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聊天還在繼續,溫笛原本是無足輕重的角色,就因為她左邊是蔣城聿,右邊是嚴賀禹,把她捧成今晚的月。


    關向牧作為《人間不及你》最大的資方,整晚的話題都是圍繞她。


    溫笛吃飯慢,慢條斯理放在她身上都覺得快。她小時候養成的這個習慣,長大後改不過來。


    後來嚴賀禹又慣著她,她吃再慢他也耐心陪著,她也不覺得有改的必要。


    關向牧心細,每次說話都是等溫笛咽下嘴裏的食物才開口。


    “溫編劇是江城人?”


    溫笛點頭,用江城方言問道:“關總去過江城?”


    江南的方言很難聽得懂,聽不懂也覺得好聽。


    關向牧笑,“這句簡單,我總算聽懂了。”


    他說:“大學時去過一趟。”


    那還是二十多年前,溫笛還沒出生。


    “江城首富溫長運,跟你是本家還是?”


    既然這麽問了,肯定知道一點,又不怎麽確定,溫笛說:“我父親。”


    關向牧拿起酒杯,隔空敬溫笛,“感覺有點像。”頓了下,他又道:“你們溫家人長得都有點像。”


    溫笛笑笑,其實她最像二姑媽,二姑媽帶她逛街,營業員以為她們是母女。


    飯桌上的幾個資方代表,沒聽過溫長運,甚至還有人拿手機搜索了解。


    他們奇怪,關向牧怎麽會知道江城的首富。


    關於江城,關於江城首富這個話題,其他人明顯插不上話,因為不了解,也不能亂扯。


    唯一能說上話的是嚴賀禹。


    但全程,他沉默。


    關向牧活躍氣氛,跟他的其他幾個朋友說,“江城的運輝集團你們可能有點陌生,運輝還有家持股公司,你們應該聽過,是新能源汽車電池生產廠商之一。”


    話題這才接上去。


    其他幾人附和說起新能源的電池,說期待充電和續航問題有所突破。


    然後敬溫笛酒。


    酒敬的理由有點滑稽。


    溫笛很是淡定地迴敬過去,她知道,他們並不了解運輝集團,說不定還是第一次聽說她父親的名字。


    在江城,她家的公司家喻戶曉,是明星企業,可放在北京,在關向牧這些人眼裏,不夠看。


    關向牧有錢,公司實力很強,也有點背景,但是跟嚴賀禹和蔣城聿顯赫的家世背景又不可同日而語。


    所以,今晚她沾旁邊兩位的光,成了焦點,成了被奉承的那個主角。


    她甚至覺得,關向牧對她家公司的了解,是不是問了度娘,故意找話聊。


    這時終於有個人想起來,“新能源汽車電池的那家公司,研發負責人是不是溫其蓁?”說著,還瞥了一眼關向牧。


    而關向牧倒了一支煙含嘴裏,沒搭話。


    溫笛說:“溫其蓁是我二姑媽。”


    那人緩緩點頭,“難怪。長得是像。都說侄女像姑姑,一點不假。”他再次敬溫笛酒,“年輕時,跟你二姑媽有過一麵之緣。”


    溫笛說:“你現在也不老。”


    那人一杯酒喝光,“快做你們父輩的年齡,還不老。我跟向總,我們都是四十四五歲的人了,馬上奔五。”


    “看不出來。”


    是真的看不出實際年齡,尤其關向牧。他們這個歲數的男人,隻要沒有啤酒肚,身材保持得當,有氣場加成,根本不顯老。


    關向牧隻抽了一口,把煙頭撚熄,看向朋友:“行了,變著法子讓人年輕人誇你不老。”


    桌上其他人笑。


    “蔣總去過江城沒?”關向牧話鋒一轉,把話題拋給蔣城聿。


    蔣城聿說:“以後應該有機會過去。”


    關向牧了然,這個有機會是追迴沈棠,陪沈棠去溫笛家做客。


    蔣城聿說起嚴賀禹:“他去過,在江城有投資。跟範智森合作建廠。”


    範智森他們不熟悉,沒聽過,不過知道嚴賀禹大手筆建廠的事,紛紛表示:“看來江城招商環境不錯,到時過去看看。”


    嚴賀禹今晚惜字如金,這會兒終於舍得說兩個字,“歡迎。”


    歡迎他們去江城投資。


    有人打趣:“嚴總這是成了半個江城人。”


    嚴賀禹意有所指:“在爭取中。”


    “那祝馬到成功。”


    他們拿酒敬他,嚴賀禹用水代酒,一杯溫水很快喝完。


    旁邊還有一杯水,是溫笛的。


    嚴賀禹拿過來,倒了一半水在自己杯子裏,之後放迴原處。


    有人看到他倒溫笛喝過的水,但當睜眼瞎,假裝什麽都沒看見。這水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他的胃疼。


    以前嚴賀禹跟溫笛鬧矛盾,他會喝溫笛杯子裏的水,情侶間的示好,甚至是妥協退讓。


    被嚴賀禹倒了一半去的那杯水,溫笛沒再碰。


    今晚飯局的話題,從《人間不及你》到《大夢初醒》,再到新能源汽車電池的續航問題,無一不是圍繞溫笛。


    現在他們聊起江城的投資環境。


    蔣城聿發現一個問題,就是溫笛吃飯真的很慢,慢到讓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的地步,沈棠的小毛病足夠多了,原來溫笛不比她好多少。


    盤子裏那點菜,她吃到現在還沒吃完。吃飯的速度,還停留在三歲小孩的階段。


    “關總。”


    關向牧手機有消息進來,他剛點開,還沒來得及看,嚴賀禹喊他。


    他抬眸,“嚴總,什麽指示。”


    嚴賀禹問:“今晚的菜裏,有沒有湯。”


    “這我不清楚,是飯店經理給安排的菜譜。”


    服務員立即迴話:“有一道,還沒上來。”


    嚴賀禹頷首,說:“盡量快點。”


    他們以為他胃不舒服,要吃點湯湯水水的食物潤胃。


    關向牧接著看手機,消息很簡短:【溫跟嚴談了三年,嚴和田訂婚,溫知道後分手,嚴後悔,悔婚後在追溫。】


    看完,他刪除消息。


    剛刪除,又進來一條。


    【嚴和田訂婚後,他把別墅加上溫的名字,不知道那個時候是不是已經放不開手,權衡之後決定和溫在一起,隻是還沒處理好婚約就被發現。以上僅個人猜測。】


    關向牧再次刪除。


    他放下手機,不動聲色看了一眼嚴賀禹。


    嚴賀禹正在倒水,溫笛不喝的那半杯水,他又倒在自己杯子裏。


    這頓飯吃到十點半,還沒散。


    溫笛手機有電話進來,祁明澈擔心她,問她現在到哪了。


    她小聲說:“還沒結束,沒事,我隻喝了小半杯紅酒。”


    她的話,嚴賀禹聽得一清二楚。


    等掛上電話,嚴賀禹看向關向牧,“關總,要不今天就到這兒?”


    關向牧假裝看手表,“喲,這麽晚了,聊得盡興,沒注意時間。行啊,下次有空再聚。”


    其實,桌上的人是遷就嚴賀禹,讓他有時間跟溫笛多待一會。


    已經十點半,能留到幾點。


    頂多半夜,她還是要迴家的。


    一行人起身,三兩閑聊,走出包間。


    服務員替他們按了兩部電梯,溫笛和蔣城聿在說話,他們走進左邊那部。


    嚴賀禹的腳步遲疑一瞬,還是邁向另一部電梯。


    關向牧說:“不坐蔣總那部?”


    嚴賀禹:“都一樣。”


    關向牧笑了下,沒多言。


    到了樓下,說幾句告別的話,車開了過來。


    “等著你的新作完成。”


    關向牧替溫笛拉開車門。


    “謝謝向總的款待。”


    “客氣,我們這些人的榮幸。”


    溫笛揮揮手,上車。


    車子從嚴賀禹旁邊經過,遠離。


    “嚴總,”關向牧走過來,“借一步說話。”


    其他人的車子先後離開,隻剩他們倆。


    關向牧遞一支煙給嚴賀禹,“平常沒怎麽見你抽煙。”


    “沒煙癮。”嚴賀禹卻接了關向牧的煙。


    “什麽事?”他問。


    關向牧替他點上煙,又給自己點著,說:“你跟溫笛,走了我的老路。”


    嚴賀禹抽一口,緩緩吐出煙霧,“你查我?”


    “是關心你。”


    “是嗎。關總什麽時候這麽有愛心了。”


    關向牧笑出來,之後說了句:“溫其蓁的侄女,我自然多一份關心,反正不是害你。”


    兩人之間沉默,煙霧繚繞。


    嚴賀禹彈彈煙灰,“溫笛前幾年在娛樂圈順風順水,你的功勞?”


    關向牧搖頭,“那倒不是。應該是實力加上運氣。我一年有一多半時間在國外,哪有閑工夫關注一個編劇。”


    溫笛這段時間很火,他無意間看到她的娛樂八卦,覺得她像一個人。


    這才有了今晚的飯局。


    “你跟溫笛的二姑媽?”


    “戀人。後來跟你和溫笛一樣。知道我的下場嗎?”


    下場這個詞就不是什麽好詞。


    關向牧說:“其蓁兩嫁,跟別人生了孩子,至今沒原諒我。她兩次嫁的都是江城本地有權勢的人家。”


    沒有感情,隻圖個利益交換。


    以前她不是那樣,跟他分手前是愛情至上。


    後來,她就隻看利益,隻嫁有權勢的人,家裏人也管不了她。


    “溫家的姑娘,漂亮,但心也狠。”


    他瞥一眼嚴賀禹:“要是早知道溫笛是其蓁侄女,還又跟你戀愛,我提前給你敲敲警鍾,不至於走到這步。”


    嚴賀禹掐滅煙,說:“我不會像你那麽慘。”


    “那不是求之不得。”關向牧把煙頭熄了,丟進垃圾桶,“你想追迴溫笛,其蓁那關,輕易過不去。”


    嚴賀禹道:“那你就追迴二姑媽。”


    “要是追的迴,至於等到她生了孩子。”關向牧自嘲:“我現在就是送到她床上,她都不一定睡。”


    兩人座駕過來,各自上車。


    --


    十一點十分,溫笛的車子停在公寓樓下。


    祁明澈正站在樓下台階上看手機,聽到動靜,抬頭。


    看清車牌,他走過來。


    溫笛下車,“你怎麽不在樓上等?”


    祁明澈說:“陪你坐電梯。”


    “樓下有蚊子。”


    “還行,拿了你的驅蚊貼。”


    溫笛抱抱他,“以後不許在樓下等我。”


    祁明澈攬著她的腰,順勢把她抱懷裏,忽略她的話,低頭聞聞她身上的酒味,很淡的一點,他在她唇角親了親,“上樓,樓下熱。”


    他鬆開她。


    “談得怎麽樣?”


    溫笛點頭,“不錯。投資方之一是關向牧。”


    祁明澈知道此人,向來低調,是圈內有名的資本。


    溫笛說起:“蔣城聿今晚也去了,坐我旁邊。”她沒提嚴賀禹,提了會給祁明澈添堵。


    “蔣總還沒放棄追沈棠?”


    “沒。有他在,我今晚是主角。”


    “難怪沒人勸你酒。”他還給她準備了兩種醒酒湯。


    溫笛沒浪費他的心意,迴家把兩種醒酒湯都喝了一點,她說晚上正好沒吃飽。


    因為吃得慢,她在飯局上很少吃飽。


    “我月底搬家。”她把搬家的日子告訴他。


    她在飯局迴來的路上,接到裝修公司經理的電話,說徹底完工,晚上加班做好了衛生處理。


    祁明澈把剩下的醒酒湯自己喝了,“這麽快就搬?再散散味道。”


    “散到月底夠了,家具什麽的都是以前的,新換的東西不多,隻是布局改改。”


    祁明澈問她:“要不你先搬到我那住?散兩個月味道再搬過去。”


    溫笛靠近他的碗邊,嘬了一口湯,“你知道的,我喜歡住自己房子。”


    祁明澈點頭,隨她。


    她跟嚴賀禹在一起三年,基本也是住在這套公寓,可能住自己房子,讓她有安全感。


    他沒勉強她。


    這套公寓,等她搬走,他打算賣掉。


    以前沒跟她戀愛時,他還能住住,現在肯定沒法住。


    “到時我幫你搬家。”


    “行,你不忙就來。”


    安靜了幾秒,他跟她說:“往後幾個月,我可能沒那麽多時間陪你,家裏公司出了點狀況,我幫我媽分擔一點。”


    可能會涉及商業機密,溫笛沒多問,“不要緊,我不忙了去找你。”


    --


    八月底,溫笛挑了一個周末,喬遷新居。


    喬遷這天,祁明澈有工作,推不掉,他之前把她所有東西都搬到新家,親自動手給她整理好。


    今天隻是個儀式感,他晚上來陪她慶祝。


    趙月翎和溫其蓁在北京,中午陪溫笛吃飯慶祝。


    溫其蓁得知祁明澈中午沒空過來,遺憾道:“以為能見見他,聽你媽媽說,他本人比電視上還帥。”


    溫笛跟二姑媽說:“晚上他來吃飯,要不你跟我媽今晚住我這裏。”


    溫其蓁搖頭,“算了,打擾小情侶約會不厚道。”


    溫笛剛收到一束粉玫瑰,是沈棠讓花店送來,她把花捧到溫其蓁麵前,“姑媽,你聞聞。”


    “香。”溫其蓁迴頭看看在廚房洗水果的趙月翎,她轉過身,小聲對侄女說:“我昨天跟趙台長一個飯局。”


    溫笛瞅著二姑媽,示意她說。


    溫其蓁道:“所以,你跟嚴賀禹怎麽迴事?”


    看來瞞不過二姑媽,溫笛隻好實話實說:“之前談了三年的那個男朋友是他。”


    “他跟田家聯姻,所以放棄你?”


    “嗯。”


    “你爸媽現在還不知道是他?”


    溫笛搖搖頭。


    “行,我有數了。”


    溫其蓁揉揉侄女長發,“沒什麽大不了。你看我,不是也過得挺好。”


    溫笛笑,“我跟祁明澈過得也不差。”


    溫其蓁一針見血:“你們倆還稱不上過日子,差遠呢。”


    溫笛把花放在立櫃上,“姑媽。”


    “嗯?”


    “我半夜坐飛機去吃火鍋那次,你最後發了一句挺好,是什麽意思?什麽挺好?”


    溫其蓁還記得那麽迴事,“挺好是指,我們家寶貝知道換個生活方式,沒有一蹶不振。願意嚐試新戀情。”


    “你們倆在聊什麽?”趙月翎端著盤子過來。


    溫其蓁說:“在聊小祁,我說今天可惜,沒機會看到他。”


    趙月翎:“等下次過來,約上一起吃個飯,明太太前幾天還跟我說,有空一起坐坐。”


    溫其蓁把櫻桃塞幾顆到侄女嘴裏,看向趙月翎,“這是打算見家長,早了吧。”


    “也不是。”趙月翎道:“兩家大人本來就認識,吃個便飯。他們剛戀愛不久,成不成不好說。”


    她從不強求女兒跟祁明澈最後怎麽樣,隨緣。


    當天晚上,祁明澈忙完陪她慶祝喬遷。


    他緊趕慢趕,踩點在約好的時間裏準時出現。


    他帶來一大束玫瑰,發現立櫃上也有一束。


    溫笛說:“沈棠送我的。”


    祁明澈把兩束花並排放,不一樣的顏色,他的紅玫瑰更搶眼。


    溫笛看他,“你怎麽瘦了?”


    祁明澈笑說:“上鏡好看。”可能是最近忙,焦頭爛額。


    他陪溫笛喝了半杯紅酒,本來還想再來一杯,溫笛說:“少喝點。”


    祁明澈作罷,“行,聽你的。”


    陪溫笛到十一點鍾,祁明澈離開,直接去了酒吧。


    他沒叫狐朋狗友過來,一個人坐在吧台,要了四杯酒。


    調酒師認識他,說:“好久沒看到你。”


    祁明澈笑笑,舉杯迴應。


    是啊,自從他跟溫笛戀愛,他就沒來過這。


    不止沒來酒吧,連和朋友出去玩的次數也少得可憐,他們說他重色輕友,隨便他們說吧。


    他現在連跑車也不再玩,各種趴基本跟他絕緣,他一心陪著溫笛,有丁點時間就想見到她。


    這段時間,家裏的糟心事一件接一件。


    有時他也累,想跟她說說,每次話到嘴邊又咽下去,怕她聽了會糟心。


    他想盡辦法讓她高興,但每次給她的驚喜,她都盡力表現得很開心。


    他知道她不是敷衍他,隻是那些驚喜她經曆太多,實在驚喜不起來。


    本來想在她搬家時,送一套珠寶給她。


    到了店裏,負責人推薦一套,說京越的嚴總去年就定製過一套。


    不用想,嚴賀禹那套肯定是送給溫笛。


    那套珠寶比他的公寓還貴。


    長這麽大,從來都是女朋友討好他,隻有溫笛,他小心翼翼地討好著,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是想著今天該怎麽讓她高興。


    不可否認,這幾個月的挫敗感,有時無處釋放。


    唯一她感興趣,又稀缺的,是心動。


    可偏偏,他給不了她。


    祁明澈拿起一杯酒,一口悶下去。


    酒吧明明很吵,他這兒卻無比寂寥。


    --


    搬進新家的第一晚,溫笛失眠。


    以為晚上喝了半杯紅酒,可以很快入睡。


    不知道是不是換了床,換了地方的緣故,她輾轉反側,毫無困意。


    她開燈,從抽屜裏找出一粒助睡眠的藥,含在嘴裏,就著溫水服下去。


    溫笛看眼時間,馬上一點鍾。


    她關燈,眯上眼。


    後來不知道幾點睡著的,可能是兩點,也可能更晚。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在做夢,但又感覺不是夢。


    周圍的一切都清晰真實,她從一家飯店下來,嚴賀禹說在地庫等著接她,可等到她到了地庫,怎麽都找不到他的車。


    她明明記得就在那。


    於是她打電話給他:老公,你在哪,我找不到你。


    電話那邊沒人迴應。


    她接著再打,後來怎麽都打不通。忽然之間,她跌入一個熟悉又溫暖的懷抱,他說:我不是在這。看了三集電視劇,手機沒電了。


    她想轉身抱他,可怎麽都動不了,也看不見身後的他。


    一急之下,溫笛醒來。


    她去摸手機,五點三十二分。


    緩了緩,她扔掉手機起床。


    拉開窗簾,天光漸亮。


    在落地窗前站了會兒,她去浴室洗臉,開著水龍頭,一直用冷水衝。


    這是半年來,她第一次做夢跟他有關。


    她不該夢到他,不應該的。


    溫笛額前的頭發都濕了,她五指將長發梳攏到腦後,站直,扯下幹淨毛巾擦擦臉上的水。


    她突然想給祁明澈打個電話,快步走到床前,從床上拿起手機,又猶豫,還不到六點,他應該還在睡覺。


    她放下手機。


    幾秒後,又拾起來,放了一首粵語版老歌聽。


    溫笛靠藥物睡眠的情況,一直持續了一個多月,最近才慢慢改善,可能是適應了新的床。


    不知不覺已經初秋。


    十月中,嚴賀禹去了一趟上海。


    中午的飯局安排在一家私人會所。


    有人說起,“明見鈞公司好像資金鏈出了問題,問題還不小。是不是該拋售,然後抄底?”


    其他幾人看向嚴賀禹。


    嚴賀禹說:“我又不是5g網絡,看我幹什麽。”


    他們笑,“你是6g。”不應該有嚴賀禹不知道的。


    嚴賀禹的杯子空了,服務員給他加上熱水,一桌人,隻有他跟前沒有分酒器,酒杯也沒有。


    他道:“隨你們的便。”


    他們心裏有數了,嚴賀禹應該要接手明見鈞公司的爛攤子。


    “我還聽說,肖寧集團要在江城布局,想分一杯羹。”


    “肖冬翰負責?”


    “應該是,正在跟運輝集團接觸,結果怎麽樣,暫時還不知道。”


    “運輝?”


    “對,運輝是江城本地一家最具實力的企業。”


    嚴賀禹沒參與這個話題,包間的窗半開,正對著後麵的院子,不時就有香氣撲進來。


    他問服務員:“你們院子裏的桂花?”


    “對,剛開沒幾天。”


    “有沒有小點的盆栽?”


    沒有,都是一棵棵多年的桂花樹。


    不過顧客的要求,那是決不能掃興的。


    服務員微笑說:“嚴總,您要幾盆?”


    嚴賀禹:“一盆。精致一點。”


    “好,馬上給您準備。”服務員立刻去找經理,得在飯局結束前,買來小盆精致的桂花盆栽。


    飯桌上,有人問:“你喜歡桂花?”


    嚴賀禹道:“不是我。”


    飯局散後,一盆桂花盆栽放在了嚴賀禹座駕的後備箱。


    汽車駛離私人會所,康助理匯報,說辛沅打電話過來,要約個見麵的時間。


    “辛沅?”嚴賀禹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


    “她是明見鈞婚外情對象。現在明見鈞自身難保,肯定無暇顧及她,她估計受到明太太針對,又不想放棄娛樂圈現在的地位。”


    辛沅的手裏應該有什麽東西是老板在意的,她想搏一把,跟老板做個交換,讓老板保她資源。


    嚴賀禹沒什麽特別反應,“就她,也要跟我談條件?”


    康波猜測:“應該是跟溫小姐有關,她覺得您在意。”他問老板:“見不見?”


    嚴賀禹幾乎沒有考慮,“後天下午。”


    他又吩咐下去:“今晚把那盆桂花送到溫笛公寓。”


    康波點頭,“好。”


    他突然想起來,槐花開,桂花開,溫笛都是要慶祝的。


    難怪這一個多月來,飯店給溫笛送餐時,老板讓他們改送各種盆栽,不再送鮮花,原來是為今天做打算。


    這樣以來,送桂花盆栽不會顯得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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