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空蕩蕩的大街上找到她。


    密密麻麻的雨打在她臉上、肩上,她什麽也看不清,茫茫然站在大雨中,發現自己沒有地方可去,更多的淚水奔流而下。


    一把傘替她遮住了雨,她恍惚迴頭「走開!」她生氣地想推開他,卻因為氣虛力脫反而跌進他的天地。


    「放開我!」她哽咽掙紮,他無計,拋開傘,兩手牢牢困住她濕透了的身軀,自己也濕透了。


    轟隆隆驚人雨聲掩蓋她生氣的哭喊:「我討厭你、討厭你!我討厭你……」


    「我知道。」


    「你還我我爹的陶俑!」她氣極咬他,在他的手臂、胸膛發狠地咬。


    「爺?」迅速趕到的孿生昆侖奴,驚訝地互看一眼,不知是否該保護主子。


    他搖頭,任她發泄心中的痛,鬱悶的胸口充塞著莫名的情感,她力道不足構不成傷害,但為何他隱隱作痛?


    最後,她氣力用盡,無力地垂額抵著他無聲哭泣,瘦弱的肩膀因劇烈哭泣抖動……雨勢緩緩減弱。


    那細微的啜泣聲像尖尖的細針刺著他,就在他以為自己無法再忍受下去時,她身子一軟,陷入黑暗中。


    他拒絕金寶、銀寶的幫忙,抱起她輕得令人驚訝的身體,猶豫著停住--她需要好好照料。馮邢琰心裏明白,她醒來以後絕對不會樂意見到自己,但他怎麽也不願意送她迴奚家。空蕩蕩的屋子,沒人會照顧她。


    隻剩下一個選擇--滿心不情願的,馮邢琰往迄蘇阿爾達家走去。


    「咳、咳!」


    迄蘇阿爾達騎在駱駝上,嚼著樹葉,好玩地看著司馬蒹葭每咳一聲,馮邢琰就皺一次眉。


    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迄蘇阿爾達快被自己的好奇心吞噬。


    自從馮邢琰抱著全身濕透、昏迷的她出現,已經過了三天了。


    這三天,她像隻嘴硬的鴨子,什麽也問不出來,任憑他怎麽賣力逗弄都沒用;馮邢琰則是每天派金、銀寶送滋養補身的藥材過來,活像那些珍貴藥材不要錢似的。


    話說迴來,那些東西,正主兒一聽是馮邢琰送的,一口也不肯吃,全進了他的五髒廟。


    然後,他堂堂迄蘇家大少爺遭了報應,成了兩人間的傳話筒,發現了更奇怪的事。


    她竟然會答應幫馮邢琰盜墓!真是讓人百想不透。


    她堅持要自己去,馮邢琰則堅持要一齊去。他忙碌地兩頭傳話。馮邢琰擺明了絕不讓步,派那兩個黑巨人守住蒹葭,迫使她最後不得不屈服。


    唉!馮邢琰再也受不了,他倏然喊停。


    一行人除了司馬蒹葭外,全都停下來看他。迄蘇阿爾達微笑心想:他還以為他可以再撐久一點。


    「我說停。」馮邢琰瞪著司馬蒹葭倔強的背影。


    「繼續走,咳……」始終沒理過他的司馬蒹葭出聲了。


    「夠了!」馮邢琰策馬上前,扯住韁繩,阻止她繼續前進。「我不急於一時。」


    「我急。」她仰起臉說完,又一陣嗆咳。


    他臉色一緊,厲聲說:「迴去!」


    「現在去或永遠不去。」她瞪視他,要他抉擇。


    兩人怒眉相視,誰也不屈服誰的模樣像極了!隔岸觀虎鬥的迄蘇阿爾達意外發現。


    該死!馮邢琰咬牙詛咒:「你咳死,我不會花銀子幫你收屍的!」


    司馬蒹葭瞼上閃過呆滯神情,愣了愣,生氣地說:「誰要你收屍!」


    迄蘇阿爾達迸出笑聲,招來兩雙怒視的眼眸。


    僵持的氣氛持續至到達目的地。


    司馬蒹葭高居馬上,眺望遍布的大大小小夯土堆,憑著記憶迅速瞄準方位,找到正確的陵墓。


    「到了,剩下的是我的事,你們可以走了。」


    「你以為我會讓你自己一個人留在這種地方?!」馮邢琰難以看信地吼道。放眼望去,荒地一片。


    「我有唿嗤唿嗤。」


    馮邢琰眼露輕蔑,惡毒地說:「它,一腳就可以把它踹死。」


    司馬蒹葭無法否認,唿嗤唿嗤確實無法負起保護之責,這也是爹堅決不許她再盜墓的原因。


    「咳!你留下來?」司馬蒹葭求助地轉向迄蘇阿爾達。


    「我可以留下?」他求之不得!迄蘇阿爾達來迴張望兩人,心裏有預感留下的不會隻有他。


    「全留下!」馮邢琰悍然決定。


    「你們--」司馬蒹葭鼓起雙頰看看他、看看金銀寶二人,「你們留在這裏隻會妨礙我!」


    「他就不會?」馮邢琰愈看迄蘇阿爾達愈覺得這個滑頭小子不順眼。


    司馬蒹葭抿唇不吭聲半天,翻身滑下馬,說:「我叫阿爾達做什麽,他就做什麽,你行嗎?」她故意刁難地看看馮邢琰一身的富貴行頭。


    「哼。」馮邢琰冷嗤不答,逕自吩咐金、銀寶:「你們去預備在這裏過夜的東西。」


    司馬蒹葭氣結。可惡的人!她扯著馬匹走,心底氣惱著:她討厭他,不想看見他,為什麽他偏偏要留下!


    她忿忿地瞪了眼馮邢琰,哼!不自覺學起他嗤鼻不屑的動作,腦袋瓜兒一轉,瓜子臉蛋突然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哼哼。


    「這給你。」她遞給馮邢琰一把鐵鏟,麵對他缺乏表情的五官,仰起下巴,隨手一指說:「我要在那裏挖個地洞。」


    馮邢琰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看不出有什麽問題。盜墓是她的專長,可不是他的。等等!他怪異地看著她塞給自己的工具,該不會是--「我要你挖。」司馬蒹葭宣布。


    馮邢琰一楞,驟然睨向迄蘇阿爾達,命令:「你去!」


    「我另外有事要他做。」她擋在迄蘇阿爾達前麵說。


    馮邢琰淩厲目光殺人般射向他們,自繃緊的牙關發出聲音:「等金寶、銀寶迴來,我--」


    「我就知道你幫不上忙,哼--」司馬蒹葭輕鬆達到貶損人的目的。


    馮邢琰瞪著她得意的背影,壓抑的咬牙。


    「哪裏?」


    她停住,迴頭,看到他咬牙切齒扭曲的麵孔,倏然一驚,一時反倒覺得自己過分了點,囁嚅道:「你……不願意,不必勉強。」


    「哪裏?」他陰森著臉。


    呃,她不得不伸出手指--迄蘇阿爾達揚著肚子,幸災樂禍地偷笑。他敢打賭她被馮邢琰嚇到了。他促狹地以肩撞撞發楞的司馬蒹葭,開玩笑道:「那我挖哪裏?」


    司馬蒹葭悶悶地瞟他,說:「跟我來。」


    「做什麽?」


    「挖洞。」


    不會吧?迄蘇阿爾達笑臉僵凝。「我也要挖?」


    「你挖是不挖?」司馬蒹葭偏頭問。


    迄蘇阿爾達認命的歎氣:「挖。」


    哎喲!她在他的靴麵上留下鞋印,迴頭說:「還不走!」


    兩個時辰後,金寶、銀寶扛著大包小包迴來時看到的景象是--他們的主子脫了外袍,泄忿似地鏟土,迄蘇家的公子也好不到哪裏去的灰頭土臉。


    「爺,我來做。」金寶、銀寶立刻拋下東西,卷起衣袖。


    「走開!」馮邢琰直起身,不自覺搜尋她的蹤跡。「你們什麽也不必做,隻要好好看住她。」


    金寶、銀寶順著主子的目光看過去--隻見司馬蒹葭帶著金絲犬在陽光下,悠悠閑閑地漫步於高低起伏的土丘上,一會兒抓起一把泥土湊在鼻前聞,一會兒用手裏的器物戳戳士。


    司馬蒹葭感受到注視的眼光,迷迷糊糊抬頭,還沉浸在自我的思緒中。她踩了幾個點,發現這一帶除了隋墓,還有更早期的古墓。


    「你們……可以幫我把那棵樹砍了嗎?」她突然想到,她需要人幫忙。


    金寶、銀寶不確定地請示主子,馮邢琰不耐煩掃他們一眼。


    「還不去!」


    健壯如牛的金銀二寶合作,不需斧頭就把三人合抱的大樹移開,司馬蒹葭看得目瞪口呆,流露欽佩的眼神。


    「還有……那塊大石頭。」司馬蒹葭盡情體驗新鮮的使喚人樂趣,開心想道:這樣一來,就方便多了。


    「葭葭、葭葭」


    「不要一直叫我。」她蒙在被裏。


    他也很無奈呀,馮邢琰自己不來叫他來。


    不過,他還不算最命苦的人,金寶、銀寶更苦,白天幹活,夜裏還輪班值夜。


    「你昨晚又被逮到了?難怪他今天早上的臉色很難看。」嘿嘿!怎麽會好看呢?迄蘇阿爾達心頭吃吃笑。馮邢琰吃錯藥了,竟然連著幾天半夜不睡,跟天生夜貓性的蒹葭比耐心,就是不讓她半夜在山頭上晃。


    「你去告訴他再吵我,我就讓他挖十天土。」提起這事,她慵懶無力的聲音增添了許多「生氣」。


    「你還要我們挖幾天?」迄蘇阿爾達為了可憐的自己問。


    被子底下的她心虛地睜開眼,遲疑片刻,含糊說:「快了。」


    要不是昨晚被他逼著迴帳篷休息,她早就把東西拿出來了;盜墓人不能摸黑盜墓還算什麽盜墓人?司馬蒹葭心中忿忿不平。他多管閑事阻撓她,所以她也賭氣忍著不告訴他這個消息。


    嘖!瞧瞧帳篷裏擺了什麽?


    迄蘇阿爾達蹺腿仰倒在長毛軟氈上,發現不過幾天工夫,司馬蒹葭的帳蓬裏什麽都有、一應俱全,布置得華麗舒適;金寶、銀寶這兩人還真不嫌累,來來迴迴不知運了多少趟東西。


    她跟他,還有馮邢琰各用一頂帳蓬,三頂帳蓬,招搖地立在陵地上,沒看過人這樣光明正大盜墓的。


    咦?連那些陶俑都搬來了--馮邢琰費這麽大工夫,打的是什麽主意?迄蘇阿爾達搔播頭、抓抓耳,這要讓不知情的人看了,還以為他們就要在這荒郊野嶺定居下來。


    想到馮邢琰,就想到自己是來叫人的--迄蘇阿爾達坐正。


    「起來吧,否則這迴他換把早點塞進你肚裏。」他故意提醒她前一天被馮邢琰強逼著吃下晚飯的事。


    這趟往外,要說有什麽不同於在家的,就是吃得差強人意,總不能把家裏大廚也帶來料理三餐吧?


    司馬蒹葭猛然從被窩冒出頭來,認真無比地對迄蘇阿爾達說:「我從沒那麽討厭過一個人!」為了能擺脫他,她幾乎改變主意,想立刻去把東西拿出來給他。


    這是馮邢琰的功勞?她話多了,脾氣也大了--「哈哈……」迄蘇阿爾達開口大笑,「你愈來愈像尋常女孩家了。」


    「你還是一樣像個小老頭!!」她氣惱瞠他,拉高被子又縮進去。


    「你還不起來?」


    「不。」


    罷了,就讓馮邢琰自個兒來挖人--嗬!


    她聽到迄蘇阿爾達的笑聲逐漸遠去,打個嗬欠,合上仍酸澀困倦的眼眸,神智迷迷糊糊,進入夢境……


    她看不見!


    熟悉自在的黑暗變得恐怖,她一直跑、一直跑,追在身後的惡鬼咆哮著!


    陰風陣陣唿嘯過耳,她不敢迴頭望,因為腦海清楚映呈著麵孔扭曲的惡鬼正張著血盆大口,隨時準備吞噬她。


    誰是惡鬼?她害怕地猜想。


    喀!骨頭被擊碎的聲音,讓她一陣毛骨悚然--是那個人!!


    沒錯,你看到了,我也要殺了你!惡鬼猙獰狂嘯。


    她沒命地跑,不敢迴頭看,她知道惡鬼正揮舞著鐵鏟迫在後麵--不!不……


    他拍打她的臉頰。


    嗚,好痛!被拍醒的司馬蒹葭因恐怖的噩夢冒出一身冷汗,驚慌的眼瞳焦距未清,模糊看著俯罩在她上方的人。


    馮邢琰看見她眼底的驚慌脆弱,粗著聲問:「你沒事?」


    「我沒事。」司馬蒹葭搖頭,不想再度複習那場噩夢。眼睜睜看著盜墓傳說中最黑暗醜陋的一麵發生,在她心底造成極大的震撼,譴責自己「見死不救」懦弱逃跑的行為,壓在胸口成了揮之不去的噩夢。


    她的眼神縹緲無助,令他產生一股難以克製想碰觸她的衝動,伸指撩開黏貼在她冰冷額頭上的一綹濕發,她像被火燒到般猛然一顫,可憐無措地抬眼凝視他--「你常作噩夢?」他必須說些什麽來打破沉默。


    她瞅他一眼,迥避迴答。


    他皺眉。


    「這是你夜裏不睡覺的原因?」


    「我夜裏睡不睡關你什麽事?」關於這點,司馬蒹葭非問清楚不可。


    馮邢琰別扭的五官一僵,沒好氣說:「就是礙著我了!」


    他看不慣她蒼白無神的模樣,追根究柢她朝寢暮起的作息習慣與天地陰陽運作相悖是最大原因。管不住自己的心,他忍不住還是開口道:「最好還是找出作噩夢的症結,徹底解決,有--什麽困難,我或許幫得上忙。」他誤以為噩夢就是她養成異於常人作息的禍首。


    司馬蒹葭很不開心地望著他。他怎麽可以用這樣好像關心的口吻說話?這樣讓她很難繼續討厭他下去。


    想想那個被打破的陶俑,事情都是因他而起。她眉心蹙攏,試著提醒自己:爹娘送給她、她最心愛的陶俑碎了,都是他害的,她不要原諒他!


    馮邢琰發現她眼神埋怨地瞪他,「你--」


    「你出去,別吵我。」她吸一下鼻,嘟歎著趕人。


    「你--」變化無常的女人。


    「出去!」她拿起枕頭扔他。


    馮邢琰臉色鐵青,滿腹熊熊怒火,卻無法對她做些什麽。該死!他掉頭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司馬蒹葭落寞地想著,不知不覺中許多事都變了。


    她再也迴不去原來的地方。


    她還是把東西交給了他。


    漢白玉匣裏頭裝的是書法卷軸保存狀況極佳的蠶繭紙,上書二十八行、一百二十四字,以鼠須筆寫的「蘭亭」,東晉書法名家王羲之真跡。


    馮邢琰看著手裏的東西,臉上一點欣喜的神色也沒有,因為她把東西交給他時說了--「你的目的已經達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金寶、銀寶遵照主子命令默默收拾東西,打道迴府--司馬蒹葭在前,領著路。


    一路上的沉默壓得迄蘇阿爾達快透不過氣,他快馬上前,跟她保持一樣的速度,並駕齊驅。


    他誇張地歎一口氣,試著引起司馬蒹葭的注意--「我還以為你會再折磨我們幾天。」


    「你知道?」果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當然。」迄蘇阿爾達傾身,壓低聲音說:「我想揚州城附近大大小小的墓都被你探遍了吧?你故意讓我們白挖一堆土。」


    司馬蒹葭以嶄新的目光注視迄蘇阿爾達。


    「原來,你一點也不笨。」


    迄蘇阿爾達大受汙辱地喊道:「我哪時笨了?裝傻是為了配合你,」


    「你永遠是我的朋友。」不擅表達感情的司馬蒹葭看著前方,不自在地低聲說。


    迄蘇阿爾達臉一紅,隨即感到不對勁--「你怎麽說得好像--我們永遠不會再見麵了?」沒有得到迴答,他追問:「你要去哪裏?」


    「我不知道,我不想迴奚家了。」


    「來我家吧,」迄蘇阿爾達想也沒想就說,「我爹不會反對的。」


    司馬蒹葭搖搖頭。「我想離開揚州。」


    「你要跟他走?」迄蘇阿爾達想到一個可能。


    她愣了一下,才意會他說的「他」指的是馮邢瑛。


    「你胡說什麽」


    「要不,你要去哪裏?」


    「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待在揚州,至少還有我。」迄蘇阿爾達拍拍自己的胸脯。


    司馬蒹葭感動地凝望他,緩緩綻放笑靨,並沒有承諾什麽。


    她還是想離開,等她辦完了一件事之後。


    馮邢琰一直看著他們,無法讓自己不注意她,當他看到她對迄蘇阿爾達笑時,握著韁繩的手一緊,馬匹不安地動了動。


    她跟迄蘇阿爾達像一對兩小無情的青梅竹馬。哼!他忍不住皺眉,矛盾的惡劣情緒浮上心頭。該死!什麽時候他把她當自己的責任了!!


    是因為她指控的眼神?隻要想到她在大雨中無助孤單的身影,他就覺得喉頭緊縮,前所未有的龐大愧疚感充斥胸口。


    迴京前,他必須安頓好她;他可以給迄蘇阿爾達一大筆銀子,讓迄蘇阿爾達好好照顧她,這會是個好辦法,但他心裏卻一點也不想這樣做。


    反反覆覆的,馮邢琰推翻一個又一個想法--司馬蒹葭在岔路口勒馬停住,對迄蘇阿爾達說:「你跟他們先走吧,我有件事……」她望著眼前的密林。


    迄蘇阿爾達也看看樹林,好奇問:「什麽事?我跟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司馬蒹葭看得出來迄蘇阿爾達的不放心,「隻是去看一下。」


    「我在這裏等你。」迄蘇阿爾達考慮一下說。


    「嗯。」這樣也好,她心裏是有些害怕的,知道有人等著她讓她安心許多。她深吸一口氣說:「我一會兒就迴來。」


    她下馬,走了一步,猶豫了下,喚金絲犬與她同行壯膽。


    馮邢琰看見她下馬,走入林子裏,金絲犬好奇地左右嗅聞,最後也鑽進密林,心頭突然竄上不祥預感「她到哪裏去?」


    迄蘇阿爾達轉述司馬蒹葭說的話後,說:「你們可以先走,我在這裏等她就行了。」


    馮刑琰不悅地瞪他。怎麽放任她一人亂跑?誰知深林裏會遇到什麽!


    一柱香的時間,他隻給她一炷香的時間,她不出來他就進去找人,馮邢琰強迫自己耐住性子。


    她必須麵對自己的噩夢。


    司馬蒹葭緩緩走進林子,藉著跟唿嗤唿嗤說話,轉移緊張的情緒。


    「你別亂跑,跟緊我,我們很快就要走了,你記得這個地方吧?我們來過好幾次了……」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起來。就是這裏了!


    唿嗤唿嗤拋下她,追逐著落葉間竄跳的蟲子;她打消喚迴它的念頭,小心翼翼地走近,注意每個步伐,怕踩著東西;地麵上什麽也沒有,看不到血跡,也沒有遺骸,彷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那一夜卻確實發生了!她眼睜睜看著他們失去生命--她找到了掩埋過的坑洞口,猜想他們應該也埋在裏麵,她發抖地合掌祈求原諒--「你怎麽知道的?」


    她全身凍結!懷疑自己的聽覺,飛快轉身--夢裏的惡鬼抓到她了!


    落腮胡壯漢高大的陰影籠罩她,陰森的眼睛閃爍邪惡的光芒,猙獰的五官在陽光下更怵目驚心--他會殺了她!


    這個念頭一掠而過,她轉身逃跑,頭皮撕裂的疼痛,惡鬼揪住她的頭發,痛苦的呻吟梗在喉中,她被甩拋在地上!


    啊!她唿出痛楚,堅硬的鐵器打斷她的腿……


    「看你還往哪裏跑!」落腮胡壯漢獰笑,「敢打我寶物主意的都該死!」


    強烈的痛苦幾乎令她昏厥過去,突然傳來的狗吠聲讓她焦急地勉強睜開眼,無力哭喊--別過來!別過來!


    落腮胡壯漢一腳踹飛突然衝出來的雜毛狗,舉高手中的鐵器,冷血的眼珠顯現野蠻嗜血的殘忍--唿嗤唿嗤……她放棄掙紮,無力睜開的眼流下傷痛恐懼的淚,她就要死了……


    爹娘會在那裏等著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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