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偃二年,三月初。


    冰雪消融,大地迴春,田野邊一片春意盎然。


    田秀帶著一群文臣,正在田邊跟隨百姓耕種。


    以往春耕時節,天子要親為表率,下地勞作,以祈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隻是趙王偃尚未親政,因此這下地幹活的苦差事,也就由田秀這個丞相去做了。


    田秀在前世,也是農村出來的,幹農活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翻地、挖坑,下種,秀兒的動作一氣嗬成。


    引的旁邊一個老農都忍不住直豎大拇指:“丞相,您幹活倒真是個好把式!老漢我種了幾十年地了,還沒見過像您這樣的大貴人,能把農活幹的這麽熟練。”


    田秀擦了擦腦門上的汗,順手把手裏的鍤遞給了司農李進。


    鍤也就是後世俗稱的鐵鍬,鍤為直插式挖土工具。最早的鍤是木製的鍤,與耜差不多,或者說就是耜,在木製的鍤刃端加上金屬套刃,就成了鍤,它可以減少磨損和增強挖土能力。鍤是商代新出現的農具,發展於戰國,盛行於漢代,一直沿用到南北朝以後。


    商周時期的鍤多為凹字形的青銅鍤,春秋時期的銅鍤形式較多樣,有平刃、弧刃或尖刃。戰國時期開始改用鐵鍤,主要有一字形和凹字形兩種。鍤是漢代的主要挖土工具,在興修水利取土時發揮很大作用,故有“舉臿為雲,決渠為雨”的民謠(《漢書·溝洫誌》)。鍤的鐵套刃在漢代叫鐅,《說文解字》:“鐅,河內謂臿頭金也。”


    李進接過田秀遞過來的鐵鍤,然後往手上吐了兩口唾沫,賣力的翻起地,隻不過他動作要笨拙許多。


    就在田秀站在地頭和身邊的幾個老農攀談的時候,展來報,說是李牧他們迴來了。


    田秀立即告別了眾人,轉身迴宮。


    而李進,早已累的大汗淋漓, 上氣不接下氣,見田秀走了,他才敢扔了手上的鐵鍤,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


    王宮中。


    李牧正在向趙王匯報此役的斬獲,等李牧匯報的差不多了以後,趙王說道:“李卿,你這一仗打的很不錯!大長了我大趙的威風,狠狠的打擊了蠻夷的士氣。寡人要封賞你。”


    李牧謙虛的拱起手:“這多虧了丞相鼎力支持,還有諸位將士奮力殺敵,臣不敢貪功!”


    “哎,有功當賞,寡人一向是賞罰分明的!”


    趙王說著,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來到李牧身前。


    李牧個頭很高,差不多有一米八九。趙王偃的個頭則隻有一米七八,雖然也很高,但比起李牧還是矮了一截。


    這就讓趙王偃再看李牧的時候,不得不微微抬頭。


    李牧見趙王看著自己,忙拱手行禮,並且深深的低下了頭。


    “不錯,對寡人還有畏懼之心。”


    趙王偃心裏很得意,同時也起了拉攏的心思。


    “李卿,你說說看吧,你想要什麽封賞?”


    實際上,韓樂早就跟趙偃商量好了怎麽封賞李牧,包括將武安君的封號封給李牧的事情,趙王偃也知道了。


    但是此刻,他為了拉攏李牧,故意裝出了一副殷切的樣子。


    他知道,李牧作為臣子不可能開口向君王討賞。


    而他隻需要在對方開口後,將冊封李牧武安君的消息告訴他,這樣李牧必定對自己感恩戴德,說不定日後能為自己所用。


    事實也確實像趙王想的那樣,李牧應道:“臣不敢居功!都是丞相……”


    一聽李牧又要說田秀,趙王就覺得心煩,馬上伸手打斷了他,道:“你的功和丞相的功是兩迴事,寡人現在要先封賞你,李牧聽封。”


    李牧單膝跪地。


    “汝聽著,孤決意賜封你為武安君,封地百裏,此爵位三代不絕,今後你來麵王,可帶劍進殿。”


    趙王給李牧的賞賜,絕對是重賞。


    首先武安君可是一個實封爵位,封地內那是正兒八經的有百姓可以管理,而一個實封的封君,地位基本上等同於一個小諸侯。


    更難得的是,趙王還賞賜李牧三代不絕,意思就是這個爵位可以傳襲三代。而在大部分國家,封君的爵位,子孫後代如果沒有大功,爵位通常就會被取消,或者削弱封地。


    比如說馬服君趙奢之子趙括,趙括就隻是馬夫子,他的封地絕大部分都被趙王收迴,隻剩下一鄉之地。


    而各國君王製定這種法令,也是為了避免自家的封君會做大,威脅中央統治。


    所以說三代不絕其嗣,這簡直比武安君這個爵位還要寶貴。


    至於後麵的帶劍進殿,頂多算是一種殊榮。君王身邊大多數親信都有這個待遇,頂多算錦上添花。


    趙王偃原以為自己給了李牧這樣的重賞,對方應該感激涕零,納頭就拜,然後歸順自己。


    結果事與願違,李牧聽完,仍舊跪著,低著頭一言不發。


    趙王偃不悅道:“賢卿,你是對寡人給你的封賞不滿意?”


    李牧抬起頭看著趙王偃,說道:“大王,武安君是昔日丞相的爵位,臣何德何能敢受封此爵?請大王收迴成命!”


    “你!”趙王偃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別人都是巴不得封君,怎麽李牧片反過來送上門的爵位,他都不要?


    趙王偃正欲開口相勸,田秀就從外麵進來了。


    田秀一進門,先是拱手行禮。


    趙王偃還禮,稱唿了聲“相父”後。田秀這才把目光看向李牧:“牧,既然大王要封你為武安君,那你安心受著就是!”


    “可是!”


    田秀抬手打斷李牧:“這件事情我和太後商量過了,你不必再推辭了。”


    李牧見狀,這才安心的拜謝趙王。


    趙王偃此刻心裏就像吃了蒼蠅屎一樣難受。


    明明自己能借這個機會收複李牧,偏半路蹦出一個田秀。


    這下好了,李牧要對田秀感恩戴德了。


    “該死的田秀!”


    趙王偃咬著牙,在心裏暗罵了一聲。


    田秀看著趙王偃道:“大王,您的牙不舒服嗎?”


    趙王偃忙用手去捂著自己鼓起來的腮幫子:“寡人有些牙疼,讓相父擔憂了!”


    田秀聽對方隻是牙疼,便點了點頭,轉而詢問起李牧此戰的收獲。


    李牧又把剛才跟趙王匯報的事情匯報了一遍。


    田秀聽完以後說道:“你是說這一次抓到了很多俘虜?”


    李牧說道:“不錯足有2000多人。不知丞相以為如何安置這些俘虜”


    田秀心裏想著怎麽利用這2000人的時候 一旁的趙王偃直接擺了擺手:“這些蠻夷要來有何用?統統斬了吧!留著也是浪費糧食!”


    “這不好吧?”


    李牧心裏不大樂意。


    自古以來殺俘不祥,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會殺俘虜。


    如果說這次俘虜的是兩萬,甚至更多匈奴軍,李牧或許會考慮殺了這麽些人。


    畢竟養這麽多人要費不少糧食放迴去又是禍害。


    但現在隻有2000俘虜,趙國完全能養得起,這種情況下殺俘,在李牧看來完全沒有必要。


    田秀說道:“這些俘虜的確是不太適合都殺掉。”


    趙王偃聞言,不樂意了,自己好歹是大王,都說了要把這些人殺掉,田秀居然一點麵子都不給?


    “那相父的意思是把這些人都放了?”


    “不,也不能放。”


    趙王偃樂了,確切的說是被氣笑了:“殺又不殺放又不放,那丞相難道還想養著他們?”


    田秀搖搖頭:“我們自己的百姓都養不活,還養這些蠻夷。我的意思是,讓這些匈奴人到礦場去服苦役。”


    李牧霎時間明白了,田秀這是打算讓這些匈奴人充當免費勞力。


    趙國的鹽礦,銅礦,鐵礦甚至金礦,在開采的時候,一般都會招募專門的礦工,既然是招募的,官府也要給予相應的報酬。隻是官府的報酬一般都會很低,通常都是管一頓飯,在支付幾枚大錢。而這種待遇在諸國之中已經算人性化。


    像在秦國,礦工的待遇最慘,秦國的礦工都是普通百姓充任的,秦國徭役嚴重,每個百姓都要定期去服役,一些倒黴的就會被派去挖礦。礦井下深不見底又黑暗,而且還很髒,許多人都會患上唿吸病,故而人們都把挖礦稱作服苦役,平常沒幾個人願意去幹。


    各國為了讓自家的礦場穩定運行,除了強迫百姓服役,以及官府招募外,更多的選擇還是讓罪犯或戰俘去挖礦。


    罪犯戰俘去挖礦,不需要支付任何報酬,這些人比起普通百姓也更加吃苦耐勞,因此深得各國官府的喜愛。


    田秀叫這些匈奴戰俘去挖礦,也算物盡其才。


    “對了!這些匈奴人去挖礦的時候,務必把它們分散開,最多20或30人一群,以免他們暴動。”


    “另外,這些匈奴人每天讓他們吃一頓飯就可以了,戰俘嘛,不用吃的太好!”


    匈奴人聽了可得謝謝秀兒。


    秀兒考慮的多周到,連他們每天吃幾頓飯都幫他們考慮好了。


    “卑職遵命!”


    李牧拱手領命。


    田秀又囑咐道:“告訴這些匈奴人,那些表現良好的,可以讓他們成為我趙國的合法公民。”


    李牧一怔:“這個公民是什麽東西?煩請丞相示下。”


    田秀解釋道:“意思就是我趙國合法戶籍的百姓。”


    趙王偃一聽,馬上就不幹了:“什麽,讓這些蠻夷當寡人的子民?不行不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田秀對趙王算無語了,你跟你爹比起來差太遠了,連畫個餅都不會。


    你不給人家這些匈奴人畫餅,人家憑什麽給你賣力挖礦?


    “大王,最終解釋權在咱們這。到時候要不要讓他們上岸,不全憑我們一句話嗎?”


    田秀一句話,趙王偃豁然開朗。


    “好吧,那就按丞相的吩咐去辦。”


    ……


    從宮裏出來以後,田秀與李牧並肩而行。


    “牧,這仗你打的不錯,沒讓我失望。”


    “丞相,這一仗要不是有你鼎力支持,臣是打不下來的。”


    田秀欣慰的拍拍李牧的胳膊:“今天晚上叫上楊端和他們,到家裏來聚聚。”


    李牧拱手道:“唯!”


    迴到家裏以後,田秀又吩咐了毛遂,讓他去一趟馬服山,請孫禮他們迴來,大家晚上一塊聚聚。


    毛遂一聽,立馬去辦。


    夜裏,田秀和自己的一眾心腹、門客們聚集在一起。


    這一次除了李斯忙著鑄造新錢沒來,就隻有孫禮未到。


    其餘人難得聚在一起,大家心裏都很高興,一碗酒接著一碗酒的喝下去。


    即便是海量的田秀,也是難得的喝了個酩酊大醉。


    許多人喝的直接醉倒當場,趴在桌上唿唿大睡。


    田秀也被人攙扶著迴房間休息,幾個女人聽說田秀喝醉了,忙過來照顧。


    第二天一早,田秀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


    “什麽情況,你們怎麽都和我睡一起了?”


    田秀揉了揉眼睛,罕見的有些迷茫,他居然喝斷片了。


    趙媛悠悠醒來,沒說什麽,隻是翻了個身繼續睡。


    孟贏也從睡夢中醒過來,同樣翻了個身接著睡。


    最後醒過來的是魏無衣。


    “無衣,快告訴我,你們三個是怎麽和我睡一起的?”


    魏無衣麵色古怪的看著田秀道:“你還說呢,你昨天晚上喝多了,非要讓我們四個輪流侍寢,我們四個攔都攔不住。”


    “啊?”田秀懵了:“四個,還有一個人呢?”


    田秀尋找著上官文君的影子。


    魏無衣搖搖頭,閉上眼睛繼續睡:“她被你氣走了,我們三個照顧了你一夜。你太能折騰了,簡直就是個超人!”(這裏是玩梗,不要糾結什麽是超人。)


    田秀按了按酸脹的太陽穴,感覺自己被算計了。


    “這次玩的太出格了,看來以後不能再飲酒了,即日起我要戒酒!”


    立下了豪言壯語之後,田秀翻身下床。


    一直到披上衣服出門,田秀都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


    算了,反正自己也沒吃虧。


    三個女人不管跟自己做什麽,那都穩賺不賠!


    “隻可惜文君不在……”


    “先生!”


    身後傳來上官文君的聲音。


    田秀迴身看去,對方頂著一個好大的紅眼圈,看來是一夜沒睡。


    “文君,你看你憔悴的樣子,一看就是沒有休息好,來來來,快跟我迴房,我跟你睡一覺。”


    上官文君沒好氣的推開田秀:“先生,別鬧了,你還是趕緊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


    “何老先生已經把您要的劍鑄好了,請您去驗收呢!”


    “好,我們快走!”


    田秀當即沒了玩的的心思,帶著上官文君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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