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雲子辰果然是沒多想。


    京管事在一炷香之後迴來,麵色難看地說道:“城門已經落鎖了,進不去。”


    那自然是請不到大夫的。


    雲子辰臉色有些不好看。


    他身為戰王公子,這趟出來帶了隨身可證身份的玉佩,原本隻要拿出玉佩給守城將領,別說是開城門了,那些將領立馬下來拜見,屁顛屁顛給他找個大夫送來都是可能的。


    但偏偏——


    方才因為麵前忽然落了個女人,身體緊繃,一緊張,雲子辰拉扯衣服時不知道把玉佩掉到了什麽地方。


    天黑難尋,現在倒是沒法可想了。


    聽起來她傷的很重,也不知有沒有性命之憂……


    清元說:“屬下倒是懂得跌打,看了姑娘的腿上,是骨頭斷了,要接骨的,至於腦袋上的……”那真是看不懂。


    “莊子上倒也不是沒有大夫……”京管事遲疑著說:“有個老花匠,說是曾經幫人看過病的,莊子上的人有什麽頭疼腦熱,不嚴重的也都會找他拿藥。”


    這樣的人,莊子上的自己人用用是沒什麽毛病,反正都是貧苦人。


    但雲子辰身份尊貴,是以一開始京管事也不敢給他提這個人。


    現在是沒辦法了。


    雲子辰說:“那就叫來看看。”


    “是!”


    京管事離開片刻之後,便帶了一個穿著粗布短打,須發花白的老者進來拜見。


    隻看了那老者一眼,雲子辰眉心緊皺,很懷疑他真的會看病。


    但現在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他抬了抬手,示意那老者上前去。


    老者到了床前,有模有樣地檢查了一下張素素的情況,摸了脈搏,看了腿傷後說:“情況倒是不算太嚴重,不過莊上沒什麽藥材,須得過了今晚,明早去城裏才能抓到藥。”


    雲子辰:“……”


    那說了半天等於沒說,這人也是白找了?


    他又問接骨。


    那老花匠猶猶豫豫的。


    雲子辰閉了閉眼,直接讓那老花匠退下,吩咐清元幫忙接骨。


    習武之人,對跌打都是熟練的,尤其像清元,自幼照看雲子辰的生活,跌打之類的技能屬於生活必備。


    而且他們隨身也有帶的創傷藥。


    清元挽起袖子,隻是要上前接骨的時候,麵色有點複雜,“公子,她好歹是太師家的小姐,我這……”


    雖然是接骨,但去摸人家的腿……這好像不太好。


    雲子辰說:“你現在是個接骨大夫,大夫眼中無男女。”


    “……”清元頭疼地說:“那好吧。”


    他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半閉著眼睛摸索張素素受傷的小腿。


    雲子辰吩咐婢女在一旁照看,自己則到外間去侯著。


    好一陣兒之後,清元抹著汗從裏麵走出來,“接好啦,不過明早還是得讓別的大夫仔細看看。”


    雲子辰“嗯”了一聲,起身走了。


    晚上張素素這裏留了婢女照看。


    第二日一早,清元便入城去找了個大夫來給張素素看傷。


    腿上斷骨已經接好,臉頰和脖子以及手上的擦傷,大夫給配了極好的藥膏,至於額頭和後腦的撞傷……大夫說起時神色凝重。


    “瞧著撞的有點嚴重,就脈搏看不出什麽,得看醒了之後。”


    因為這話,雲子辰把大夫留在了山莊。


    日子沒有因為救了個張素素有什麽大的變動。


    雲子辰認真過問朱家莊園目前的情況,考慮改善的方式方法,也派清元打聽張素素為何會落到此處來。


    至於張素素,從被救迴來開始就沒醒過,大夫也換了好幾個,但都束手無策。


    就這麽過了半個月。


    不管怎麽說,人已經救了,總不能不管死活。


    於是雲子辰做了一個決定——送張素素到江州去找明無憂醫治。


    正巧最近這段時間明無憂沒有外出。


    決定好一切之後,雲子辰吩咐婢女幫張素素打點了一下,親自過去看了她一次。


    這是半個月來,他第二次去看望張素素。


    第一次是救人的那一夜。


    若是旁人,他恐怕一眼都不會看,但誰叫這個人……總算是和他有點淵源。


    他心底裏多少有點愧疚,這才有了第二次看望。


    進來的時候,婢女溫順地行禮站在了一邊。


    雲子辰停在床榻三步遠的地方,瞧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好看的眉毛微微擰起。


    前幾日清元提過,若輸內力進去,她的臉色稍微能好一點。


    因此清元隔一日輸一點。


    但到底清元內力有限,說起來是杯水車薪,沒什麽大的用處。


    而這趟去江州路上就得二十來天,也不知她的身子能不能撐得住……


    雲子辰麵露糾結,十分猶豫。


    半晌後,他深吸了一口氣,吩咐婢女:“把姑娘扶起來。”


    “是。”


    婢女低著頭上前,走過雲子辰身邊的時候還下意識地離了三步遠,到床前,掀了被子,把穿著藕色軟緞中衣的張素素小心扶坐了起來。


    雲子辰到了床榻上坐下,壓抑著心底泛起的抵觸和抗拒,雙掌微抬貼在張素素後心,同時也快速閉眼,盡量的凝神靜氣,不去多想。


    一旁的婢女簡直驚呆。


    他他他他……他不是恐女,不能靠近女子三步,否則就要動手把人丟出去嗎?


    為什麽沒反應!


    雲子辰擰著眉將內力源源不斷地注入張素素的體內。


    片刻後,隻聽一聲弱弱的歎息聲響起,接著便是一聲猛烈的抽氣聲。


    雲子辰分辨的清楚,抽氣是婢女的聲音,那歎息——


    他快速撤掌,錯愕地睜開眼。


    坐在他麵前的張素素沒了支撐,軟軟地跌到了雲子辰的膝頭。


    一瞬間,雲子辰渾身僵硬,幾乎是反射性地抓住張素素的肩膀,要把人丟出去。


    而跌在雲子辰膝頭的張素素,眼神迷茫無比,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茫然地看著雲子辰那張,在自己視線裏麵倒著的臉,在辨認,也在思考。


    那侍立在床邊的婢女忽然“哇哇”大叫起來,不知是因為張素素清醒太過驚喜,還是害怕雲子辰把人扔出去摔個半死先驚嚇了起來。


    這叫聲驚嚇到了剛醒來的張素素,她麵露驚恐,反射性地抓住了雲子辰的衣袖。


    那素白的手也捏住了雲子辰的手掌,且十分用力,一個勁兒地想要縮起來。


    雲子辰瞪著那隻握住自己手掌的素手,就像是一個連貫正常的動作忽然被打了岔,忽然就卡住了一樣。


    他的腦中也有瞬間停頓。


    一切發生不過是電石火花的瞬間。


    這一個瞬間,拉迴了雲子辰的理智。


    張素素現在傷勢很重,絕對撐不住自己再丟一次。


    張素素拖著傷重的身體,滿眼驚懼地看著床邊的婢女,卻不斷地往雲子辰身邊縮。


    她像是被嚇壞了。


    而雲子辰的身邊,倒成了安全的港灣一樣。


    雲子辰緊抿著唇盯著張素素的頭頂,眼底流露出幾分不可置信。


    竟然真的沒把她扔出去。


    雖然現在很不舒服,但那種丟人出去的衝動,卻似乎能夠自行控製。


    婢女更加失態,像看到了怪物一樣,“奴婢、奴婢去找大夫——”


    丟下這麽一句話,婢女便頭也不迴地跑了出去。


    床榻上,雲子辰盯著張素素。


    張素素揪緊雲子辰。


    這樣的狀態維持了片刻。


    雲子辰深吸口氣,“勞煩張小姐先把我放開。”


    張素素卻身子陡然一僵,更加緊繃用力搖頭,好一會兒才艱難地說出一個“不”字。


    雲子辰眉心緊皺。


    她這樣差不多是完全撲在他身上了。


    先前她見了自己恨不得跑的老遠,現在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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