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流剛過,太陽終於露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他最愛吃糖醋排骨了。嗯,就買些排骨吧!”丁當當腳步輕快地走在菜市場,左顧右盼,自言自語。


    “對了!再買些蠟燭,燭光晚餐,浪漫極了。”


    丁當當小手掩著嘴,低著頭吃吃笑了起來。“既然買了蠟燭,就不能不買花,燭影搖曳中,且看人比花風流、還是花勝人嬌豔。嘻!晚上他迴來,一定會嚇一跳……”


    “咦?這不是當當嗎?你怎麽一個人站在馬路上傻笑啊?”


    丁當當臉一紅,忙止住笑,抬起頭來。“啊!原來是局長。沒想到你也會上菜市場?”


    “老婆死了,想吃點東西,隻好自己動手了。”局長笑了笑,看了眼她菜籃中的東西,似笑非笑地說。“買這麽多東西,一個人吃得完?”


    丁當當微窘,囁嚅道:“是我和兩、兩行要吃的……”


    “兩行?”局長又笑了起來。“我還沒聽過有女孩子這樣叫那塊木頭,聽起來還真不習慣。”


    “真的?真的沒女孩於這樣叫過他?”丁當當眼睛亮了起來。


    “你這麽開心做什麽?”局長故意裝出大惑不解的樣子。


    “這、這……”丁當當又臉紅了,顧左右而言他。“對了!聽說你孫女正在美國動心髒手術,成功了沒?”


    局長一愣,沒想到她這麽會打迷糊仗。“是成功了,不過還要再住院觀察一段日子。”


    “太好了!我擔心了好久呢!”丁當當大喜,開開心心地說。“前幾天我心裏悶,找二姊去逛街,逛啊逛的,就逛到了龍山寺,我還幫你孫女求了一支簽喔!”


    “結果怎樣?好不好?”局長急忙問道。


    “是上上簽,好得不能再好呢!”丁當當得意洋洋地說。“當時我就在想,你孫女的病一定沒問題啦!果然不出我所料,哈!哈!哈!”


    局長看著她,眼神竟變得複雜難懂。“你既然當時心裏悶,一定有事情掛心,為什麽不問問自己的事?”


    “因為、因為是感情的事,不、不好意思跟菩薩講啦!”丁當當小聲地說。


    局長聞言,不禁為之失笑。“是因為那塊木頭?”


    丁當當既害羞又別扭地點了點頭。


    “那我來做你的菩薩,幫你問問那塊木頭吧!”局長定定注視她,緩緩地說。


    月黑、星滅,風卷葉亂舞,隻覺陣陣淒涼。


    市警局的扣押倉庫,正是坐落在這淒涼的郊外。


    闃無人聲的深夜,滿目淒涼的郊外,突然有人影竄出,幾個起落,已避過守衛,翻身進入倉庫之內。


    這人身形似風、敏捷如豹,就著手電筒的微光,不知在找些什麽東西。


    忽然,那人臉上露出喜色,在放置查把毒品的地方,停下腳步。他拿起一包白粉,在包裝上弄破個小洞,倒出一些白粉,用手指沾了、放在舌間細嚐。


    “果然不錯!”


    “我也早料到瞞不過你。”燈光突然亮了起來,倉庫內大放光明。


    “我隻是沒想到真的會是你——溫、青、史!”


    “你早該想到的,除了我,誰還能有本事瞞天過海。”一人自陰影裏走出,赫然是溫局長。“燕兩行,我等你很久了。”


    “你早知道我會來?”燕兩行緩緩地說。


    “小宋指甲中的麵粉被檢驗出來時,我就知道瞞不過你了。”局長歎了口氣,似是無限感慨。“我雖然拿走了他手中的東西,畢竟還是留下了蛛絲馬跡……”


    “小宋手中的東西,就是這個吧?”燕兩行指了指手中那包麵粉,冷冷地說。“以麵粉代替被查扣的白粉,再將白粉轉賣給黑社會謀得利益。溫青史,你這招偷天換日之計,的確天衣無縫。”


    “可惜瞞不過小宋,也瞞不過你。”局長又歎了口氣,緩緩地說。“我不該將這件案子分給他的,我太低估他了。”


    “所以,他就該死?”燕兩行話中寒意更盛。


    局長默然片刻,臉上忽然露出殘酷的笑意。“他既然知道我的秘密,就該有死亡的覺悟。小宋不例外,你也不例外。”


    “你想殺我?”


    局長默下作聲,隻是緩緩點了點頭。


    “你以為你殺得了我?”燕兩行臉上又露出一貫的譏諷笑意。


    “你認為我殺不了你?”


    “這個世界上,除了一個人,沒人殺得了我。”


    “誰?”


    “我自己!”


    局長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來。“你很有自信,你也的確具備自信的本錢。畢竟,你是‘夜鷹’特種部隊成立以來,成績最好的一人。”


    “你知道?”燕兩行臉色微變。


    “我還知道,你是‘聻’裏頭,手段最辣、作風最無情的第二號人物——‘判官’!”


    燕兩行又恢複成麵無表情的樣子,隻是雙眼中,仿佛閃爍著碧幽幽的光芒,如鬼似魅。“人死為鬼、鬼死為聻;隻可惜這世上人太少、鬼太多,隻有殺、無、赦!”


    局長看著他,心中忽然泛起一陣寒意。“隻、隻可惜你已經不是以前的‘判官’了,否則,你不會為了躲避追捕,窩在這裏當警察……”


    “你以為我是為了逃避追捕,才躲迴台灣做警察?”


    “難道不是?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朝,你這招的確聰明極了。”局長冷笑道。“有誰會想得到,遭國際警察懸賞千萬美元通緝,又被四大黑幫聯手追殺,黑白兩道皆聞之色變的‘判官’,竟會躲在台灣做警察?”


    “的確想不到。”燕兩行神情淡漠,隻是眼神中卻有說不出的寂寞。“不過,我要走,沒人能留得了我。我隻是厭倦當蝙蝠了……”


    “蝙蝠?”


    “在天空飛,卻不被當成鳥;在地上走,卻又不被當成獸。”燕兩行忽然笑了起來,卻是寂寞如霜。“自詔仗義江湖、替天行道,卻是白道也容不下、黑道也無立足之處,踽踽獨行、飄然無寄。”


    局長默然。


    “我不明白,我的事情你為什麽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局長笑了笑,淡淡地說:“因為你太不平凡了。”


    “喔?”


    “你的身手,絕對不是台灣這種環境訓練得出來的。何況,你住的地方太奇怪,你的人也很奇怪。”


    “是嗎?”


    “你住的公寓,和廢墟沒兩樣,卻是那個地方最不容易受到狙擊的位置;你的人,像時時戒備的豹子,卻又涵勢蓄勁,不多浪費絲毫體力。”局長看著他,定定地說。“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所以,你私底下調查我?”


    “我也是最近才查出你的身分。”


    “難怪你會千方百計想將我調離重案組。”


    “知道你是‘判官’之後,我的確不能不防著你。”局長眼中忽然流露出讚賞之意,卻一閃即逝。“何況,你的思慮太縝密,你的身手太駭人;就算你不是‘判官’,我也不能讓你壞了我的事。”


    “你太看得起我了。”燕兩行冷冷地說。“因此,你就算無法將我調離重案組,也要千方百計弄了個大麻煩跟在我身邊……”


    “大麻煩?是指丁當當吧?”


    燕兩行聽到“丁當當”三字,臉上忽然一紅,沉著臉不說話。


    局長看著他,臉上似笑非笑。“她的確很了不起,居然能讓殺人無情的‘判官’束手無策,吃足了苦頭。”


    燕兩行悶哼一聲。“不過,若不是那丫頭,我也看不透這一團迷霧,想到你就是幕後主使之人。”


    “喔?”局長吃了一驚,緩緩地說:“那丫頭是很鬼靈精怪,不過,我不相信她能看穿這整個事件。”


    “她雖然沒有看穿,卻給了很好的意見。”燕兩行一想到丁當當,臉上不自禁浮起一絲溫柔的笑意。“你知道那丫頭第一眼看到小宋指縫間的粉末時,說了什麽?”


    “她說什麽?”


    “她說小宋這陣子都在追興仁街那件毒品案,因此,那白色粉末肯定是白粉。”


    “很合理的推理。”


    “可是,卻檢驗出不合理的結果。”燕兩行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除非,結果本來就是出人意料之外!”


    “有點意思。”


    “而最令人意外之事,就是原本該是白粉的東西,忽然變成了麵粉;原本該是捉強盜的人,自己卻變成了強盜。”


    局長苦笑,歎道:“隻憑小宋無意間留下的蛛絲馬跡,丁當當合乎邏輯的推理,你就能知道這麽多?”


    “已經夠多了。何況,還不隻這些。”


    “我自詡天衣無縫的計劃,看來竟是破綻處處了?”


    “世上本沒有天衣無縫這迴事。”燕兩行冷冷地說。“你殺了小宋之後,不該再在他身上開這麽多槍……”


    “難道,這也留下破綻?”


    “是看不見的破綻。”


    “看不見,又如何算得上是破綻?”


    “那就要用‘心’去看了。”燕兩行臉上又浮現那溫柔的笑意。“當當說虛者實之、實者虛之,說不定兇手正是要警方認為他是瘋子……”


    局長又歎了一口氣,自嘲道:“看來,我不隻錯估了小宋,也看錯了那丫頭。”


    “人本來就是複雜的,原本就不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不過,我卻沒看錯一件事。”


    “喔?什麽事?”


    “那丫頭有本事讓一塊木頭陷入情網、難以自拔。”


    燕兩行臉色一變。“你想說什麽?”


    “你還不明白嗎?我贏定了。”局長臉上露出得意之色。


    “你、你把當當怎麽了?”燕兩行的臉上不再是麵無表情,反而是一臉惶急。


    “你想看她嗎?這就是了。”局長將一個女孩從置物櫃後頭拉出,正是丁當當。


    燕兩行見丁當當軟軟坐倒在地,眼神呆滯,似乎不認得自己了,心中更急,顫抖著聲音說:“你、你對當當做了什麽?”


    局長聳了聳肩,無所謂地笑了笑。“沒什麽,隻是幫她打了幾針海洛因而已。”


    燕兩行大怒,就要衝上來。


    “站住!你再向前一步,就隻有到陰間去找這丫頭了。”局長陰惻惻地一笑,一把槍已經抵在丁當當頭上。


    燕兩行果然停下腳步。“你想怎樣,隻管說吧!”


    局長見燕兩行頃刻之間,便鎮定如恆,心中也不禁佩服。“了不起!心愛的女人在別人槍口下,居然不慌不躁,判官果然是判官……”


    “廢話少說!丁當當要真有意外,你便會明白什麽才是真正的‘判官’手段!”燕兩行說話口氣一如平常,但一股森寒之意,卻令人不寒而栗。


    局長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陣寒顫,見他眼睛瞬也不瞬地看著丁當當,忽然放聲大笑。“隻要這丫頭在我手上,你能奈我何?”


    燕兩行目中寒意陡盛,卻說不出話來。


    “我可能看錯很多人,卻自信不會看錯你。”局長直視他,淡淡地說。“你看起來比誰都冷漠、比誰都無情,但你心中的熱情卻比誰都熾盛、比誰都激烈。否則,憑你的身手,和你懷中那把槍,你大可殺了我。”


    燕兩行默然。


    “你出手之快,是我生平僅見,你甚至可以在我開槍前殺了我,為什麽不試試?”


    燕兩行仍不說話。


    “你不敢,是不是?隻要有萬分之一可能傷到這丫頭,你就絕不會出手,我沒說錯吧?”


    燕兩行額頭已經有冷汗流下。


    局長笑了笑,悠悠地說:“你甚至連賭的勇氣都沒有,你說的沒錯,你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燕兩行連手心都有了汗水,即使現在有開槍的機會,他也已經沒有把握。


    “這丫頭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間了……”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服務警界超過三十年、視這份工作如神職的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神職?狗屁!人民保母?全是狗屁!”局長冷笑。“我兒子為警察這份工作賣老命,結果呢?死後撤職查辦!”


    “他不該在警械室開槍,他的確違反規定……”


    “規定?去他媽的規定!我兒子可是活生生死在警械室裏頭啊!”局長忽然像瘋了似地,縱聲狂笑。“他死後,有誰來他墳前上過一炷香,沒有!都沒有……”


    “趨吉避兇,本就是人之常情。你不必為人的天性憤懣。”


    局長看著他,緩緩止住狂笑。“你對人情很透徹,可是,如果你戮力從公,一生耿介,兩袖清風,卻被誣指為貪汙,你作何感想?”


    燕兩行默然。


    “說不出話了?”局長冷笑。“隻因為我不肯放過一些議員經營的特種行業,我就必須在記者會上遭受這些不實的指控?嘿嘿!你知道嗎?甚至連我孫女上學時,都被同學指著鼻子罵。”


    “公道自在人心,柔柔也不會怪你……”


    “她當然不會怪我,可是我會怪我自己!”局長忽然又笑了起來,笑中卻帶悲聲。“我隻剩這個孫女,我隻有這個親人,我卻不能讓她無風無浪的長大,我、我甚至連送她去美國動手術也沒錢……”


    “原來你這麽做,是為了柔柔……”


    “你別把我想得這麽偉大,老子擔不起!”局長臉色突變,放聲狂笑。“別人說我貪汙,老子是何等人,豈能白擔了這個虛名?他媽的!別的警察有豪宅、有別墅,老子為什麽不能弄點錢受用?”


    “你真的這樣想?”


    “沒、沒錯!”


    “即使殺了小宋也在所不惜?”


    局長眼中閃過一絲悔恨。“就算殺了你,老子也不後悔。”


    “那你殺了我,放過當當吧!”


    “你說什麽?”


    “隻要你肯放了當當,我任憑你處置。”


    “你想,有可能嗎?”局長笑了起來。“我放了她,讓她去說我是兇手?哈!哈!哈!你太天真了吧!”


    燕兩行不再說話,隻是癡癡地看著丁當當,就像要把她看人心底、骨裏、髓裏,幾輩子也相思不忘。


    “你為什麽不賭?”


    “如果傷了她,我也活不下去。”


    “懦夫!”局長冷笑,將槍指向他。“我就先送你上西天吧!”


    燕兩行心中一動,拔槍出手。


    可是,他知道自己出手慢了,一種無形的牽絆,讓他出手慢了刹那,而那一刹那,就決定了一切。


    子彈從燕兩行耳際唿嘯而過,帶起一絲血花;局長仰天倒下。


    燕兩行愣住了!他定定看著局長,死前嘴角居然帶著幸福的微笑。


    他看著自己手中的槍,整個人像石像般動也不動。


    “兩、兩行……”


    “當當,你沒事了?”一聲唿喚驚醒燕兩行,他急忙奔到丁當當身邊。“我怕你還有後遺症,我先送你去醫院……”


    “沒事啦!隻是麻醉藥而已。”丁當當忽然緊緊抱住他,哭了起來。


    “麻醉藥?你難道沒有被注射海洛因?”


    “沒有啊!不過局長不知道給我吃了藥之後,就讓我動也動不了,話也說不出來,隻能呆呆地看著你們。”


    “你這傻丫頭!他讓你吃,你就吃啊?”燕兩行又急又氣。


    “可是、可是局長說吃了那個東西,就、就可以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愛我了。”丁當當害羞地低下頭來,小聲地說道。


    燕兩行愣住了,緊緊抱住丁當當。“現在知道了嗎?”


    “我、我知道你能為我生,也能為我死。”丁當當撫著他臉上的槍傷,流下淚來。


    “乖,別哭了。”


    “人家、人家以為你真的會被殺死,再也、再也看不到……”


    “若非他手下留情,我的確已經死了。”燕兩行看著局長的屍體,緩緩地說。


    “怎、怎麽會……”


    “我心中掛念你,出手慢了,若非他故意射偏,今天死的人是我,不是他。”燕兩行長歎一聲,黯然道。“何況,他若躲在你身後開槍,我可就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他、他不是殺小宋的兇手嗎?為什麽他要這樣做?”


    “因為,他畢竟是個警察,一個了下起的警察。”燕兩行雖然贏了生死,眼中卻有無盡的悲傷。“殺了小宋,他一定比誰都後悔;尤其在他看了小宋送給淩宜君的戒指後,隻怕心中已有死誌。”


    丁當當默然半晌,點了點頭。“小宋既然是他殺的,小宋的身上他自然搜過。他沒將戒指拿走,自是覺得對不起小宋、更對不起淩姊姊。”


    “所以,我們的命可以說是他們救的。”


    “隻是他們卻一生一死,陰陽兩隔,再也、再也……”丁當當再也忍不住,靠在燕兩行肩上哭了起來。


    燕兩行輕拍她的肩膀,眼中卻空洞無神,喃喃自語。“他一生耿介,卻臨老失足,是好人還是壞人?我私了恩仇、無視律法,不見容於黑白兩道,又是好人還是壞人?”


    丁當當見他似乎傻了,又急又慌,將自己的臉貼在他臉上,流著淚說:“你是好人,你當然是好人!我求求你,別這樣好不好?”


    淚水順著燕兩行的麵頰,流進他的口中;他心中感到一些苦澀、一些甜蜜,忽地靈光一現,終於清醒過來。“當當,你別哭,我沒事了。”


    丁當當不放心地看著他。“真、真的沒事了?”


    “沒事了!”燕兩行緩緩站起,看著局長臉上幸福的笑容。


    丁當當也跟著站起,倚著他的肩,輕聲說:“我不明白,為什麽他笑得這麽幸福?”


    “我明白。”燕兩行眼中的表情,忽然變得說不出的複雜難懂。


    “你明白?”


    “因為他知道,我會拚死護住他一生清譽,他也知道,他的一條命,可以換他孫女一命。”


    “我還是不明白……”


    燕兩行卻不再說話,隻是走近局長的屍體,用手指蘸血,在地上寫了“聻”和“判官”三字。


    丁當當終於明白了,顫抖著聲音說:“你、你想自己扛起這一切?”


    燕兩行不忍看她淒苦的表情,別過臉去,緩緩地說:“我欠他一條命,這是我所能做的……”


    “那我呢?你有沒有想過我?”丁當當流著眼淚,用盡氣力大喊。


    “你若是想把人引來,那是白費心機了。”燕兩行看著她,冷冷地說。“他既然布置了一切,自然已經將守衛支開;否則,剛才鬧得天翻地覆,為什麽沒有人進來?”


    “你、你要走?”


    “除非,你希望我死在警察手中。”


    “我、我去跟警察說,這一切都是局長幹的,我死也不要你做這種傻事……”


    “你難道想柔柔死?”


    丁當當不明白,愣愣地看著他。


    “局長若是因公殉職,他的撫恤金至少在千萬以上,柔柔的後續治療才有著落。你明白了吧?”燕兩行看著她,柔聲說。“他用自己一條性命,換他孫女一條性命,我能不成全他嗎?”


    “你成全他,那我呢?”丁當當淚流滿麵,哭啞了嗓子。


    燕兩行抱起她,喃喃道:“隨緣聚散,也隻能如此了。”


    丁當當掙紮著要下來,想去擦掉那些字;燕兩行似是看透她的心思一般,淒然一笑,緊緊抱著她,消失在夜色中。


    “癡男怨女,兩個笨蛋。”倉庫屋梁上躍下一名男子,居然是敢言時報記者辛七郎。


    “原本隻是想作弄‘判官’一下,才替耿清秋引薦丁當當給溫青史認識,沒想到卻惹來這一段愛恨情仇。”辛七郎饒富興味地看著地上的血字,忽然用腳將“判官”二字擦掉。


    “判官啊判官!你既然不願意再作‘蝙蝠’,又何苦走迴頭路呢?”辛七郎另外蘸了血,在地上寫下“千麵”二字。“我難得做一次好人,這次就成全這對傻瓜吧!”


    “‘聻’之‘千麵’,名頭也夠響亮了吧!”辛七郎縱聲大笑,緩緩撕下臉上的人皮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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