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在下自然是不會忘的,從現在起,秀的命就是先生的了。”


    田秀剛說完,那神醫就說了一聲好。


    然後就聽那神醫說道:“既然你的命已經是我的了,那閣下請自裁吧!”


    “自裁?”田秀以為自己聽錯了看向那神醫,對方隻是斜眼瞥了他一眼。


    見此,田秀也隻能硬著頭皮把湛盧劍拔了出來。


    這下尷尬了,自己本想在這個神醫麵前裝波逼,誰成想對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上來就要自己自裁!


    “先生,不要!”上官文君強忍著眩暈說道。


    “我已經答應了先生,就不能失信!”說罷,田秀將劍橫在自己脖子上,做出一副要自刎的樣子。


    但田秀舉著劍等了半天,手都快酸了,對麵的神醫居然無動於衷。


    你特麽不應該過來攔著我嗎?


    “怎麽了?”神醫捋著胡子,戲謔的一笑:“丞相大人怎麽還不自刎?”


    “老先生,絕非秀怕死,而是秀不能死,趙國還需要我!”田秀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嗬嗬!”神醫冷笑了一聲:“丞相大人是怕死了吧?說好的君子一言呢?”


    田秀聽神醫這麽說了,頓時計上心來。


    “神醫一定要在下的命嗎?”田秀問。


    神醫點了點頭。


    “好!”田秀直接用湛盧割下了一縷自己的頭發。


    “老先生,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今日秀以發代首,這樣也不算違背諾言!”


    神醫憤而起身,手指著田秀:“你!”


    惱了一會,神醫才緩了口氣說道:“想不到堂堂的趙國中山侯,名揚天下的武安君是這等言而無信之人!”


    “誰言而無信了?”田秀握著自己的頭發,理直氣壯的說道:“老先生說了要在下的命,在下以發代首這有什麽問題嗎?”


    神醫坐迴到椅子上,冷哼一聲:“那請閣下速速殺我。”


    “老先生醫術高超救了我的愛妾,怎忍害之?”


    “你可要想好,若閣下今日不殺老夫,待老夫走出這道門,便要將今日之事宣揚到天下各國,使世人都知道趙國丞相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老先生隨意!秀的名聲反正也不是很好,虱子多了不癢,您喜歡怎麽說都可以。”田秀擺出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汝當真就不在乎自己的名聲毀於一旦?”


    “名聲不過是世人對秀的看法,秀並不在意。在下已經割發代首,斷不會再舍命於老先生。不過在下願意贈給老先生千金,或者是一些老先生需要的珍貴藥物作為交換,以供您繼續懸壺濟世治病救人。”


    神醫打量了田秀一眼,不屑的說道:“我醫術淺薄,可在民間還有些威望,受過我恩惠的百姓不少。你若真的放我離開,不出十天半個月,我保管閣下名聲掃地。”


    “多謝老先生告誡!秀做事但求無愧於心,斷不會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就行這等忘恩負義之舉。”田秀臉色淡然的說道。


    “既然如此,你稍等!”神醫要來筆墨,寫下了一張藥方交給田秀:“上麵的藥材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弄到。”


    神醫說完,又從布袋裏掏出兩瓶藥:“方子上的藥配合這兩瓶解毒藥還有我剛才給你的那瓶藥一同服用。切記要三瓶一起服,不然就會變成穿腸毒藥!”


    看著神醫新開的方子以及手上的兩瓶解毒藥,田秀愣住了。


    “老先生,你這是……”


    “老夫剛才是在試探丞相的為人,若方才您殺了我,最多明天傍晚,這位夫人必定毒發身亡,而且保管大羅神仙都救不了!”


    田秀心裏麵一萬隻馬在奔騰!


    眼前這個慈眉善目的老者,居然藏著這麽歹毒的心思。


    幸好自己沒有幹出卸磨殺驢的事情,否則,若今日自己為了保住名聲就殺了這個醫師,那麽上官文君在吃了他之前開的那瓶藥以後也會毒發身亡。


    行走江湖,果然沒有一個是善茬!


    “老先生不光是醫術精湛,就連謀略也讓小子歎為觀止,小子佩服!”


    在確認了田秀是個真君子以後,這神醫的態度也和藹了許多,“武安君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上馬治軍,下馬治民,比起您的權謀之術,老朽這點兒微末道行不值一提!”


    田秀聽完以後哈哈大笑:“老先生謬讚了!”


    “說實話,老朽見過不少王侯將相,像閣下這樣的實屬少見。”


    “哦,此話怎講?”


    “方才您要我醫治這位夫人,老夫本以為您隻是好色之徒,故而才刻意刁難,想叫你知難而退。沒想到你為了救這位夫人,連自己的臉麵,性命都可以拋下不要,這份氣度,古今罕見。”


    “老先生言重了!”田秀謙虛的行了一禮,恭敬的問道:“還沒請教老先生高姓大名!”


    “老夫扁鵲!”


    扁鵲?


    田秀愣了下。


    怎麽這老頭子也叫扁鵲?


    那自己之前認識的那個扁鵲是怎麽迴事?


    看田秀一臉吃驚的表情,神醫解釋道:“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扁鵲,但我也是扁鵲沒錯!”


    田秀點頭道:“這我倒是聽另外一位扁鵲先生提起過,醫家弟子,隻要懷有一顆懸壺濟世之心者,皆可稱為扁鵲!”


    “沒錯!我們醫家弟子都是傳承於扁鵲,我們到處治病救人,采集草藥,累積經驗,也是想要將扁鵲的醫術發揚光大,前輩的心血不能在我們這些後輩手上丟了!”


    “醫者仁心,秀萬分敬佩!”田秀衝著神醫深深的一拜。


    這個時代百家爭鳴,各家學派都想將自己的門派發揚光大,為此不擇手段。但各大流派都隻顧著爭權奪利為自己的學派揚名,真正能為百姓做些實事的人,寥寥無幾。


    醫家弟子懸壺濟世,切實的救濟了患病的百姓,就憑這一點他們就值得尊敬。


    “醫者仁心!”神醫好像受到了觸動。


    過了好久,他才抬起頭看著田秀問:“武安君也懂得醫術嗎?”


    “我並不懂得醫術,但我知道醫生可以治病救人,你們能拯救許多無辜的百姓!”


    “方才我聽老先生提到,想將扁鵲的醫術發揚光大,既如此您何不留在邯鄲,在我趙國廣收門徒,如此既能廣大流派,又能救治更多病患豈不一舉兩得?”


    田秀趁機邀請神醫留下來在邯鄲開宗立派。


    神醫真的在邯鄲廣收門徒,趙國的醫療條件勢必將得到質的提升,良好的醫療條件,可以救活許多人!


    “醫術易傳,醫德則難授,傳承醫術豈是多收幾個門徒就能實現的?再說了,如果教出一群庸醫,非但不能治病救人反倒會害人!”


    田秀明白,這時代師生關係堪比父子,若是弟子不爭氣,作為師父也會跟著丟臉,所以許多人寧可把醫術爛在手裏,也不肯輕易傳授。


    作為醫者更是如此,因為別的行業做差了頂多是丟臉,但醫者要是學藝不精,是真的會治死人的!


    “老先生,昔日孔夫子有3000學徒,但留有賢名者不過72人而已!您若能廣收門徒,傳授他們一些基本的醫術,年深日久,自然能看出一個人的天賦、品德,屆時您再把一身醫術傾囊相授,必能造福世人!”


    “任閣下說的天花亂墜,您不過是想用我的醫術去治療你們的士兵,好讓他們製造更多的殺戮!”神醫毫不客氣的說道。


    聽到神醫這麽說,田秀神情頓時變得嚴肅:“首先,我坦率的承認,我的確有自己的私心。但是您說我不過是想用您的醫術去治好我的士兵,然後讓他們去製造更多殺戮,這種說法是完全錯誤的!醫生的職責就是救治病患,這就像軍人的職責是保家衛國,兩者都是一樣的!軍隊的存在絕非是為了殺戮,而是為了保證一國的穩定。沒有軍人守衛邊疆保家衛國,一個國家又如何能繁榮昌盛?荀子曾經說過,一支擁有仁愛的軍隊可以所向無敵!這樣的軍隊難道不值得尊敬?”


    眼前的老者沒有認同田秀的話,因為現實中的士卒,在上了戰場以後大都會失去管束,戰場的環境會把普通人變成野獸,人一旦成了野獸,任何禮儀道德都不能再約束他們,失去了約束的士卒會做出許多瘋狂的事情。但是他也沒有反對,因為田秀所謂的仁義之師,的確是保家衛國中不可缺少的,是這樣的軍隊和那些擁有高尚醫德的醫生一樣,在這亂世中都是極為罕有的。


    “仁愛的軍隊是無敵的,那麽您認為趙國的軍隊仁愛嗎?”神醫問出了這麽一個尖銳的問題。


    田秀沉默了一瞬,坦然道:“趙國的軍隊或許稱不上仁愛,但他們對得起他們的國家,也對得起身後支持他們的百姓,他們無愧於心!”


    神醫冷笑一聲:“哼,為國為民?真是可笑,若他們真的是為國為民,為何要四處征戰,搞得民不聊生?這豈非自相矛盾?”


    田秀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先生難道不知?這天下紛爭已久,各國之間勾心鬥角,戰亂不斷。趙國若不強大起來,遲早會被其他國家吞並。我們隻能以戰止戰,用武力換取和平。”


    “既然你們想要和平,那為什麽還要成立一支職業軍?”神醫咄咄逼人,一點也不給田秀喘息的機會。


    田秀從容的迴答:“我們建立職業軍,正是為了扞衛我們國家的和平!隻有我們足夠強大,敵人才會坐下來和我們講道理。實力不對等的情況下,我國隻有亡國滅種!”


    “荒謬!”神醫氣憤的站起身走到一旁,明顯是不認同這番理論。


    田秀跟上去站在他身後,說道:“遠的不提就拿數十年前被宋國所滅的滕國舉例。滕公重用孟子,以王道治理國家,騰國沒有一兵一卒,也不曾與鄰國結怨,國中百姓因此安居樂業。但宋康王驟然發難,滕國短短數月便被亡國!滕公身死,孟子逃亡。由此可見,一味的使用仁政,並不能讓宋康王那樣的人敬畏。隻有使用武力,才能讓這些兇惡的敵人變得和善。”


    見神醫已經有所動搖,田秀又接著說道:“如按照您所說的,我們天下各國都放棄軍隊,這天下能和平嗎?”


    不等神醫迴答,田秀就搖了搖頭,堅定的說道:“不能!一個國家沒有了軍隊的約定,隻會更加混亂,天下大亂隻會造成更多人死亡!”


    神醫微微皺眉,似乎在思考田秀的話。田秀見狀,繼續說道:“先生,我知道您對戰爭心懷不滿。但在這亂世之中,想要獨善其身談何容易?隻有讓趙國變得更加強大,才能保護百姓免受戰亂之苦。而您的醫術,便是趙國走向強盛的關鍵之一。”


    “那老朽問一句,若老朽堅決不願為您效命,您會放我離開嗎?”


    “當然!”


    “那老朽告辭!”神醫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轉身出門。


    “我送老先生!”田秀親自護送神醫出門。


    兩人來到外麵的街上,神醫騎上了一匹田秀為他準備的馬匹。


    “多謝武安君賜馬!”神醫拱手謝了一聲,勒轉馬頭離開。


    這時,展從後麵跟了上來,輕聲說道:“少君,此人醫術過人,若是他到其他國家去開宗立派廣收門徒,對我趙國可大大不妙!”


    說著,展抽出了自己的佩劍。


    神醫也聽到了展的話,他也有些心驚,但並沒選擇迴頭,而是繼續騎著馬悠悠向前。


    “不必了!”田秀搖了搖頭,一把將展拔出來的劍按了迴去:“老先生與我有恩,我怎能恩將仇報?何況老先生這一身醫術,若真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傳人,倒是件好事。”


    神醫騎著馬消失在街尾。


    一直走出去了兩條街,神醫還在迴味著田秀剛才那一番話。


    越是迴味,他的內心越是動搖。


    或許自己真的可以留在趙國廣收弟子,治病救人。


    神醫抬起頭,看到了路邊貼的一張告示。


    那是官府出台的防疫八法。


    神醫看著告示上的內容,喃喃自語。


    隨後他下定決心,調轉馬頭折返迴去。


    此時,田秀懷中正抱著上官文君,準備帶她迴家。


    見神醫又迴來了,田秀非常驚訝。


    “老先生,您不是?”


    “老朽隻是見城中瘟疫橫行,不忍看黎民百姓受苦。等我幫你把瘟疫治好,我還是會走的!”


    “那就多謝老先生了!”田秀望著神醫會心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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