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大師,葛蛋和葛浩的事情就是這樣了,我真的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不給他們倆工錢。”孟青山一臉苦澀的開口說道。


    聽完孟青山的講述,袁朗也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葛蛋和葛浩在傳銷頭目的介紹下開始去找工地打工,不過二人找了十多個工地都沒有人願意接收他們,其中倒是有個工地的工頭手下缺人,就讓二人在工地幫忙。不過讓他們切菜或許還可以,做泥瓦工顯然不合適,隻能做一些粗活。如果這樣也沒有什麽,可是就做了不到一周,工地的攪拌機上麵的滾筒沒了。


    後來調查之後才發現,竟然是被葛蛋還有葛浩給半夜從工地抬走賣了,一問之下竟然是二人沒錢吃飯,才不得不這麽做。


    這可把工頭惹急眼了,當時就要報警,非要把二人抓起來。


    後來剛好趕上孟青山去工地檢查,那個工頭正是他手下的小隊長,看到葛浩兄弟倆的確不容易,加上孟青山本人也是農村出來的,聽完兄弟倆的遭遇。孟青山便動了惻隱之心。


    決定讓二人留在身邊幹活,不過有一個要求,就是必須聽話。


    “十萬塊錢是怎麽迴事兒?”袁朗開口問道。


    孟青山楞了一下,然後端起麵前的水杯喝了一口,“袁大師,不瞞您說,十萬塊錢當時我的確是騙了他們。可是我也是沒辦法,不拿十萬塊錢拴住他們,誰知道的他們能做出什麽事來?”


    袁朗微微點頭,十萬塊的年薪,完全是孟青山為了讓這兄弟倆能夠好好工作,改邪歸正,給二人畫的一張大餅。


    雖然如此,可是真要說起來,袁朗還是應該感謝孟青山的,畢竟作為一個老板來說,能夠做到這種份上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然而聽說十萬塊錢是幌子,葛蛋立馬不幹了。


    “孟工,您當時可不是這麽跟俺說的!”葛蛋嘟著嘴,一臉憤然的看著孟青山。


    袁朗也感覺有些頭大。


    從道義上來說,孟青山不僅做的沒錯,而且也算是變相的幫助了葛蛋和葛浩。但是從事實來說,孟青山畢竟欺騙了兩個人。


    “俺娘還等俺賺了錢迴家治病呢?”葛蛋低下頭小聲說著。


    “狗子,別說了,娘的事俺會想辦法!朗哥,俺們雖然笨,不過俺們不傻。傳銷組織想讓俺們騙人,幫他們騙錢,俺們就不幹。他們打俺們,俺們就和他們打。孟工對俺們很好,俺也想清楚了,不管如何,跟著孟工幹,比跟著別人強。別人都把俺們當傻子,隻有孟工拿俺們當人。俺現在也不想什麽錢了,俺隻想活的有尊嚴一些。


    即便他們看不起俺們這些工地上的窮人,但是俺們可以不坐公交車,可以不出門。俺們待在工地一樣可以生活。至少工友們對俺們好,孟工對俺們好,他們不會看不起俺們,也沒有人因為俺們笨,欺負俺!”


    聽到葛浩鏗鏘有力的聲音,房間中陷入了沉默。


    孟青山深深低著頭,葛浩說的何嚐不是他的心裏話。做了半輩子的包工頭,從最初的泥瓦匠,到後來組織了幾十個人開始四處接活,現在手下已經組織了十多個建築隊,他也算是個小老板了。


    但是即便如此,孟青山走到哪裏都感覺低人一等。


    沒學曆,沒文化,農村出身,整天在工地幹活,即便是做了工頭,做了老板,依舊是農民工出身。


    城裏人看不起他們,開發商更是拿他們當狗一樣使喚,有些沒有良心的開發商,不僅把工價壓得非常低,還拖欠工錢。因為這些事孟青山自己沒少往裏麵搭錢。他也找過工商局,可是推來推去,最後發現竟然沒有一家機關願意幫助他們,更有甚至直接把他們推出來,連門口都不讓進。


    看到那些有色的眼光,孟青山有的隻是心痛。


    他們用血汗去建造一座座樓盤,他們靠自己的力氣吃飯,沒有文化,沒有學曆。他們不偷不搶,他們靠自己的雙手,他們可以去拚命。


    看著高聳的大廈,他們欣慰。但是他們卻也知道,不管他們怎麽付出,即便是把生命留在這座城市,他們依舊不被這座城市所接受。這不是說他們做錯了什麽,隻能說這個社會就是這樣。


    從最開始隻想著多賺點錢,到後來開始立誌要帶領工人們過上好日子。開發商不給錢,他給。城裏人看不起自己,自己要看得起自己。孟青山這麽多年下來,也算是看明白了。現在除了建築質量,對於工人他很少有要求,他不會強行讓這些人去改變自己,城市不接納他們,他也不想為了融入這座鋼鐵水泥澆築的冰冷世界中來,強行改變自己。


    “這些年,我一直都在和他們說,讓他們減少外出,賺點錢不容易。這何嚐不是想讓他們少接觸那些異樣的眼神。”孟青山摸出煙點上,深吸了一口,目光有些迷茫。


    氣氛一時間有些壓抑。


    楊世傑抬起頭看了一眼孟青山,有些事情雖然國家也出台相應的政策,可能這些政策下麵的人不知道,但是國家也一直努力。


    但是有些東西,不是說一紙詔令就可以改變的,這就如同有法律存在,依舊有犯罪分子一樣。很多東西,想要改變,不是那麽簡單的。


    “我會向市委反應一下!”楊世傑的聲音充滿了無奈。


    “孟總,不知道這次東海大學的工程是誰負責開發的?”袁朗突然開口說道。


    孟青山楞了一下,“愛力公司!聽說本來是沒打打算給他們做的,不過愛力公司口碑好,雖然與那些大開發商有著很大的差距,但是愛力公司對於建築的質量要求非常嚴格,而且這是教育專項工程,所以就給了他們來做!”


    聽到愛力公司袁朗抬頭看了一眼楊世傑,正好迎上楊世傑的目光。


    “袁兄弟,這次的事情還是你能說上話!”楊世傑突然開口說道,對於愛力公司楊世傑雖然不了解,但是也知道袁朗和愛力公司的老板劉忠關係不一般,而且還和劉忠的兒子劉大力是同學。


    袁朗點了點頭,找劉忠說一下,雖然幫助不了這些工人什麽,但是稍微提升一下待遇問題還是可以的。


    而且有可能的話,他打算把孟青山介紹給劉忠。


    畢竟在這個社會上,孟青山這樣的人不算少數,但是卻越來越少,同時也是為了感謝孟青山對葛蛋個葛浩兄弟倆的照顧。


    “程隊長,你手機我用一下!”袁朗說道。


    他的手機已經丟了,再加上沒來得及去買,所以隻能找程剛了,而且程剛也有劉忠的電話。


    程剛把自己的手機解開鎖遞給袁朗。


    接過手機,發現程剛已經把劉忠的號碼翻了出來,袁朗直接撥了過去。


    劉忠即便是經曆了昨天的事情,現在依舊感覺雙腿發軟,死人他見過。工地上曾經出過事故,一名工人從十幾層樓的高空掉了下來,當時根本沒有完整的屍體,完全就是一堆碎肉。可是即便如此,給劉忠的感覺也沒有這次的屍體嚇人。


    按照袁朗所說,劉忠把袁朗給他的符篆,貼在屍體身上,看著屍體被推進焚屍爐,劉忠才從裏麵退出來。


    等了半個多小時左右,一名工作人員從裏麵抱著一隻白色的透明玻璃瓶走了出來,瓶子裏可以看到一些骨頭的碎屑,以及一些粉狀的骨灰。


    “劉忠!劉忠在哪兒?”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劉忠連忙站起來,“我就是!”


    “嗯,這是骨灰,你拿好,如果需要骨灰盒,可以去外麵找我們的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把玻璃瓶交給劉忠,等劉忠在一張紙上簽完字,再次返迴了焚屍間。


    看著手裏的骨灰,劉忠才算鬆了口氣,終於搞定了。雖然不知道袁朗究竟要做什麽,不過劉忠還是從殯儀館花了一萬多元,買了一隻上等的骨灰盒。


    忽然感到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劉忠連忙掏出手機。


    “程隊長,我是劉忠!”


    “劉叔,我是袁朗。我現在在學校呢,不過遇到了點問題,等會兒我給你介紹個人!”


    “行,我這邊剛處理好屍體的事情,已經火化了。我等會兒直接去你們學校吧!”


    ……


    袁朗絲毫沒有避諱任何人,再加上辦公室比較安靜,袁朗和劉忠的對話,大家都能夠聽得清楚。


    孟青山震驚的看著袁朗,他明顯的聽到了一個名字,劉忠。而愛力公司的老板就叫劉忠。


    “袁大師,您剛剛是給愛力公司的劉總打電話?”孟青山小聲問道。


    袁朗點了點頭,“如果愛力公司就一個劉總,那應該就是他了,不過等會兒他就到了,我介紹你們認識一下。還有就是關於葛蛋和葛浩的事情我想和你說一下!”


    聽到袁朗真的把愛力公司的老板叫來了,還要介紹給自己認識,孟青山忍不住的興奮。能夠和愛力公司的老板搭上關係,至少以後的工程問題會少很多麻煩。畢竟現在的社會,有了人脈,也是一種資本。


    “袁大師客氣了,葛蛋和葛浩都很好。有什麽事情您盡管說!”


    “我想讓葛蛋還有葛浩跟我走!”袁朗開口說道。


    孟青山臉色一變,突然站起來,一臉著急的看著袁朗,“袁大師,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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