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來說,江湖人混的就是個名聲,一般都會應約。可是陰魔便不好說了,他也知如今江湖人都在找他,出來便是眾矢之的。」


    「既然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你說為什麽水堡主還這樣廣發消息?」


    柳楓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卻未見她神色有絲毫異樣,「難得見你追根究柢。」


    曲清音亦微微一笑,「看來是我平時太不好奇了。」


    「那樣也好,江湖人太好奇也不是什麽好事。」


    「看來你是深有感觸,這是切身領悟嗎?」她打趣他。


    柳楓一本正經地點頭道:「正是。」


    她白了他一眼,「你還沒迴答我啊。」


    柳楓沉吟了片刻,道:「雖然按常理陰魔應該不會出現,但是我卻覺得這次也許他會出現應戰。」


    「直覺嗎?」


    「對,你呢?」


    曲清音抿了下唇,語氣略有些凝重,「我也有這種直覺。」


    柳楓又看了她一眼,「你是打算過去看熱鬧嗎?」


    曲清音反問:「難道你沒有這種打算嗎?」


    柳楓笑了,「那咱們這算心有靈犀?」


    曲清音拍開他的手,自己拿了冰塊敷手。


    柳楓也不在意,為她倒了杯茶,放到她手邊。


    「出什麽事了?」吉吹雨從窗外翻進來,一撩袍子就坐到柳楓身邊,看著拿著冰包的曲清音有些訝異。


    「她沒注意被水燙了一下。」


    吉吹雨拿過桌上的酒壇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後道:「最近街上的女人越來越少了,再不把陰魔滅掉,這日子沒法過了。」


    柳楓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你不是才從溫柔鄉裏爬出來嗎?」


    吉吹雨理直氣壯地道:「我這是在為天下男人鳴不平。」


    曲清音慢條斯理地說:「隻要你能勒好自己的褲腰帶,天下的男人就會很感激你了。」


    吉吹雨費力咽下嘴裏的那口酒,用一種被噎到的表情瞪著好友,「你難道就不能管管她那張嘴嗎?」


    柳楓笑著給自己倒了杯酒,輕抿了兩口,這才道:「她說的也不算錯。」


    「做人有時不能太誠實。」


    柳楓不以為然,「不老實也不好。」


    曲清音跟著補上一刀,「像吉大俠這樣的就明顯不怎麽老實。」


    吉吹南歎氣,「你們這一唱一和的,真是夫妻同心,其利斷金啊。」


    柳楓笑著替他添滿酒,「為這句話乾一杯。」


    曲清音依舊麵不改色地用冰敷手。


    吉吹雨一口飲盡杯中酒,抹了抹嘴,道:「要我說,論淡定的功夫我還真挺佩服。」


    曲清音抬了抬手,說:「我被茶水燙到了。」


    「這難道是因為姑娘你不夠淡定?」


    曲清音點頭,「對呀。」


    「你聽到什麽了才會這麽不淡定?」吉吹雨好奇了。


    柳楓鋅他解惑,「她聽到了水堡主九月十五月圓之夜邀戰陰魔的事。」


    「這個確實是挺讓人不容易淡定,」吉吹雨拿筷子夾菜,一邊吃一邊道:「外麵的人都在猜陰魔到時會不會現身。」


    「你覺得呢?」


    「我認為陰魔會去。」吉吹雨說得亳不猶豫。


    柳楓一笑,「英雄所見略同。」


    「曲姑娘呢?」


    「我也勉強算個英雄吧。」


    「要說水堡主真是條漢子,敢這樣發出戰帖。」吉吹雨帶些佩服地說。


    曲清音卻嚀了一聲。


    柳楓看她,「清音有其他看法?」


    她將目光投向了樓下的街上,聲音淡淡地道:「一個真正疼愛女兒的父親不會做出這樣的事,這是拿把刀逼著水大小姐去死。」


    吉吹雨不禁問:「不這樣要如何為女兒討迴公道?」


    「讓一個人死的方法有很多,武功有時並不代表實力,尤其現在陰魔已是江湖眾矢之的,根本不需要他這樣高調邀戰,做戲過頭就顯得假了。」


    柳楓斂陣,輕搖著手裏的扇子,未作聲。


    「你這樣講是對水堡主有偏見嗎?」


    「我隻是就事論事。」


    「水堡主為人還是慷慨豪爽的,不失為一方霸主。」吉吹雨忍不住為其辯解。


    「那又如何呢?」


    麵對她輕描淡寫的一句反問,吉吹雨一時倒不知如何開口了。


    柳楓適時插話,「你們兩人是上輩子有仇嗎?總是這樣針鋒相對。」


    吉吹雨哈哈一笑,戲謔地一眨眼,道:「我們這叫不是冤家不聚頭,楓子,你吃味兒嗎?」


    柳楓一伸手就將身邊的人扯進了懷裏安放在膝頭,笑道:「你能這樣的話,我就吃味兒。」


    從始至終,曲清音手中筷子上夾的那顆獅子頭一點都沒晃,偏頭看了看吉吹雨,然後泰然若素地將獅子頭送進了嘴裏。


    吉吹雨呆呆地看了一會兒,然後猛地灌了自己一杯酒,朝著她豎起大姆指,「曲姑娘,我服了。」她的表情、動作竟然都沒有一點變化。


    下一瞬,曲清音左手從頭上拔下一支簪子,閃電一般刺向某人的大腿。


    柳楓手中扇子展開,擋住簪子,笑得有些苦,「我錯了還不行嗎?」


    曲清音冷冷睇著他。


    柳楓拿過她手裏的簪子,重新為她插 入發間,老老實實地把她放迴原來的座位,起身誠懇地道:「對不起。」


    吉吹雨目光瞥了瞥她頭上那根關老夫人所贈的簪子,嘴角勾了勾,低頭專心喝自己的酒。


    曲清音又拔下那支簪子,淡淡地道:「這支簪子我現在喜歡,卻不表示我這輩子會一直喜歡,你明白嗎?」


    柳楓麵色微變,手中的扇子也緊了緊,「清音——」


    曲清音看著手裏的簪子,眼神有些複雜。


    柳楓再次從她手中拿過那簪子,插 入她頭上,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輕歎一聲,「別使性子。」


    曲清音也歎了一聲,轉身半趴在窗台上,去看街上的行人。


    柳楓和吉吹雨對視一眼,然後便自顧自對飲吃喝,明智地不去打擾她。


    因為他們都發現了,現在的曲清音心情似乎非常非常不好,隻要一絲撩撥就會燃起滔天大火。


    月光鋪滿地,彷佛下了一地的雪。


    天上新月如鉤,窗前美人如畫。


    一件披風落到了她的肩上,接著一雙大手攬住她的肩將她擁進懷中,輕輕歎了一聲,道:「你今天的情緒不對。」


    「我不想說。」


    柳楓搖搖頭,「你不說,我不會追問。你若想說,我便是最好的聽眾。」


    曲清音看著天上的新月,伸出手,「今晚的月色真美啊。」人心若也如這皎潔的月光該有多好。


    「再美的月色也不能不睡覺啊,天晚了,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你先睡吧,我再站一會兒。」


    他歎了口氣,「你不睡,你以為我能睡得著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吉吹雨的消息是不是很靈通?」


    「打探消息他確實很有一套,你有事問他?」


    曲清音有些猶豫。


    柳楓看出她的遲疑,便道:「他的嘴還是很嚴的。」


    她扭頭看他。


    「隻是,你真的想在這個時間去找他問事情嗎?」


    曲清音挑眉。


    柳楓擁緊她,歎道:「別去,我真的會吃醋。」


    「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吉吹雨那種男人。」


    「有時候人明明知道卻還是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你不像是一個會吃醋的男人。」


    「男人都會吃醋。」


    曲清音手扶在窗欞之上,幽幽地歎了口氣,「可是,我心中疑問難肖,總也平靜不起來。」


    柳楓正色道:「你為什麽不肯問我呢?也許你想知道的事我也可能知道。」


    曲清音依舊猶豫。


    柳楓改為從後環住她的腰身,將她整個人納入自己懷抱,在她耳邊道:「我們已經是這個世上最親密的人,你不必防我的。」


    「我隻是擔心。」


    「擔心?」他訝然。


    曲清音點頭,「你會吃醋,難道我就不會擔心你不再那麽喜歡我嗎?」


    「這跟你想知道的事有關係嗎?」


    「有。」她的迴答很肯定。


    「真的不能讓我知道嗎?」


    「雖然你早晚都會知道,可是,我依舊希望你是最後知道的那一個。」


    「為什麽?」


    「因為——」曲清音低下了頭,「雖然早死晚死結果是一樣的,但是時間上就會有差別,晚一點的話也許事情就會有轉機了。」


    「有道理。」


    「可是,」曲清音話鋒突又一轉,「這也要分情況,有吋候卻是寧早不晚的。」


    「清音啊,你想太多了,這一點都不像你的性子。」


    曲清音伸手捏了捏眉心,略顯煩躁,「我不介意被人說成是壞人、妖女,但是……」


    柳楓截斷她的話,「就算是妖女我也是喜歡的。」


    曲清音躲開他的唇,用手擋住他的嘴,蹙眉,「我師父說過,壞人也有壞人的原則,壞也要壞得有格調,禽獸已經為人所不恥,如果禽獸不如的話,那就真的可以等雷劈了。」


    柳楓的手探進她的衣襟,聲音也有些低沉,「我現在就想禽獸你……」


    曲清音伸手就去拍他的鹹豬手,微嗔地道:「我在說正經事。」


    「我做的也是正經事。」


    「都沒節操了,你還正經個鬼啊……」


    柳楓眼角眉梢都帶了笑,她總算是甩去了剛才那個心事重重的樣子,鮮活不羈才該是屬於她的。


    「別鬧,快放我下來,要不我真生氣了啊。」


    柳楓將她反壓在窗前,伸手摟著她的腰,含笑抵著她的額,聲線低緩而帶誘惑,「別人的事我們何必那麽在意呢?對不對?」


    「如果不完全算是別人的事呢?」


    柳楓很沒原則地表示,「隻要你是安然無恙的,那就沒什麽好值得計較的。」


    「柳楓。」她輕聲喚他。


    「嗯?」他洗耳恭聽。


    「懂得適時沒原則的男人是最可愛的。」


    「那嫁給這樣可愛的男人會不會是個很不錯的主意?」


    曲清音沒有第一時間迴答他,隻是伸手環住他的頸子。


    「這是答應了?」他挑眉。


    「我還沒想好。」


    「需要這麽久嗎?我很難熬啊。」


    「你現在娶了,日後又反悔,我不是成了棄婦?與其那樣,還不如未曾嫁過。」


    柳楓感歎一聲,「你現在這樣我豈不是做了怨男?」


    曲清音一本正經地道:「那做曠男如何?」


    柳楓一手將她撈抱起來,道:「曠男我是不做的,陰陽協調方是正理。」


    「果然,我師父說得沒錯啊,要一個男人守身如玉比不讓貓偷腥更難。」


    「你這樣講就有失厚道,我一直是你一個人的。」


    「一時的專一容易,一生的專一便不易了。」


    「你希望嗎?」


    「每一個女人都是這麽希望的。」


    柳楓將她放上床,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道:「我隻希望我的專一能讓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那我們便試試看?」」


    柳楓一笑,伸手將她的貼身衣物拋下床,附身壓上了她柔軟的身子,「好,試試看。」


    紗帳緩緩滑落,遮住一床的春色。


    她在他身下微帶喘息地道:「有人說,下雪天,不打傘,兩個人一直朝前進,這樣也許就能白頭到老。」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白頭到老,永不背棄。」他盯著她的眼,鄭重地許下諾言。


    曲清音朝他媽然一笑,輕啟朱唇,迴他一個「好」字。


    此時院子裏突然有了一點兒動靜。


    柳楓朝帳外看了一眼。「要出去看看嗎?」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我出去看他跟人幽會嗎?」


    「浪子吉吹雨真的是無女不歡啊。」


    「他去會他的佳人,我們也別讓這良宵虛度……」


    翌日,他們沒等到夜出尋歡的吉吹雨,卻等來他暫時不歸的消息,隻能先行一步上路。


    數日後,他們趕路的馬車裏又迎來浪子的迴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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