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麽呢?”


    楊雯已經走了一大截,迴頭的時候發現竇佳麗還在身後大幾步的距離,就站在原地,紅裙子被風吹的裙擺微揚。快要下雨了,遠處天色變暗,滾滾天雷平地響,翻湧著的昏暗逐漸吞噬近處的晴。


    竇佳麗沒應。


    她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在青少年活動中心的室外籃球區。這會兒人不多了,視線很輕易就鎖定在全場最顯眼那三四個人上。其中有兩個賊出挑的,都穿白短袖,抬手拋球時能看見手臂利落的肌肉線條。


    球進了。


    竇佳麗說了第一句話:“你認識嗎?”


    “看不太清啊,不過感覺挺帥的。”楊雯迴她,複又往迴走幾步,拉她手腕,“趕緊走吧,感覺一會兒要下雨了,我們不是還要去喝東西?”


    竇佳麗沒動。


    楊雯懂了,笑:“你不剛和楊邵聰分手嗎?這就開第二春了?”


    “什麽啊。”竇佳麗麵色淡,“看看而已,誰說我喜歡了。”


    “也是,楊邵聰那麽帥的你也照樣談幾天膩了,嘖嘖這就是絕對美貌麽。”


    “別把我說的和渣女似的,分手那是因為楊邵聰太花心了見誰漂亮都想撩兩句好吧。”竇佳麗推她一下,但腳步已經不自覺往那邊走,“走看看去,說不定有你認識的。”


    “除非是官湖中學的否則我哪有那麽廣人脈啊。”


    手已經被拉著往那邊走。


    “這不就是官湖中學附近麽,肯定是。”


    “怎麽可能那麽巧……”楊雯敷衍應著,幾乎是被拖著往前走,靠近籃球區圍網時一下子精神起來,“——臥槽。”


    “還真是。”


    她說。


    竇佳麗來精神了,走地更快,問她,“誰啊?”


    “周枉啊還有誰。”


    “你們認識?”這名字當然是出了名的,官湖的學生誰都能說兩句傳奇事跡的存在,但竇佳麗一直隻聽過名字,因為他不怎麽到學校的原因,也沒見過。


    “當然不認識,隻是我單方麵知道他。”楊雯初一在官湖中學念的,初二才轉到一中來,這會兒她給竇佳麗一一介紹,“喏,旁邊那個是林一白。”


    “我覺得林一白這樣的才是你的菜吧,你不是一向喜歡長得奶的。”


    這句話音剛落,那邊似乎也注意到她倆,幾個人停下往這邊看過來。周枉在幾人中心,無疑是c位,他這會兒剛剪了寸頭,眉眼很鋒利,戾氣也跟著重。竇佳麗和他對視三秒鍾,不知道旁邊人和他說了什麽,他懶散抬起眼皮看一眼,挑半邊眉毛,複又移開,拍一下旁邊白短袖男生的肩。


    手也好看,骨節分明。


    絕。


    絕了,天上地下都找不出來這樣氣質的男生了,皮相也是一等一,真絕。


    竇佳麗那會兒心裏真是這個想法,以至於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個被周枉拍了下肩膀的男生,看見她時幾乎僵在原地,耳尖都發紅。


    直到那人先喊出她名字。


    “……竇佳麗。”


    她才注意到,視線稍稍從周枉身上移開,看過去。長相的確是她的菜,比起周枉來說頭發長一些,和那種戾氣和反骨不同,看起來很有少年感。


    可惜,她看一眼周枉,已經記不住別人。


    但眼下是個能搭上話的好時機,竇佳麗於是應他:“你認識我?”她說這話時也學周枉挑半邊眉,但她身上是沒有那種被肮髒磨礪出來的叛逆的,做這個動作時隻有一種少女獨特的傲氣和嬌憨。


    當然,這一點隻有林一白發現了。


    他沒迴答竇佳麗的問題,隻是自我介紹,聲音其實有些抖,但她肯定聽不出來:“我是林一白,這是周枉還有黃毛和魚頭。”


    如他所預料的一般,竇佳麗沒有關注他,把他和除周枉以外其他人劃在一起:“你們好啊,要不加個微信以後一起出來玩兒?”


    是這麽加的好友。


    竇佳麗是被人追慣了的,她加了微信之後一直等著周枉和她主動聊天,沒等到。事實上即便她在朋友圈發了好幾輪自拍,分了一兩年的前前男友都來找她噓寒問暖了,都沒等來周枉一個字。


    真行。


    彼時她正在家無聊到塗腳趾甲,顏色選了個她最愛的大紅色。突然手機一震動,不是周枉的,但是是周枉的朋友——林一白,問她要不要吃火鍋。


    吃火鍋這種活動,肯定不止一個人。既然不止一個人那百分之八十可能周枉會在場,想到她去了就能見到周枉,竇佳麗心跳都加快,以至於一下子沒把控好力度指甲油滴到飄窗毛毯上。


    她罵了一句“操”。


    罵完又大笑著邊唱歌邊從衣櫃裏一件件選衣服。她覺得周枉肯定喜歡那種禦姐型的,特地選了條超超超短褲,緊身短吊帶外搭白色牛仔夾克。


    眼妝畫的小煙熏,是她日常就喜歡的,口紅色號特地選了大紅色,出房間門前還順手拿了個棒球帽,雀躍地跑下樓時老爸還在看新聞聯播,問她為什麽這麽高興,她迴一句美女的事情你少管,老爸沉默。


    竇佳麗的雀躍從上了的士一路持續到見到林一白,本來連火鍋店都是她很喜歡的那一家,但現在,此刻,這一瞬間。


    她看著對麵隻身一人的林一白,問:“就你一個?”


    他答:“嗯。”


    竇佳麗在這時忍不住第二次罵一句“操”。


    ……什麽啊。


    哪有一個人來吃火鍋的?


    真的很鬱悶,所以竇佳麗連點單時都心不在焉,幸好林一白似乎和她口味相投,最終上的菜都是她愛吃的。


    有了美食的撫慰,心情好不少。竇佳麗終於有心情抬起頭來,隻是一抬眼視線就直直對上,林一白猛地移開視線,埋頭猛吃,然後被辣椒油嗆到,連喝了好幾口水。


    竇佳麗看得笑起來。


    她手撐在桌上,托著下巴,很認真問他:“你覺得我漂亮嗎?”


    她說這話時還在笑,長睫眨一下就好像有星子掉進林一白心裏。炎熱的夏天,她嘴上塗著大紅色的口紅,和手指甲的顏色一樣,又與白皙的膚色形成鮮明對比,又燦爛又耀眼。


    林一白心都快跳出來了。


    可是在竇佳麗的視角,隻能看見他木訥地安靜著,然後半晌才冷淡點頭,迴她:“漂亮啊。”


    竇佳麗皺起好看的眉,問他:“你不喜歡漂亮的?”


    “——咳、咳咳咳!”


    林一白是很會講話的那種人,可是這會兒卻像是詞窮一般,幾秒鍾才反應過來,問她:“為什麽這麽問?”


    竇佳麗沒答,眼眸流轉,反問他一句:“中考你知道周枉哪個考場嗎?”


    林一白一怔。


    ……


    幾秒後已經笑起來,恢複平常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知道啊,你想知道?”


    “當然了。”


    “那今天這頓你請。”


    “……行啊林一白,我還納悶這頓怎麽點的都是我愛吃的以為我們口味相投呢,敢情你是有備而來啊。”


    當然不是了笨蛋。


    誰蹭你一頓火鍋還提前研究你愛吃什麽。


    林一白這麽想的。


    可是話說出口成了很欠揍的語氣:“不行?那我不說了。”


    換來竇佳麗鼓著腮幫子怒氣衝衝一句:“你說了我請兩頓,考完試再請一頓!”


    “沒問題,成交。”


    中考那天竇佳麗幾乎是直奔周枉考場,她到的時候他已經進了教室,坐在第四組靠窗第二排。別人都拿文具袋,他隻拿準考證和一支筆,這會兒像在看窗外發呆,手裏悠閑轉著筆。


    他難得穿官湖中學的製服,之前的反骨像是都收斂,整個人帶著難以捉摸的幽深感。


    監考老師注意到她,催促她快迴自己的考場,嗓門很大。室內很多同學都看過來,他卻置若罔聞沒聽見般,頭都沒動一下。


    等考完這一場,竇佳麗再從考場往這裏跑時,已經找不到周枉的人影了。大家都在往外走,他座位空蕩蕩,隻剩不能帶走的試卷和草稿紙。


    竇佳麗開始懊悔,自己空做了那麽多努力,到頭來連周枉話都沒搭上幾句。他好像對自己根本沒興趣,竇佳麗也不屑於在愛情裏卑微。


    這麽猶豫著,抬起眸子來對上雙熟悉的。


    她一下笑出來:“林一白?”


    “你也來找周枉?”


    “嗯。”


    “他都走了,快的好像考場有人要吃他。”


    “這麽不巧。”林一白挑眉,“不過也好,你正好請我吃第二頓飯咯。”


    “……哪有你這麽訛人的!”


    “不是你自己說的麽。”


    “算了就看你和我同樣落單的份上。”竇佳麗這會兒對林一白的感情頗有點難兄難弟之感,“想吃什麽?本小姐買單。”


    “程氏私房菜。”


    “臥槽這家我也愛吃!我和你說,他們家那個糖醋排骨真的很絕,小排上還另淋了汁,我覺得官湖最好吃的除了程氏找不到第二家了!”


    “我也覺得。”


    “還有還有,鐵板牛肉也絕!誒你能吃辣嗎?”


    “當然了。”


    “真的假的?我看你上次吃火鍋都快辣的流眼淚了,別一會兒你又那樣。”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人菜癮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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