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臉色難看,皇後直起身的時候愣是顧不上規矩的扶住了床柱子。


    裴時沅趕緊過去扶著她。


    皇後這個人,但凡能支撐,就是咬碎了牙也要支撐,絕不會這樣。


    可憐她腰還沒好,就得伺候婆母。


    太後看見這一幕道:“倒是忘了你還腰疼。”


    “兒臣無能。”皇後道。


    “罷了,歇歇吧。”太後也不計較這個。


    裴時沅把皇後手裏的藥碗遞給一邊的奴婢,扶著皇後坐在一邊。


    她也不插嘴,隻是接了奴婢手裏的另一個茶碗,伺候太後漱口。


    太後漱口的時候看了裴時沅幾眼,裴時沅伺候完了她,才起身行禮:“請太後娘娘安。”


    進來沒顧上。


    太後擺擺手,很快其他人也來了。


    說來也奇了,住的近的今兒反倒沒前頭來。


    第一個來的是夏昭儀,不過她去太後的小廚房了。


    等眾人都來了,太後看過後道:“不必都在這裏陪著我。”


    “皇後這些時候病著,就不必過來伺候我了。”


    “母後,兒臣無事,不來看看不放心。”皇後急忙道。


    這時候不來可不行,好說不好聽。


    太後又看了皇後好幾眼才道:“也罷,那就來。”


    隻是太後也不至於使喚她就是。


    最後一個來的貴妃,看得出是上了妝的,可那眼睛紅的兔子一樣,臉也明顯是有點水腫。


    隻怕一夜沒睡好。


    眾人陪伴了一會太後,最後隻留下了貴妃一個人。


    眾人出了聖慈宮,先目送皇後上了輦迴去。


    怡妃跟裴時沅同路,這會子也沒坐輦。


    “你跟皇後一直那麽好?”怡妃忽然問。


    裴時沅看她:“你這話問的我都不知道怎麽迴答你,你我都是妃妾,敬重皇後不應該嗎?”


    怡妃站住,盯著裴時沅:“你真心的嗎?”


    裴時沅無語:“皇後不好嗎?對你不好嗎?”


    怡妃嘴角一抽:“我又沒兒子。”


    裴時沅好笑:“我有兒子,也沒必要就不跟她好吧?”


    “你別裝傻。”怡妃拉裴時沅的衣袖:“你知道我說什麽,你知道外頭怎麽說的?都說你們水火不容。”


    “那是外頭,你就在宮裏,你看見我和她水火不容了?”裴時沅搖頭:“你說什麽我知道,但是皇後不好嗎?我覺得挺好的啊,所以好好相處不好嗎,為什麽一定要弄得橫眉冷對的?”


    怡妃瞪了一眼裴時沅:“那以後呢?”


    裴時沅看著怡妃:“有句話,我說了你可能不信,但是其實我希望我跟你們都能好好相處。”


    怡妃盯著她看了許久:“你這麽想,別人呢?別人會這麽想嗎?陛下寵你就肯定冷落了別人。你覺得別人也想跟你好好相處嗎?別人就跟角落裏的泥巴似得。”


    “雖然這話我說了就是站著說話腰不疼,但是陛下寵愛我,就說明我最好嗎?別人要怎麽想,我管不住,沒害我我也不會做什麽。至於皇後,她不容易。我敬著她的身份,也佩服她本人。如果我和她不是跟同一個男人,那多好啊。”


    怡妃歎口氣:“你總是跟我們不一樣,也許就是因為這樣,陛下才隻喜歡你。”


    “他喜歡誰都行,但我喜歡你。”裴時沅笑道。


    怡妃又瞪了一眼她:“迴吧。”


    太後的病有要延綿的意思。


    敬國公的身後事辦的很隆重,李意尋直接叫禮部去辦。


    也算是給足了賈家麵子。


    隻是賈家再想要以前的風光,短時間內是不可能了。


    出殯那一日天氣不好,陰雨綿綿的,賈家人送走了敬國公。


    宮中太後坐在窗戶前沉默的看著外頭。


    可她坐在聖慈宮,就是再好的眼力也望不出去。


    就算她站在院子裏,屋頂上,也依舊是看不見賈家的。


    從她進宮的那一天起,幾十年來,她除了去行宮之外,就一直都在這裏。


    她早已習慣了,也沒有要出去的心思。


    可今日,她覺得很窒息。


    她的至親又少了一個。


    她的父親沒有了。


    一夕之間,她覺得自己好像也就老了。


    她在迴憶小時候,小時候還沒進宮的時候。


    她是京城數一數二的貴女,也邀請幾個好友,家中擺宴,賞花看雪。


    那時候兄弟姐妹在一起,也每天歡聲笑語的。


    這一轉眼,怎麽就好似隻剩下她一個了?


    兄弟也老了,姐妹也多年不得見了。


    那幾個好友倒是還在,可早已沒了少年時候的情誼,見了麵,都是規規矩矩客客氣氣。


    “你說,謝芸清那些年都在做什麽?不見先帝的時候,她都做什麽呢?”


    珠簾上前:“奴婢聽說,謝太後喜歡看書。有時候還看兵書,也寫字。”


    太後點頭:“偏我是個不怎麽愛看書的。”


    “哀家聽聞,秋充儀讀書不少?”


    “是啊,秋家本就是文臣,她父兄都是飽讀詩書的,耳濡目染,她也學了不少。”


    “明日叫她來,給我讀讀書。”太後道。


    “哎,奴婢知道了。”


    其實他們主仆都知道德妃也是個讀過書的,可要是太後叫德妃來給她念書,那就不是小事情了。


    免不得各處都要猜測,還是不得寵沒子嗣的秋充儀好。


    後麵幾日,就一直都是秋充儀陪伴太後。


    宮中自然也有諸多猜測,月娥問裴時沅的時候,裴時沅道:“太後心情不好,或許需要一些寧靜吧。”


    但有的人天生不愛讀書,自己看是看不進去的,聽人講就可以聽得認真。


    太後的病好了不少,眾人才發現,貴妃也安靜的病了好久了。


    貴妃年輕,她的病也不重,但就是一時好不了。


    不是發燒就是渾身乏力。


    太醫的意思是,還是心病。


    眾人都說貴妃娘娘因為敬國公過世如此傷身,可其實貴妃自己才知道,祖父過世是一部分。


    她自己也很難說清楚到底為什麽,就是覺得起不來,也不想起來。


    她關門,不許任何人來看望,隻是安靜的在她的瑤光殿裏病著。


    她等待陛下來看望,但是陛下不來,她也沒叫人去請。


    就連這一年的中秋,她也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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