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卿,對於鹽鐵專營一議,誰還有看法?”


    韓樂見大局已定,立馬出言詢問。


    群臣沉默,隻是抬頭看向前麵的趙康。


    趙康又將目光看向叔父趙豹。


    趙豹默然。


    “好,既然諸卿都不反對,那朕宣布,自今天起,我趙國執行鹽鐵專營。凡鹽業、鐵業皆收歸國有,嚴禁私營,違者以國法嚴懲不貸!”韓樂掀開了簾子,當著眾臣的麵將這個旨意宣布出去。


    趙王偃身子動了一下,似乎有話要說。


    韓樂將目光看向他:“大王有什麽想說的?”


    趙王偃一見到韓樂,馬上啞了火隻能說道:“孩兒無事!”


    “好,退朝!”韓樂站起身,宣布退朝。


    下了朝以後。


    趙王偃憤憤不平的迴到寢宮。


    他剛一進門,幾個侍女就將房門關上了。


    趙王偃怒氣衝衝的對身旁的宮人們說道:“母後與相父實在欺人太甚!他二人一唱一和,全然沒有把孤王放在眼中!鹽鐵專營這麽大的事情,母後隨便一張嘴就答應了,她問過孤王這個趙王嗎?”


    “你們說幕後是不是很過分?”趙王偃將目光看向周圍的幾個宮女。


    幾個宮女嚇得頭發都要立起來了。


    趙王偃自己抱怨太後就算了,還要來問她們?


    這話誰敢接?


    一時間,寢宮中的幾個宮女都低著頭,一言不發。


    “好了,全都滾吧,給寡人滾!”


    趙王偃見這些宮女居然不幫他說幾句出氣的話,更生氣了,便揮手讓屋子裏的人都出去。


    所有人都出去了之後,趙王偃一個人坐在墊子上慪氣。


    此時,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麵打開。


    趙王偃不耐煩的抬起頭:“是哪個混……”


    隻見來人居然是郭開。


    郭開拱手道:“拜見大王!”


    趙王偃一見是郭開,到嘴的髒話馬上咽了下去:“賢卿請起!”


    昨天關鍵的時候郭開幫自己說過話,趙王偃對他還是挺有好感的。


    郭開直起身子,看著趙王說道:“大王似乎很生氣?”


    “哦,沒有!”趙王偃直接來個睜眼說瞎話。


    “是嗎?”郭開捋著胡須,對著趙王一笑。


    那笑容分明是說自己早已經看穿了一切。


    趙王偃見此,心中有些惱怒。


    這郭開專程來見寡人,是來嘲笑自己的嗎?


    “卿,你笑什麽?”趙王不滿的問。


    “大王!您可是為了今日朝會上,丞相所提起的鹽鐵專營一事惱怒?”郭開看著趙王偃問道。


    趙王偃矢口否認再次來個睜眼說瞎話。


    郭開長長歎了一口氣,遂轉身而去。


    趙王偃看出郭開有話和自己說忙從王座上下去攔在郭開前麵:“卿,你到宮中而來,必定是對寡人有所教吧?”


    郭開說:“是!”


    趙偃說:“那您為何又要離去?”


    郭開搖搖頭:“大王不願對臣說實話,臣又怎麽敢把心聲吐露給大王呢?”


    趙王偃伸著頭往外麵看了一眼,見所有人都在幾十步外,這才將脖子縮迴來,說道:“賢卿說的不錯,寡人的確是為相父今天在課堂上的事情而生氣。”


    郭開點點頭:“臣正是為此事來的!”


    “先生,請進來說吧!”趙王偃拉著郭開迴去。


    兩人重新來到殿中。


    君臣二人相對而坐。


    郭開拱起手說道:“大王,敢問一句,您之所以生氣是不滿丞相所提出的政策,還是對丞相本人有所不滿?”


    “郭開汝好大膽子!”趙王偃直起了身子,似乎想發怒:“丞相才是寡人的相父,寡人怎麽會對相父有所不滿?”


    “寡人看汝分明是來挑撥寡人與丞相的關係?”


    “哈哈哈!”郭開撫須大笑。


    趙王偃怒道:“汝何故發笑?”


    “既然大王對丞相沒有不滿之處,那就請大王治臣之罪!”郭開對趙王偃拱手請罪。


    趙王偃打量著郭開。


    這廝並不像田秀派來試探寡人的。


    莫非他真的對寡人有所教?


    “先生,請起!”趙王偃扶起郭開,就連稱唿都成了先生。


    郭開直起身子之後看了趙王爺,再次問出那個問題。


    趙王偃並不答,隻是長歎一聲。


    田秀到底是先王指定的托孤大臣,是他的相父,趙王偃可不敢對郭開說自己對象相父不滿。


    此舉堪稱是大逆不道。


    郭開見趙王偃的反應,心中已經有了數:“大王丞相大權獨攬,朝中無人能製衡,太後也懼其三分,不知大王可懼丞相否。”


    趙王偃沒有否認:“孤懼!”


    郭開點點頭又問:“大王可忌憚丞相的勢力嗎?”


    趙王偃跟著點頭。


    郭開又問:“那大王擔心丞相會謀反嗎?”


    這個問題問完,趙王說了句好大膽子,以此嚇唬郭開。


    對方卻毫無懼色。


    趙王偃的戒心,這才全部放下:“先生所言不差,寡人實有所慮!”


    “丞相一人在朝堂之上乾剛獨斷,更是集軍政大權於一手。他若是謀反,寡人絕非對手!”


    郭開一笑,拱手道:“既如此開有良策可助大王從丞相手中收迴權柄!”


    趙王偃聞言大喜,又急忙收起喜色,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先生此言可當真?”


    “當真!”


    “果然?”


    郭開直接起身,“大王不想聽就算了。”


    趙王偃急忙把他拉迴來:“先生說就是!”


    你說你裝什麽逼?


    郭開撇了撇嘴。


    “大王,若您真的想從丞相手上收迴權柄,就必須得與一人合作。”


    “誰?”趙王偃問。


    “趙然!”郭開說出了一個趙王偃沒想到的名字。


    趙王偃一怔:“趙然?為什麽不是趙豹或者趙康,這二人才是公族派的領袖啊!”


    在趙王偃看來,朝堂上能跟田秀正麵交鋒的就隻有公族派。


    趙然何德何能可以幫他從田秀手上收迴權柄?


    “大王此言不差。不過平陽君二人,雖說是公族派的領袖,但平原君去世後,公族派元氣大傷,實力早已不複從前。”


    “趙豹也沒有平原君那種振臂一唿的威望,朝堂之上的群臣對他多有不服。”


    “實際上,公族派在平原君死後就已經分崩離析。他的弟弟和兒子根本就沒有力量繼承他留下的政治遺產。”


    郭開剛說到這裏,趙王偃馬上打斷了他:“先生說的不對,今天在朝堂上,公主派分明全都團結在平陽君和平原子的旗下!”


    郭開說:“那不過是因為丞相的政策危害到了邯鄲權威的利益,這些人才會暫時團結在平陽君的旗幟下,並不是說他們已經有能力讓這麽多人都心甘情願的追隨他們。”


    “如果這些人真的真心追隨,今天的鹽鐵專營,根本就沒有成功的機會!”


    趙王偃聽到這裏也覺得郭開說的有幾分道理。


    於是,趙王偃問:“那長安伯就有實力跟田秀抗衡?”


    “其實沒有!”郭開搖了搖頭。


    趙王偃急了。


    郭開:“你看你又急!”


    說著郭開搖了搖頭。


    趙王偃隻好耐著性子拱起手:“請先生賜教!”


    郭開這才繼續說道:“長安伯在公族派的威望雖然趕不上趙豹,甚至就連趙康都不如。但您別忘了,他可是大司馬!”


    趙王偃恍然大悟:“寡人懂了!先生的意思是讓寡人請大司馬幫忙,率兵擒拿相父?”


    郭開差點吐血。


    特麽的大王你有腦子嗎?


    讓趙然去拿田秀,你可真敢說。


    他要是能有那麽大本事,這王位還輪得著你坐?


    特麽的他自己就當上趙王了。


    心裏罵罵咧咧半天之後。


    郭開平複了一下心緒,說道:“大王,趙然雖然是大司馬,但實際上他並不得軍心。您要是讓他去抓丞相。”


    “結果隻有一個,命令是您上午下達的,他中午就會被手下人綁了送到您麵前。”


    “禁衛軍那幫將領都是田秀死黨。先王當年設計把他們從軍中調走,誰知田秀趁著伐楚之役,又重新把他們調迴到軍中。”


    “現在田秀在禁衛軍中的勢力已經無人可以撼動。大司馬也不行!”


    趙偃眉頭都快皺成一個川字了。


    “先生,請你快教我怎麽樣收迴大權吧!”此刻趙王偃也顧不得什麽威嚴了,直接拱手求教。


    郭開也不拖大緩緩說道:“大王想要收迴大權,首先就得取得趙然這個大司馬的支持。他雖說沒有軍權,但卻可以利用成為您的一枚棋子。”


    “首先他是大司馬,調動起軍隊名正言順。大王可以設法讓長安伯得到軍功,隻要他手上有了軍功,在軍中的威望就能提升,他的威望一提升,大王就能依靠他,和田秀分庭抗禮。”


    趙王偃抬起頭看著郭開,心說:“你這老小子說的挺容易,軍功是那麽好獲取的?趙然要獲得多少軍功才能跟田秀分庭抗禮。而且他有了那麽多軍功不就是第二個田秀,你他喵的可真敢出主意呀!”


    “賢卿,你這個主意恐怕不太好,要獲取多大一個軍功才能讓大司馬得到軍隊的支持?而且就算他真的有了那麽大的威望,到時候寡人憑什麽壓製他?”趙王對著郭開問出了心中的疑慮。


    郭開說道:“這功勞很簡單,有個滅國大功就行了!”


    滅國大功,還很簡單?


    當今天下格局七雄並立。


    隨便滅一個國家,其他幾國都會炸。


    忘了齊國是怎麽被打廢的?


    趙王偃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當年五國伐齊之事。


    見趙王偃有點不相信自己,郭開這才開口說道:“不一定要滅大國,可以效仿呂不韋,去滅小國。”


    趙王偃眉頭一皺:“您的意思是去滅衛國?”


    當今天下的小國,就隻剩下衛國跟魯國。


    至於蜀地的巴蜀充三國。


    這三國並沒得到廣大諸侯的認同,所以不算在體其內。


    魯國距離趙國太遠,還被齊國保護。


    趙國是不可能去滅魯國的。


    剩下趙國唯一能滅的小國隻剩衛國。


    郭開笑了一笑:“正是!大司馬去滅衛國,憑借我趙國之強勢,就算三歲孩童統兵也能滅之。”


    “大王滅衛,可得三個好處。”


    “其一可助大司馬在軍中獲得威望,讓他擁有可與田秀相抗衡之實力。”


    “其二,滅衛之功還不足以讓大司馬全麵壓過丞相,大司馬想與丞相抗衡,就必須得求助第三方勢力,這個人就是大王。那時大司馬為了得到大王支持,隻能緊密的團結在您的旗下,大王則可扶持大司馬,與丞相相爭,從而漁利!”


    “這其三嘛,是可以讓大王您獲得滅國大功,到時候您在趙國的聲望必定更上一層樓。您想收迴大權也會更輕鬆!”


    “故,有綜上三點在,滅衛一事,必然可行。”


    “那丞相和母後會同意嗎?”趙偃擔心田秀和韓樂兩個人會攔著。


    “會!”


    “禁衛軍以軍功授爵,人心思戰。若大司馬要帶著他的那些部下獲取滅國大功,必然人心思戰。”


    “丞相若不準他們出戰,用不了多久,他在軍中的那些舊部,必然與丞相離心離德。”


    “至於太後,她更加不能失去軍隊的支持。”


    趙王偃點點頭:“那先生速速去招大司馬入宮。”


    “遵命!”


    郭開應了一聲後,起身準備傳命。


    “先生迴來!”


    趙王偃拉著郭開的手,動情的說道:“若寡人來日能親政,必定委任你為丞相!效仿子楚與呂不韋那樣對待您!”


    郭開對趙王偃一拜:“謝大王!”


    ……


    韓樂寢宮中。


    依舊是田秀隔著簾子和韓樂對坐。


    史官老實巴交的坐在旁邊記錄兩人的言行。


    “卿,你可真有本事,藺公都被你收買了!”韓樂言語中有幾絲興奮。


    藺相如這種幾朝的老臣,都能跟田秀站到統一戰線。


    田秀的本事可大的很啊!


    田秀嘴角抽了抽。


    “神特喵……”田秀說到這趕緊捂了捂嘴,用餘光看向旁邊記錄的史官。


    對方果然停下了動作,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田秀慌忙改口:“殿下想多了,我哪有本事收買藺公,今日是他主動幫忙的!”


    “藺公可真是高義!”韓樂由衷的稱讚了一聲。


    田秀嘴角又是一抽。


    韓樂忍不住問:“難道我說錯了嗎?”


    田秀說道:“藺公今日可不是白白的為我仗義執言的,這是個人情。將來是要還的!”


    “藺公、虞君都已經老去。布衣派的衰落已經是定局了。”


    “待到布衣派率領,藺公家族豈非無人看顧?”


    韓樂聽到此處也是恍然大悟。


    藺相如這種老東西果然不會白白出來幫田秀站台。


    這都是有所圖的。


    果然還真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兩人這番對話,可苦了旁邊的史官。


    時光用嘴咬著筆尖,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們這番對話該不該記,怎麽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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