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印照,月懸於頂。


    婁洪提溜著周商,縱躍至駐地外一座僻靜的矮丘上。


    “你的身體情況很糟糕。”


    將周商放下後,婁洪幽幽道:“腎元枯竭得很厲害,像被酒色掏空身體的敗家子,這種狀態別說高強度的動功,就算是簡單的鍛煉也做不了。還有就是氣血流失,心力過載,導致的髒器衰弱,尤其是心髒,這直接影響到你整個生命狀態,若是不及時調理,便是根基損毀的重創。”


    “所以要想恢複,便得從最根本處著手,我剛剛看到你在校場做的那些動作了,低烈度的身體活動,刺激生命以求自愈,思路是對的,但憑借那樣不成體係的淺薄練法鍛煉恢複,最終隻會留下更嚴重的暗疾。”


    “所以你需要更加迅速,並且本源的滋養,來補充髒器流失的能量,這其實是.....”


    說到這兒,婁洪語氣頓住,本想解釋幾句技法的珍貴,但最終還是忍住,將話鋒一轉,輕描淡寫接著道:“其實受傷是修行路上常有的事,不論和人切磋交手,或是亡命搏殺,即便是日常的修行,也有受傷的風險。”


    “所以學會規避和應對傷病,是一個成熟的修行者最重要的功課。放眼望去整個玄靈修行界,但凡能從上古時候傳承至今的宗門勢力,必然有著極為卓越的養身技巧!而我要教你的新玩意,便是關於如何釀造【長生大酒】。”


    “【長生大酒】...是指津液嗎?”


    熟悉的名稱周商讓一愣,想到曾經婁洪教過的服食法,旋即問道。


    “是也不是。”


    婁洪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後,接著道:“總之,我先教你釀製【長生大酒】的四句口訣,你記好。”


    言罷,滿臉正色,沉聲吟誦道:“山下一清泉,有水流萬年。竊吃泉中水,活個不老仙。”


    啥,啥意思???


    哪怕閉著眼,都能聽出對方話語中的認真,但這四句口訣,就真的跟順口溜一樣,聽得人滿頭霧水啊,周商滿腦門子問號。


    “聽不懂是吧,聽不懂就對了!”


    婁洪對周商的反應早有預料,語氣淡淡解釋道:“若是聽到口訣自個兒就能練,那宗派傳承不都跟笑話一樣了,還要師父幹嘛用。”


    “其實這四句口訣,是指長生酒的所在與釀法,前兩句是方位,後兩句是方法。”


    “首為人之峰,所謂山下一清泉,指的就是人之口。”


    “而有水流萬年,指的就是口中津液,這水若是沒了,人也就死了。”


    “知道了方位,緊接著就是釀法。”


    “竊吃泉中水的關鍵,在這個竊字!用不同方法竊來的泉水,釀出的效用也是不同。”


    婁洪語速很快,也不管周商聽沒聽懂,一句解釋沒有,嚕嚕嚕的說著:“一道【長生大酒】,有千百種釀法,而眼下你最需要的,是滋補腎元,充養血氣之酒。”


    “要釀這道長生大酒,你非得竊取腎母之氣不可!選在夜已沉,日又未出之時,麵向正南方,盤膝而坐,凝神靜氣,摒除雜念,心懷誠敬,將元炁聚集肺髒,以內息吞吐八次。八次之後,將這口混元氣緩緩吞入腹中,若感覺吞氣似咽硬物,才算做足功夫。”


    “如此反複,吞入八口混元氣後,舌下會生出尤其甘醇清冽之津液,這便是【腎母氣長生大酒】!”


    “此時不要立即吞咽,將舌頭抵在上顎處,靜待【長生大酒】蓄滿後,以舌尖在前部牙根處上下來迴攪動,酒滿則咽,但切記不要大口猛咽,小口小口吞咽,以元炁引導,將【長生大酒】送入下丹田中。”


    “如此這般,方能滋潤濡養你幾近枯竭的髒器,若是能持之以恆,不止能彌合你此次透支留下的暗疾,更能......算了。”


    本想鼓舞兩句的婁洪突然話鋒一轉,旋即又意興索然的擺擺手,“這些離你太遠,眼下你要做的,便是釀出第一口【長生大酒】,眼下正是時候,你試試吧。”


    看著周商麵朝南方席地而坐,婁洪緩緩退到一旁,微微歎了口氣。


    所謂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


    【長生大酒】絕對是最頂尖的道術,【還氣生力】同這一比,如螢火皓月。


    能治愈周商的明傷暗疾,衰竭器官也是真實不虛的。


    但有一點婁洪沒講,那就是世上所有頂尖的技法,效果玄妙無比的同時,往往也意味著難度很高。


    尤其是釀製【長生大酒】這樣的密傳真功。


    隻說婁洪自己吧,當初師門教他釀製【長生大酒】時,他足足用了兩個月時間,才喝到屬於自己的第一口【長生大酒】,這還是在他對師門傳承深信不疑的情況下。


    【長生大酒】的難度,從來不是在晦澀的口訣和繁瑣的練法,而是在凝神靜氣,摒除雜念,心懷誠敬這十二個字上!


    在釀造長生大酒的過程中,但凡有些許雜念,半點兒懷疑,那口精純混元氣就會變成無用濁氣,以無用濁氣釀出的長生大酒,是餿的,也是沒法用的。


    所以在金剛門的傳承中,釀製【長生大酒】是最難密傳之一。


    即便是有無數個鮮活真實的例子說明【長生大酒】的真實性,沒法釀成的弟子也是大有人在。


    所以婁洪其實並不覺得周商能夠在段時間內學會釀造【長生大酒】,說得再直白一點,婁洪甚至認為周商不一定能學會。


    他傳授釀法給周商,更多隻是想給對方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至於結果,並不太報希望,然後就聽到一聲“咕嘟”。


    好似幹澀糕點艱難滾落喉管的聲音。


    婁洪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四處張望尋找。


    “咕嘟....”


    “咕嘟....”


    “咕嘟....”


    擺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婁洪瞪大眼睛瞧著第一次練習釀造【長生大酒】的周商,慣偷似的完成不老泉的竊取,又分毫不差的以舌頭完成調製,然後一點點吞入腹中,導入丹田。


    每一口長生大酒的分量,都他媽的跟勺子量過的一樣。


    若不是看著周商一點點修煉起來,婁洪都要懷疑,這貨是不是偷學過他們金剛門的絕密,不然眼前這幕,該如何解釋呢?


    正在痛飲【長生大酒】的周商並不知道自己的行為給婁洪帶去多大的震撼,因為在他看來。


    自己隻是嚴格按照婁洪所提的要求。


    一步步進行而已。


    至於凝神靜氣,摒除雜念,心懷誠敬。


    隻能說這種條件都不能算做要求,因為他的每一次修煉,都是在這種極致專注的狀態下完成的。


    或許是因為心特別靜的緣故,他甚至在這個過程中,感知到了很多新奇的東西。


    首先是口中的津液越來越特別,尤其是完成八次混元氣的吞咽,舌下溢出的津液,竟然真的甘醇清冽,甚至帶著絲絲香甜。


    將其緩緩吞咽並由元炁引入丹田中,這【長生大酒】更是有種奇妙的變化,丹田仿佛化作火爐,將進入的長生大酒練成一縷縷特殊的炁。


    這炁隨脈而走,先是升入肺部,盤旋然後流入腎髒充作腎元。


    枯竭的腎髒隨著這些炁的注入,仿佛幹旱大地迎接甘霖,龜裂被溫柔撫平,效果十分明顯。


    感受著絲絲充盈的腎元,周商心生歡喜。


    但考慮到婁洪事前的交代,硬是死死保持著凝神靜氣,心懷誠敬的狀態,強撐著沒有分心動念,直到將口中所有的【長生大酒】飲得一滴不剩,他才露出笑意。


    隆冬的太陽升的比較晚,隻剩繁星點點。


    當周商緩緩睜開眼時,卻發現婁洪就蹲在自己身前不足一尺的地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人有些發毛。


    “是哪兒練得不對麽?”


    周商心中升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練差了。


    但這話聽在婁洪耳朵裏,委實有些討厭,“你以前是不是學過?”


    “聞所未聞,這是第一次。”


    周商不明所以的搖搖頭,然後小心翼翼的再次問道:“練得有什麽問題麽?”


    “當然有問題!”


    婁洪氣唿唿的站起來,焦躁的前來迴踱步,張牙舞爪比劃著,情緒有些失控:“肯定有問題啊!難道你在過程中,沒有半點兒懷疑嗎?”


    “懷疑什麽?”


    周商更加不解。


    “你說懷疑什麽?”


    婁洪氣急敗壞的解釋道:“懷疑這個事情真假,懷疑我是不是唬你,懷疑長生酒的效用,即便真的有效,你就不懷疑我的用心嘛?隨便懷疑點什麽都行啊!”


    “...沒有必要吧。”


    周商弱弱解釋道:“這種東西,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何必著急下判斷呢?”


    “行,你清明,你了不起!”


    婁洪氣笑了,“好,就算!就算你心裏沒有絲毫懷疑,那雜念呢,雜念總有吧!這麽長時間的靜坐,釀造法又枯燥繁複,這期間你腦袋裏就沒有跳出點兒別的聲音來?一點兒都沒有?”


    “不是您說要擯除所有雜念嘛?”


    周商聞言,頓時大唿冤枉:“如果需要聽點別的聲音,事前該同我講啊!”


    “講?我講個屁!”


    聽到這話,婁洪更急了:“讓你擯除所有雜念你就屏除所有雜念了?按這個說法,今天全套傳承聽一遍,明天免許真傳了?”


    周商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謙聲道:“這...這樣不太好吧...”


    “不、好!?這他媽的是好不好的事嘛?”


    婁洪是被氣笑了。


    其實按照金剛門的記載,第一次練習釀造法就成功的弟子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所以周商一次性學會,其實並不會讓婁洪驚訝,畢竟瀕死者瞧見一根稻草也會死死抓牢,周身此時的狀況,完美符合篤信的條件。


    所以真正讓婁洪驚訝的,是周商在釀造成功後,竟能將整全部【長生大酒】一滴不剩喝完。


    這種事情,真是聞所未聞!


    畢竟所有第一次感受到【長生大酒】神奇的,多少都會生出些正麵情緒。


    如欣喜、激動、滿足,諸如此類的情緒,同樣是雜念,雖然這些雜念不至於讓酒立即變餿,卻也會產生影響。


    那就是加入了這樣情緒釀造出來的長生酒極難控製。


    你想讓它往腎門走,它可能拐個歪兒就往肝膽去了,總之就是很歡脫。


    而長生大酒的歸處一不受控,人自然就會緊張,這種雜念一升起,剩下的【長生大酒】就會迅速變餿。


    所以初初釀成【長生大酒】的,往往隻能飲準那麽一兩口。


    剩下的不是沒去對地方,就是變了味。


    能夠飲盡【長生大酒】的,哪個不是經過蠻長時間的鍛煉。


    但周商呢?一次成功,簡直不可思議。


    “釀成了,你就一點兒喜悅、興奮,滿足都沒有嘛?”


    真正讓婁洪難以理解的,其實是這個。


    “我有啊!”


    周商還是那副氣死人的平淡語氣:“但您不是說要心懷誠敬麽,釀酒調製時這麽高興會顯得有些輕佻吧,所以我把這些個情緒,往後壓了壓,反正釀酒調製,飲酒就那麽點兒時間,事後有的是功夫高興嘛!”


    說完,周商嘴角上揚,用手指著,對婁洪說:“看,我現在就在高興啊,特別高興!”


    “好哇,是真好啊!”


    這輩子沒受過這麽大委屈的婁洪嚷嚷開了:“來來來,起來起來,聽一遍就會做是吧?學得快是吧?來來來,瞧好了,我再演示兩套陰陽和合,剛柔並濟的療傷功夫,有本事你都學了去!”


    婁洪氣唿唿的走到矮丘的空地上,在滿天星光的照耀下,“唰”的一下將雙掌合十,然後朝著左前,直直鑽推出去。


    “我這套是八部...八套調理身體的小招數,我就給你演示其中兩套,我隻演示一遍,能記多少看你自己!”


    “瞧好了,這式叫...叫手足前後固腎腰!”


    婁洪雙掌緩緩張開,明明就是很輕鬆的動作,卻像是在撥開兩麵萬斤重的大門。


    他一邊做,一邊向周商講解道:“調理身體就像是在打仗,氣血就是你手中的兵將,目的就是打通全身的關隘,將叛軍鎮壓,邪道驅逐!”


    “所以在這個過程中,必須要用力!所謂用力,就是調動渾身氣血,凝成一股力量,將淤塞的經絡推開。所以用力便是壯陽氣,便是調理病灶的根本。”


    “一是外部調理動作用力,二是內部調運氣血,此為歪陽內剛。”


    “但孤陽不長,孤陰不生,一昧的剛強隻會兩敗俱傷,還得要陰陽調和,剛柔並濟!”


    “剛剛陽的部分講過了,再來說說陰的部分,柔的部分!”


    “陰是指動作過程中,你緩緩吞咽津液滋潤身體;柔是指動作過程中,你要保持自然輕盈的吐納,輕了猛了,都會亂了平衡。”


    “平衡十分重要,唯有達到陰陽平衡,剛柔並濟,才能讓這套調理動作的效果,發揮到最佳!”


    婁洪一邊做動作,一邊解說著:“似這樣的調理功夫,可以按照自身的恢複情況安排訓練分量,五遍,七遍,九遍,多少都行,但要記住一點,一旦發現唿吸紊亂了,就要立刻停止,因為不在完美狀態下的修煉,非但不會有調理效果,反而還會傷身!”


    “所以聽懂了麽,聽懂了就跟著做呀!”


    兩套調理動作並不難,每一套拆解開來,也就幾個固定動作循環。


    加上婁洪動作又很慢,所以周商看了會兒後,就跟上了對方的節奏。


    經過兩次校對,已然跟得有模有樣,尤其是陰陽平衡,剛柔並濟這快,絲毫沒有初學者的生澀。


    過分離譜的場景看得婁洪氣息都差點亂了!


    兩人麵對麵,鏡像般的動作,五遍、七遍、九遍.....


    忽得,周商停了下來,雖然並沒有出現唿吸紊亂的情況,但驚疑不定的表情,必然是遇到困難了。


    婁洪心中大喜,但麵上卻是不動聲色,也順時停下功法演示,背負雙手悠然問道:“怎麽停了,遇到什麽困難了麽?”


    “倒不是遇上困難,就是出了些小狀況...”


    周商仔細感受了下身體的狀況後,帶著些許不太確定的語氣詢問道:“剛剛在做動作的時候,感覺氣血把督脈、和衝脈兩條大脈貫通了,一方麵我想確認下,另一方麵我想問問您,這種情況,它正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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