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


    竇存良站在百官之首,頭顱微垂,眼觀鼻鼻觀心,整個人恍若老僧入定。


    隻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他一雙眉毛不自覺的皺起。


    真是奇了怪了,從今早進入這金鑾殿開始,他就察覺到有一道極不友善的視線投射在他的身上,他不動聲色的查看了幾次,卻是什麽也沒有發現。


    究竟會是誰呢?


    雖然隻是一道視線,可是對於他們官場中人來說,一道視線,還是一道極不友善的視線,足以說明很多東西,不能怪他小題大做,實在是身居這看似繁花簇錦,實際上兇險萬分的位置,對於一些未知的因素,他不得不提前防範。


    他在腦海中將今日大殿之上的所有人一一排查,直到——


    “啟稟皇上,關於當年孟家二十三口人被殺一案,臣這邊具已準備妥當,不日便可開堂審理。”嚴幀名站了出來,長身而立,對著梁宣帝朗聲道。


    畢竟是同僚,再加之朱鹮還未判有罪,所以嚴幀名在稟告的時候,並未說“朱鹮謀害孟家二十三口人的案子”,也算是給朱鹮留了些顏麵。


    “哦?終於準備妥當了?”梁宣帝懶洋洋的道,聲音中透露出一股子疲倦。又下雪了,今年的雪比往年都多,弄得他的腿疾就一直沒有好過,昨天晚上,他又被折騰的徹夜未眠。


    “臣辦事不利,還望皇上恕罪。”嚴幀名心口一緊,趕忙跪在地上,道。


    “行了,起來吧。”梁宣帝擺了擺手,驀地,他神色一變,高聲道:“大理寺少卿嚴幀名,朕命你三日後開堂審理此案,右丞相李康榮,左丞相竇存良,大理寺卿袁成浩,刑部尚書馬奎從旁監聽。此案事關重大,你等萬不可有一絲懈怠!”


    他這話落下,剛才點到的五人頓時全都跪了下去,恭聲喊道:“臣等謹遵皇上旨意!”


    ……


    天雨樓。


    天雨樓本是廩都城中一座二流的酒樓,但自從他家的天雨釀在皇商大選中奪魁,成為貢品,天雨樓連帶著也就一躍而起,成為廩都城中數一數二的酒樓。


    此時,天雨樓三樓的雅間內。


    一道紗簾垂下,將整個雅間隔為兩部分。紗簾前,一襲藍衣的歌女螓首微垂,素手撥弄著古琴,陣陣美妙的樂聲從她指尖溢出,清越不可言。


    紗簾後,李康榮和嚴幀名坐在擺滿了美味珍饈的圓桌旁,舉杯提箸,氣氛倒也融洽。二人似乎都忘了,不久之前李康榮怒氣衝衝,拂袖離開嚴府的事情。


    嚴幀名深知李康榮請他來此的目的,李康榮也深知嚴幀名知道他的目的,但是,二人就是極有默契的閉口不談,好像在比拚誰更有耐心一般。


    直到,歌女一曲彈完,房間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嚴大人,你覺得如何?”李康榮笑吟吟問道。


    “琴音清越,曲調婉轉,甚好。”嚴幀名道。


    “嗬嗬,嚴大人啊嚴大人,老夫說的,可不是這曲子,而是——”李康榮說著,輕輕拍了拍手。


    掌聲落下,一直坐著的歌女施施然走了出來,款款行到嚴幀名麵前,福身一禮:“小女見過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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