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誨心中早已是怒火翻天。


    他一向出手果決,這麽多年以來,死在他手上的人著實不少,甚至比他救過的人還要多。


    此時此刻,得到了周老太傅的首肯,宮明月的支持,他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他一雙星目中寒光乍現,長腿一邁,便站到了周老夫人麵前。


    周老夫人一邊搖頭,一邊朝著角落裏挪去:“不,不,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


    說實話,她害死了那麽多人,但卻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迴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你該死。”莫如誨的聲音冰冷到了極點,“我母親,我奶娘,我母親的貼身侍女,幾名護衛,吳家滿門,你算算你手上沾了多少條人命?如今我殺你,也隻是報了我母親的仇,至於其他的,待你到了陰曹地府,他們自會來找你討還。”


    死亡的恐懼下,周老夫人的神誌已經有些混亂了。恍惚間,她看到四周出現了一道道身影。那些身影,有些她認識,有些她不認識。而她認識的那些,赫然便是早已死去多年的周馥羽,吳老將軍,吳老夫人,等等等等。


    “你們怎麽來了?走開!都給我走開!”周老夫人雙手亂舞,企圖將他們從自己眼前揮走。


    她害怕了,她是真的害怕了!


    她一個激靈翻了起來,衝著莫如誨直直跪下,也不管身邊滿是殘斷的木渣,快速的磕起頭來:“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如誨,你饒了我吧!你饒了我吧!從今以後我一定好好疼愛你,不,疼愛你們夫妻,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晚了!”莫如誨絲毫不為所動,右手抬起,準確無誤的落到了周老夫人的天靈蓋上。


    周老夫人求饒的話戛然而止,大睜著眼睛,直挺挺翻到了過去。


    宮明月眸子微微動了動,莫如誨果然還是顧及周老太傅的,用了這樣幾乎沒有痛苦的方法殺了周老夫人,如果換做是她,那些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怕是挨個用上一遍了。


    屋子裏一片安靜。


    片刻後,周老太傅的聲音響起:“死了?”


    “死了。”莫如誨道。


    “死了好,死了好啊!”周老太傅歎道,然而那聲音裏的淒涼和蕭瑟,卻是誰都聽得出來。


    周老夫人死了,並不意味著事情就此結束了。


    “外祖父,要不,我們對外就說外祖母是被海盜蠱惑,所以做出了這一切吧?”莫如誨建議道,他真的不想傲骨錚錚的外祖父,臨到老了,被世人所取笑詬病。


    “不,我要將這一切如實稟告皇上,除了——”周老太傅說著,看向周老夫人的屍體,“就說她見事情敗露,所以自行撞牆了斷了。時辰已經不早了,叫下人們過來收拾吧!”


    莫如誨和宮明月點了點頭,依言去辦了。


    乍聞自家主母去世,周府的下人們震驚可想而知。不過好在周老太傅一向以身作則,嚴謹治家,所以並沒有鬧出什麽大亂子,也沒有傳出什麽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語。


    五更,周老太傅穿著自己的朝服出了周府,前往皇宮。


    他已經不上朝很多年了,如今突然出現,不僅文武百官好奇不已,就連淳正帝也忍不住開口詢問了。


    於是,周老太傅走到了大殿正中,對著淳正帝和一殿的文武百官將周老夫人的所作所為講了出來。


    末了,他更是直直跪了下去,朗聲道:“老臣治家不嚴,以致荊人做出如此罄竹難書之事而未可查,陛下若要責罰,老臣自甘領受。然吳家無辜,還望陛下還他們一個公道,讓那滿門冤魂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淳正帝和文武百官根本就沒有從他所講的事情中反應過來。


    直到片刻後,淳正帝才一點點收迴臉上的錯愕。


    他很清楚,周老太傅是絕對不可能編造這種事情的,可是這種事情,這未免——


    一眾文武百官更是心驚肉跳的厲害,周老夫人那是什麽人?當今皇上的嶽母,周老太傅的夫人,整個金城最受人尊敬的老婦人,誰能想到她居然是這樣的人?


    她的所作所為,不僅是讓周老太傅蒙羞,更是讓皇上蒙羞啊!


    有些人不禁在心中埋怨起周老太傅來,您老正直果敢,但也要考慮一下他們啊,這種事情就不能私底下告訴皇上,然後你們翁婿兩個想好體麵一些的說辭再公之於眾嗎?如今就這麽大喇喇的說出來,要是皇上因此而嫉恨他們,那可就完了。


    不過埋怨歸埋怨,他們心裏同時也是敬佩周老太傅的。他如此大喇喇說出來,無非是想讓他們做個見證,逼得皇上不得不為吳家洗清冤屈。


    隻是,當年一片勸諫聲中,淳正帝執意下旨殺了吳家滿門,如今若是還了吳家清白,這豈不是讓淳正帝自己扇自己的臉嗎?平常人尚且注重臉麵,更何況一國之君。


    他肯嗎?


    而幾個吳老將軍當年的親信下屬,則是相視一眼,然後齊齊站了出來,跪倒在地,異口同聲的道:”吳家無辜,望陛下還他們一個公道!”


    當年他們沒能救得了吳家,以至於自責懊悔了這麽多年,如今萬萬不能再錯過這替吳家討迴清白的機會了!


    淳正帝被他們洪亮而又堅決的聲音震得迴過神來。


    他看著他們,然後掃向周老太傅。


    周老太傅一臉果決,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梁宣帝垂放在身側的雙手死死捏住了龍袍。


    此時此刻,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他的心情,那邊是心如刀割。


    他自忖從來不是個專橫獨斷的掌權者,唯獨當年那件事,他不顧一切勸諫求情的聲音,執意滅了吳家滿門。


    而現在,有人告訴他,他當年做錯了。


    如果是別的錯誤,他憑借國君的地位或許還能挽救,可是,吳家滿門的性命,在刀落的那一刻就已經徹底結束,他就算傾盡所有,也無法挽迴。


    吳家的赫赫功績和他下令斬殺吳家人的醜惡嘴臉在他腦海中交替。


    五髒六腑劇烈的抽搐,他身子往前一傾,就是一大口血噴了出來。


    緊接著,在一眾文武百官的驚唿聲中,他栽了過去。


    ……


    整件事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整個金城傳了開來。


    在人們痛罵周老夫人陰狠惡毒的同時,也有人開始詆毀周老太傅,說他窩囊無能,綠帽子一帶這麽多年的,當然了,更多的還是指責他瞎了眼,自己妻子做了這麽多的壞事居然毫無所察,害的吳家人白白丟了性命。


    不過,這些惡言惡語隻剛剛流傳出來,就被新的聲音所取代。


    而那新的聲音,自然是誇周老太傅剛正不阿,大義滅親,實乃為官者典範。至於毫無所察什麽的,畢竟周老太傅平日裏醉心於詩書棋畫,不太理俗事,而周老夫人又實在太會偽裝,他被騙了這麽多年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來,周老太傅在民間的聲望又提升了不少。


    周府。


    “辛苦你了。”莫如誨攬著宮明月的肩膀柔聲道,他自然清楚那新的聲音從何而來。


    “沒什麽。”宮明月道,“就是不知道父皇那邊——”


    “他準備下罪己詔,然後親自到吳家人墳前請罪。”莫如誨道,“我看得出來,現在最難過的人便是他和外祖父了。”


    “是啊!”宮明月點了點頭,“還好我母親他們早就走了,否則——”


    送親使團雖說是由鎮國公主帶領,但裏麵絕對少不了梁宣帝特意安排的人。若是此時他們還在金城,怕是少不了趁機攪和一把。


    這一點莫如誨自然也明白。


    “父皇還說他想親自見見慕千絕,但被我勸阻了。”他將頭自然的靠在宮明月的肩膀上,開口道。


    “你其實並沒有完全相信慕千絕。”宮明月肯定的道。


    “是。”莫如誨也不否認,“慕滄海養了他這麽多年,他二人之間可謂是父子情深。萬一慕千絕所做的這一切其實是他們父子早就商量好的,為的就是有機會接近我父皇,那我又怎麽敢讓他和我父皇見麵?”


    “你考慮的不錯,謹慎一些總歸是好的。”宮明月讚同道,“對了,我的人最近發現了一件事,我倒是忘了和你說了。說是岑家那邊派了好多人出去,找一個叫‘老藥童’的江湖郎中。可是,岑家並沒有人生病,我琢磨著,他們是不是想幫瑞王的忙,治好尹妍暄?”


    “恐怕他們不是想幫瑞王,而是岑皇後給他們下了令。”莫如誨說著,便將先皇給過尹家一個承諾的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宮明月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看來岑皇後也知道此事,因此想盡了辦法要讓尹妍暄嫁給瑞王。”


    “其實她大可不必如此。”莫如誨道,“父皇膝下能繼承皇位的隻有我和瑞王兩個人,而我早就已經在父皇麵前表過態,說我無意於皇位,如此,皇位自然就是瑞王的。”


    聽了他這一番話,宮明月沉默了。


    片刻後,她道:“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原來,他們兩人能成婚,是莫如誨放棄了皇位得來的。也就是說,在莫如誨的眼中,她比那萬萬人之上的皇位還要有分量。


    “如果,你還想,那我會幫你拿迴來。”宮明月道。


    “我不想。”莫如誨笑了,抬頭看著她,“整日困坐在那個位置上,哪有帶著你遊遍千山萬水自在舒暢?反倒是你,如果你想母儀天下,那麽我——”


    他剩下的話盡數消弭在了宮明月的雙唇間。


    宮明月用自己的行動告訴了莫如誨她的選擇。


    莫如誨心中暢快滿足無以言表,他一隻手覆在了她的後腦上,用力加深了這個吻。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


    淳正帝說到做到,第三天,他便版下了罪己詔。


    他將自己所犯的錯誤和盤托出,說自己專橫暴虐,完全沒有作為掌權者該有的冷靜和睿智,僅因一己之痛,便殘殺了為國立下赫赫戰功的吳家滿門,可謂是“有史以來第一昏君”。


    這般狠辣的言辭,可想而知,當這罪己詔頒下之後,朝堂和民間激起了何等的驚濤駭浪。


    然而淳正帝卻是不管這些,命欽天監盡快挑出了適合祭拜的日子,然後親自前往吳家墓地。


    當年按照吳家的罪名,他們的屍體是要扔到亂葬崗的。幸得周老太傅力諫,這才使得他們得以安葬。


    站在吳家墓地前麵的空地上,望著一座座矮小的墳堆,尤其是最前麵的,隻立著一塊簡陋石碑的吳老將軍的墳墓,淳正帝隻覺心髒被一直大手死死攥住,那種言語難於的絞痛,讓的他唿吸都有了片刻的停滯。


    以吳老將軍的功績,死後足以配享太廟,他的墳墓,定然肅穆雄偉,哪裏會是現在這樣,一抔黃土遮蓋英雄骨。


    “父皇——”莫如誨察覺純正帝氣息有異,不由的開口道。


    “朕無妨。”純正帝搖了搖頭,隨即道:“你們都在這裏等著,朕有話要單獨和吳老將軍說。”


    說著,他提步往前走去。然而剛走了兩步,他似是想到了什麽,迴頭對著一直躬身站在那裏的一名小太監道:“把酒拿過來。”


    跟來的眾臣這才注意到,那小太監手中提著一個小巧精致的食盒。


    也是,吳老將軍生前極愛飲酒,淳正帝前來祭拜他,又怎麽可能不帶酒呢?


    淳正帝走到了吳老將軍墓前,直直盯著墓碑看了幾秒後,做出了一個令眾人驚訝萬分的動作來——他直接在墓碑邊坐了下去,完全不顧地上的黃土弄髒身上的龍袍。


    那小太監機靈,立刻打開食盒將酒杯和酒壺呈給了淳正帝。


    淳正帝先給吳老將軍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一邊喝,一邊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


    眾臣離得有點遠,根本聽不清他說了什麽,隻看見他一杯一杯的喝酒,一壺喝完,那小太監又拿了一壺出來。


    兩壺酒喝完,淳正帝已然有了醉態,但他還是沒有起來,索性將頭靠在了吳老將軍的墓碑上,繼續說著什麽。


    眾臣已經有些站不住了,一個個小幅度的活動了起來,好緩解腿部的酸困。


    “昏君,去死吧!”


    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時,一道厲喝聲如平地驚雷一般乍然響起!


    眾臣聞聲去看,就見無數個墳堆炸了開來,一道道黑色的身影自其中跳出,直直朝著淳正帝而去。


    “救駕!快救駕!”眾人驚恐的唿喊道。


    眼看著一道黑色身影逼近淳正帝,他手中的長刀反射出的冷光都已經映在了淳正帝臉上,有幾名大臣被嚇得直接癱軟在地,絕望道:“皇上——”


    然而他們意料中的淳正帝血濺三尺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千鈞一發之際,是那名毫不起眼的一直弓著身子的小太監跳了出來,將手中食盒準確無誤的砸在了那黑色身影握刀的胳膊上。


    也不知那食盒攜帶了多大的力道,竟是砸的那長刀脫手而出。


    那黑影第一次進攻被生生阻斷,卻毫無退意,右手在腰間一摸,竟摸出了一把軟劍來,無比淩厲的朝著那小太監攻去。


    那小太監身後就是淳正帝,他自然不能退,當然了,他也沒有想過要退。


    他右手一揮,一道白綾自袖中唿嘯而出,同那黑影纏鬥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其餘的黑影,一部分朝著那小太監和淳正帝圍去,另一部分則是殺向了一眾大臣們。


    “敬龍衛!”莫如誨大喝一聲,然後朝著淳正帝掠去。


    驚慌的一眾大臣們聽到“敬龍衛”三個字,頓時鎮定了下來。


    先前他們還奇怪,皇上這次出來怎麽沒帶幾個護衛,反而帶了一大堆內侍,原來那些內侍是由敬龍衛假扮的。


    敬龍衛可以說是南耀最為精銳強橫的一支隊伍,原本來勢洶洶的黑影碰上他們,立刻就被壓製住了。


    莫如誨自兩名黑影的空隙之間掠了進去,落到了那小太監身旁。


    “沒事吧?”他問道。


    “沒事。”那小太監道,他的麵容雖然很陌生,可是那聲音,不是宮明月還能是誰?


    她和莫如誨背對背而站,將淳正帝牢牢護住。


    那些黑影武功著實不錯,可是對上他二人,就有些不夠看了。不過,該出現的人還沒有出現,因此他二人還不能立刻解決了他們。


    二人同那些黑影纏鬥了許久,覺得差不多了,宮明月快速上前,微不可查的減弱了手中力道。


    原本勢不可擋的白綾稍稍偏了偏,露出一個極難察覺的空門。


    就是現在!


    原本一直躲在暗處的一名黑影眼中頓時精光大作,整個人如同展翅的大鵬一般躍了出來,朝著宮明月撲去。


    “和孩子們打架有什麽意思?還是讓我這個老家夥來陪你玩玩!”


    出人意料的,又有一名身材高大的內侍跳了出來,半路截住了那黑影的攻勢。


    那黑影眸子一眯:“是你?!”


    “是我。”身材高大的內侍自自己下頜處一揭,揭去了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本來的麵目,赫然正是碧水閣閣主南宮覆。


    “我道怎的遍尋那孽子無果,原來是找上你了。”那黑影道,“看來,你是一定要插手這事了。”


    “是。”南宮覆道,語氣堅決,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那黑影也深知南宮覆說一不二的性子,自此也不再多言,直接提著劍衝了過去。


    敬龍衛雖然不敵其他那些黑影,但架不住有宮明月和莫如誨這兩個絕頂高手在,沒過多久,勝勢已然明朗。


    宮明月朝莫如誨遞了一個眼神,然後調轉身形,加入了南宮覆與那黑影的戰鬥之中。


    那黑影的武功也隻比南宮覆略高一小籌,又哪裏敵得過宮明月和南宮覆兩人聯手?


    一招對擊後,那黑影連退數步,雖有麵巾隔著無法看見,但他口中定然已經吐出血來。


    “你已是甕中之鱉,束手就擒吧!”南宮覆道。


    “束手就擒?哈哈。”那黑影大笑一聲,“你們看這是什麽?!”


    說話間,他竟是一把扯開了自己的衣服。


    “嘶——,那是,那是火玲瓏!”


    驚唿聲響起,眾人看著那黑影的眼神已然變成了驚恐。


    宮明月看著纏在那黑影腰間的一圈竹筒,眸中也是一片凝重。


    這火玲瓏,簡單說起來就是火藥和毒針的集合體。這個時代,火藥早就有了,不過這火玲瓏裏的火藥威力卻是十分巨大,就算她這個見識過現代炸藥的人也不免驚歎,更何況還有藏在竹筒內的數不清的塗了劇毒的銀針。


    火藥爆炸,竹筒內的毒針在巨大的衝擊力道下四射開來,周圍的人就算不被炸死也會被毒針毒死。


    隻是,火藥和毒針在竹筒內很難處於平衡的狀態,往往在製作過程中就會爆炸,導致了火玲瓏製作異常困難。他能尋來這麽多,可想而知廢了多大的勁。


    “快把手放下來!”南宮覆看著那黑影急聲道,“皇上早已答應了千絕會饒你一命,你何必如此決絕?!”


    “今日我既然來了,便已是報了必死的決心。有你們這麽多人給我陪葬,值了!”那黑影說著,竟是再也不顧一切直直朝著淳正帝衝去。


    一眾敬龍衛就要衝上來護住梁宣帝,卻被剩餘的黑影們死死纏住。


    “快走!”南宮覆衝宮明月和莫如誨大喊道,瞧他的模樣,竟是打算以自己的性命拖住那黑影。


    宮明月和莫如誨自然不肯,當即也衝了過來,三人將那黑影圍住。


    然而那黑影自知死期已到,便也不再保留,不知使了什麽秘法,他整個人竟是瞬間就蒼老了起來,與此同時,一層罡氣出現在他的體表。


    那罡氣仿若金鍾罩將他牢牢護住,宮明月三人的攻擊完全落不到他的身上,更遑論拖住他了。


    難道今日就要折在這裏了嗎?


    就在眾人心中一片灰敗之時,隻聽“噗”一聲,仿若氣囊被紮破了的聲音響起。


    竟是有一把細劍直直刺入了那黑影的腰眼,透體而出。


    “你——你——”那黑影滿臉不置信的看著從自己腹部冒出來的劍尖,然後吃力的轉過頭去。


    他的背後,站著那執劍之人。


    不是慕千絕還能是誰?


    “逆子——”那黑影從齒縫間擠出兩個字來,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一般。然而命門被破,他縱然心中千般憤恨萬般不甘,又能如何?


    他保持著歪頭的姿勢,直接栽倒在地沒了生氣。


    “噗通!”


    慕千絕跪倒在地,將他的身子抱入懷中,右手顫抖著撕下了他的麵巾。


    果然就是滄海山莊莊主慕滄海。


    “父親!”慕千絕再也忍耐不住,大喊一聲。


    親手殺了養育自己長大的義父,那種痛苦,誰能知曉?


    宮明月看著他,心中也是滋味陳雜。她正想著該如何開口,卻見慕千絕在喊出那一聲後,口中竟是長噴出一串熱血,隨後整個人暈了過去。


    莫如誨反應最快,當即躍到了慕千絕身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如何?”宮明月急聲問道。


    “氣血攻心,並無大礙。”莫如誨道,說著兩指並攏,就要往慕千絕胸口而去。


    “先等等。”宮明月知道他這是要為慕千絕疏散淤血,好將他喚醒過來,但此情此景,還是讓他繼續昏睡著吧!


    莫如誨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當即點了點頭,收迴了手。


    這一出引蛇出洞的大戲終於落幕。


    雖然早對慕千絕有過承諾,可慕滄海會死,說實話也並非意料之外。畢竟承諾是在慕滄海束手就擒的基礎上,他若冥頑不靈,那就隻有死一條路了。


    隻是,他會死在慕千絕手上,卻是宮明月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


    為了不讓慕千絕為難,他們特意沒有讓他參與今日之事,哪成想最後他還是自己跟來了。不過說起來,也幸虧他來了,否則他們又哪能知道慕滄海最後使出的那秘法命門在腰眼?


    月已中天。


    宮明月坐在院子裏,聽到身後有動靜傳來,她轉頭看去,就見莫如誨沉著臉走了進來。


    “他情況如何?”她問道。


    “還未醒。”莫如誨道,“他胸中血瘀已散,瞧那樣子,十有八九是他自己不願醒來。”


    聞言,宮明月默然,頓了頓,複又道:“那父皇那裏——”


    淳正帝本就對吳家愧疚萬分,如今又得吳家後人相救,心情可想而知。


    “父皇瞧著倒還好,可是——”說起這個,莫如誨麵色更沉了,“病在心中,就看他自己能否走出來了,我縱有無雙醫術,對此卻也無可奈何。”


    “不會有事的。”宮明月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會好的。”


    淳正帝早年因為痛失妻兒而傷了心神,後來與莫如誨相認,身子才算好轉,如今又來了這麽一出,難保不會誘發舊疾。


    大患已除,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事,可是現在,卻是沒有人高興的起來。


    “夜已深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休息吧!”莫如誨說著,將她扶了起來,二人相攜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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