


    魏莊愣住,不明白秦軍想搞什麽。


    隻見那群女子來到魏軍陣前,對著魏軍一陣戲弄。


    魏軍將士都是血氣方剛的男兒,又憋了幾個月,被這群婦人一挑逗,心頓時癢癢的,隊伍也開始騷亂起來。


    眼看自己這邊還沒開打就人心浮動。


    魏莊大怒,他站在戰車上,抽出自己的配劍,指著遠處那群女子:


    “給我放箭,把那群女子統統射死!”


    然而魏軍將士聽聞此言,麵麵相覷,竟無人敢動手。那些女子見狀更加大膽,嬉笑之聲不斷傳來。此時,魏軍中一員小將站出,“將軍,此舉不妥,射殺婦孺乃是不義之舉,恐失人心。”


    魏莊氣得渾身發抖,卻又不知如何反駁。


    就在魏軍躊躇之時,秦軍趁勢而動。蒙驁一聲令下,秦軍如潮水般湧向魏軍。魏軍倉促應戰,陣腳大亂。


    魏莊眼見魏軍陣腳大亂,心急如焚。他深知若不盡快穩住局勢,此戰必敗無疑。於是他親自駕車衝向敵軍,一邊衝一邊大喊:“隨我殺敵者,賞千金,封千戶侯!”部分魏軍受其鼓舞,紛紛跟上。


    秦軍雖攻勢兇猛,但魏軍畢竟人數眾多,一時間秦軍也難以突破防線。蒙驁見此情形,指揮弓箭手向前,一輪箭雨射向魏軍前方。魏軍躲避之時,秦軍步兵再次衝擊。


    魏莊身旁的親兵不斷倒下,他眼睛通紅,正欲拚死一戰。突然,魏軍後方傳來陣陣喊殺聲,原來是秦軍趁著剛才魏軍的注意力被那群女子吸引,蒙驁派人迂迴到了魏軍後方。


    魏軍在霎時之間大亂,幾乎有崩潰的趨勢。


    魏莊眼看己方要崩潰,他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而秦軍越戰越勇,逐漸形成包圍之勢。眼看魏軍就要全線潰敗,蒙驁隻能把自己壓箱底的魏武卒拿了出來。


    這兩萬人都被他留在中軍,原本魏莊是打算重做底牌,等到兩軍相持不下的時候,再用這支軍隊作為奇兵一舉打垮秦軍。


    但此刻戰事緊急,魏莊不得不把這支軍隊派出去穩定戰局。


    魏武卒加入戰場之後,魏軍的確是穩住了陣腳。


    遠處,秦軍陣營。


    蒙驁見魏莊頂住了他們的攻擊,並不驚慌。


    “魏莊看來是把他手上的精銳都派出來了,這樣正好。全軍發令,向魏軍發起重攻,合擊魏軍中軍。”


    命令一下達,蒙武不禁一怔,道:“父親,如果總攻命令一下我們的陣型就亂了,陣型一亂,魏軍可能會找到機會反殺。”


    蒙驁一笑:“亂不亂的無所謂,隻要能打垮魏軍的中軍就行,魏軍中軍一敗,全軍必崩!”


    秦軍是以戰鼓為信號,聽著鼓聲隆隆。


    所有秦軍將士都知道,總攻的時刻到了。


    魏莊見秦軍全麵猛攻,心中叫苦不迭。但事已至此,唯有死戰。魏武卒雖勇猛,但秦軍人數眾多且士氣高昂。


    半個時辰以後,魏軍漸漸不支,中軍出現了潰敗的趨勢。


    魏莊為了避免中軍被擊潰,隻能下令全軍向中軍集結,圍殺向中軍衝殺的秦軍。


    結果這道命令一下,魏軍原本就已經混亂的陣型徹底亂了。


    魏軍各自為戰,一片大亂。


    混戰之中,韓鬆保護著魏莊且戰且退。


    魏莊在親衛的保護下狼狽的逃出戰場,不過他的大軍就沒那麽幸運了。


    當日。


    三十萬秦軍與四十萬魏軍戰於武關東側,魏軍大敗,秦軍斬首八萬,俘虜萬餘,魏莊敗走。


    然後,蒙驁本想擴大戰果,但秦軍這邊也出現了指揮不靈的情況。


    秦軍的軍法是很嚴明的,原本不該出現這種指揮不靈的情況。


    但此時秦軍陣型已經亂了,人人各自為戰。


    而且當年的長平之戰,田秀斬首了千餘秦軍的基層軍官,這導致現在秦軍的中下級軍官嚴重缺失。


    這些新提拔起來的伍長、什長戰鬥經驗嚴重匱乏,平時還看不出來,在這種混亂的局麵下,當年田秀殺俘的後遺症就出來了。


    混亂的秦軍無力再繼續追擊魏軍。


    蒙驁也隻能看著大量的魏軍逃出戰場。


    另一邊,魏莊帶著十餘萬部隊狼狽的逃到鄧城。


    魏莊本想在此處守城,收攏潰兵,結果秦軍居然殺到。


    事實上,殺來的秦軍隻是小股部隊總數不過千人,魏軍十餘萬之眾完全有能力擊敗之。


    但剛剛遭遇大敗的魏軍人心渙散,全軍如同驚弓之鳥。


    聽聞秦軍殺來,魏莊不敢守城,慌忙帶領大軍撤走。


    而秦軍並未繼續追擊魏軍,隻是掃蕩殘留在南陽各地的魏軍潰軍,並開始有條不紊的收複城池。


    不久,魏軍的敗報傳到大梁。


    “該死!該死!魏莊誤我!”魏王圉在看完前線的戰報以後,雙目通紅,氣得不斷怒吼:“40萬大軍出征,結果被斬首八萬,又被俘虜上萬,其中還有大量士卒下落不明,這廢物居然隻給寡人帶迴來不到十萬部隊。”


    說著,魏王圉大怒道:“派人去殺了魏莊,滅其全家!”


    魏王本來想把他全族都滅了,但對方是魏國宗室,如果要滅族的話,恐怕要牽連不少人,魏王這才改成滅他全家。


    正在魏王怒吼的時候,隻見他突然吐出一口血,接著大吼一聲,重重的倒在地上。


    侍者們瞬間一片驚慌,趕緊圍了上去。


    魏王意識模糊,他拚盡最後一口氣說道:“快,派人給無忌寫信,要他迴大梁主持大局!隻有無忌能挽救魏國了!”


    說完,魏王把頭一歪暈死過去。


    魏軍的敗報傳到邯鄲以後。


    “魏軍居然會敗的這麽快?”田秀看完了李斯送來的戰報以後大為吃驚:“四十萬大軍,一天時間就敗完了?”


    此時,李斯見田秀滿臉驚愕,也隻能說道:“丞相,魏軍已敗,隻怕魏國馬上就要向秦國屈服,我軍要早做打算。”


    田秀問題,立即對李斯吩咐:“立即讓李牧的禁衛軍出動,目標夏陽(陝西韓城),另外火速給韓王去信,請韓王做好戰爭準備,隨時聽候我國的調遣。”


    說著,田秀又補充道:“馬上派人給魏國傳信,我國會全力支持魏國,讓魏國務必頂住,千萬不要向秦國投降。”


    ……


    另一邊,漢中。


    巴蜀充三國聯軍聽說魏軍大敗,頓時亂作一團。


    正在指揮三國聯軍的魏將晉克見情況不妙,居然直接棄軍而逃。


    晉克一逃,三國聯軍霎時間成了無頭蒼蠅。


    蜀侯主張立刻退兵,並且與秦國和好。


    充侯卻認為秦國雖然取勝,但魏國實力尚在。


    而且三國圍攻了漢中這麽久,眼看就要拿下漢中,此刻退兵未免太過可惜。


    兩人在戰後的問題上爭執不休。


    巴侯看著爭執的兩人,也是陷入沉思。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仗繼續打下去,恐怕他們也打不贏。


    而且就算他們真的打下漢中,將來秦國來報複,隻怕他們還要倒黴。


    巴侯最終開口道:“吾等還是退兵吧。魏國既敗,吾等獨木難支,莫要貪這一時之功,惹來滅頂之災。”


    蜀侯一聽,忙不迭地點頭稱是,充侯雖心有不甘,可看看眼下局勢,也隻好無奈應允。


    充侯在退兵的時候,對巴侯說了這樣一句話:“我們錯過了一個打敗秦國的絕佳戰機,這次諸位要因為我們愚蠢的舉動,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句話在不久的將來,一語成讖。


    秦軍這邊,蒙驁雖獲勝,可損失亦不小,且軍中需重新整肅紀律。昌平君熊啟建議暫作休整,再圖進取。


    趙國方麵,李牧率領禁衛軍朝著夏陽進發。一路上,他小心謹慎,謹防秦軍突襲。同時,韓國那邊接到趙國書信,韓王召集大臣商議對策,雖有心響應趙國,可又懼秦國報複,左右為難。


    整個戰國局勢因這場戰役變得更加錯綜複雜,各國都在權衡利弊,尋找生存之道,未來局勢猶如濃霧中的山巒,模糊不清,充滿變數。


    信陵君也終於返迴了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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