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娥在離開前好像還說了些其他什麽,但周清卻沒有聽清。


    此刻的他就隻是呆愣愣的仰著頭,傻傻的看著桌上,那沿著碗口飄動著霧氣的米粥。


    大米的香氣很淡,應該是放米不多,可那仿佛要沁人心脾的香氣,應該是煮了很久吧?


    扭過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沿著窗戶的縫隙,初升的太陽就這樣映入了周清的眼前。


    “嘿,怎麽又變得這麽優柔寡斷了,胡思亂想起來了?”


    輕笑一聲抬起頭,周清緩緩爬起身,邁步拉開椅子坐了上去。


    低下頭,看著麵前那碗泛著光冒著熱氣的米粥。


    周清也知道這樣不好,人總是要向前看的才是。


    可道理這東西,知道是知道,想要做到是真的太難,他就是走不出去啊。


    或許他真的不是個有資格穿越的料吧。


    如此天大的機緣,如此潑天的幸運,即便這世界的穿越者實在是有些太過眾多。


    可放在動不動就十幾億人的前世,又有幾人能如他這般呢?


    這幾率,恐怕要比他中彩票的幾率還要低得太多太多了吧?


    中彩票的人常有,全世界每天都有人成為了哪讓人羨慕的幸運兒。


    可穿越呢?又能有幾人被發現他穿越了呢?


    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應該就是他這種人了吧?


    換了旁人得了如此造化,那個不是就此奮發圖強,走上曾經想都不敢想的巔峰。


    可偏偏他卻就是走不出,始終都放不下那些都已經成為了過眼雲煙的舊事。


    丟人,他實在是太丟人,也太沒用了些。


    甚至可以說,在不需要繼續偽裝的這一世,他甚至都還沒有上一世來的灑脫。


    迴想起曾經在小說中看到的那些主角們,周清真的是非常羨慕那些能夠肆意迴歸原來的世界,然後又可以繼續穿越的同僚們。


    哪怕對方所需要麵對的生死,是他的幾十倍甚至幾百倍,但至少他們卻還是有根的人。


    就算是主神空間,那也要比他現在要好的太多太多。


    有了歸處,就能夠將所有的一切都看成是一場遊戲。


    需要穿越了,就和登陸賬號差不多。


    哪怕這一切都不過是在自欺欺人,卻也好過像他這樣好似無根浮萍一般。


    享受了不需要做什麽所謂的任務的自由,就要承擔起不知道前路應該如何的迷茫。


    沒有了那麽多的生死危機,他有時候甚至就連下一步應該怎麽去走都不知道。


    每做一件事,都需要去承擔隨之而來的變化。


    在這個連劇情都沒有的世界裏,周清甚至都不知道他做了一件事之後。


    接下來他所需要麵對的,究竟是接踵而來的麻煩危險,還是如他所想的,想要的那個結果。


    現實是一款粗製濫造卻又不得不玩的劣質遊戲,在這遊戲裏沒有存檔,沒有二周目,更沒有什麽修改器和進度條。


    可至少在玩那個垃圾遊戲的時候,他還有一個名為家的避風港,有讓他可以稍事休息調整心態的地方。


    可在這呢?劣質遊戲的再次劣等品嗎?


    沒有歸處,沒有去處,沒有方向,甚至就連逼迫他前行的劇情都沒有。


    一切隻能依靠他自己,自己去決定前路,自己去承擔所有一切帶來的後果。


    而偏偏,他還不是有那麽大的勇氣,那麽大的擔當的人,除了強打精神笑一笑他還能怎麽辦?


    “丫頭,別偷看了,趕緊起來喝粥,今天你可也得幫爹的忙,爹等下偷偷用法術,你可等幫爹纏住那個惡婆娘。”


    端起粥碗輕抿一口,溫熱得米見過穿喉而過,燙的周清的心都暖了幾分。


    “哦~”


    樂天真聞言探出頭,輕手輕腳的爬下床榻,邁著小腳來到了周清的身邊。


    “爹你沒事了?”


    側目看了眼抬起頭,一張小臉上滿是擔心的樂天真,周清頓時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捏了捏那張可愛的小臉。


    “嗯,沒事了,以後都會沒事了。”


    輕笑一聲收迴手,略帶著幾分唏噓地看著看著碗裏的粥,迴想著自己一直以來的荒唐行為,周清實在是不應該說些什麽才好。


    他總是突然的脆弱瀕臨崩潰,又總是強自振作想要痛改前非,卻又總是無一例外的徒勞無功。


    總以為改變了自己,一切就會變得更好,可一切卻反而是會變得越來越糟,兜兜轉轉再次走迴原點。


    喝了這碗粥之後,周清這才想明白了他究竟想要的是什麽。


    不是什麽所謂的自由,也不是這長生不老的力量,甚至都不是那他曾經以為的詩和遠方。


    他想要的,其實一直都隻是一個家,一個可以休息放鬆的地方而已。


    既然如此的話,那他又為什麽要去改變自己呢?


    反正他一直都很糟糕,再怎麽去改變,他也不會變成什麽優秀的人。


    但哪怕是這樣的他,應該也會有人能夠接受的吧?


    畢竟他……


    “算了,沒什麽。”


    一口飲進了碗中的米粥,周清徑直站起身,轉身朝著屋外走了過去。


    “走了丫頭,天亮了該去幹活了。”


    略帶幾分無奈的張開了口,周清本以為樂天真會迴應他一聲。


    可除了衣角那微微傳來的拉扯感,周清卻是什麽聲音都沒有聽到。


    疑惑的低下頭,隻一眼,周清就看到了樂天真那滿是為難的臉龐。


    在那張有些過分可愛的臉上,周清甚至還看到了些許的無奈和習以為常。


    “爹爹,你衣服還沒穿呢,不是想就這麽出去吧?”


    小大人一般的搖了搖頭,樂天真對於周清的腦子再次報以了絕望。


    果然她爹爹的腦袋就是個有問題的,哪有穿著內衣出去幹活的?再腦子有病也應該有個限度吧?


    反正對於周清那句沒事了,樂天真是就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相信的。


    這話她爹爹也不是第一次說了,可又有那一次是真的沒事了?


    也就是這三年一直都閉門不出,他看起來才算是稍微正常了一些。


    這要是沒有她在的話,這個家夥究竟要怎麽辦啊?


    “唉~”


    瞧著樂天真那帶著幾分無奈,幾許驕傲搖頭歎息的小模樣,周清一張老臉頓時臊得通紅。


    丫頭大了,沒那麽好糊弄了,他為父的威嚴也是在這三年裏,被他給丟的一幹二淨。


    一時間除了乖乖聽話,周清還真是沒有什麽其他太好的辦法。


    “咳,為父知道了,來,為父先幫你把衣服穿上。”


    輕咳一聲放下碗,周清連忙邁步朝著床榻邊走了過去。


    看著周清那略顯狼狽的背影,樂天真又是沒忍住輕搖了搖頭。


    連為父都說出來了,看來她爹爹也是知道羞臊,還有那麽一點可以要的希望的。


    嘴角微微翹起,看著周清那手忙腳亂在尋找著衣服的身影,樂天真很是善良的沒有說出,她已經能夠自己穿衣服了的這個事實。


    當然衣服放在了那裏什麽的,她卻也是同樣沒有說出來的,就讓這個笨蛋老爹再慌亂一會吧。


    抬手揉了揉小肚子,樂天真隻是腳下輕輕一躍,便直接騰身坐到了一邊的另一把椅子上麵,端起了那一看就是小了一號的小碗。


    拿起湯匙微微一攪,幾塊小小的,金黃的的地瓜塊,便被樂天真從碗底給翻了出來。


    悄悄瞅了眼周清那一點色彩都沒有的碗底,一抹竊喜的笑容頓時浮現在了樂天真的嘴角。


    連吃個粥都要被人嫌棄,她這老爹以後究竟是要怎麽辦才好呦。


    湯匙刮下一點地瓜,摻著粘稠誘人的米粥送入口中,一絲絲清甜頓時彌漫在了舌尖。


    時不時抬頭偷看一眼,依舊還在床邊不停翻找的周清,樂天真頓時感覺自口中的粥頓,變得越發的香甜了起來。


    ……………………


    艱難的幫樂天真穿好了衣服,直到拿起自己的衣物時周清這才突然想起來,小家夥早就學會了自己穿衣服的這件事。


    甚至因為沒有銅鏡的緣故,周清的頭冠還是小家夥幫忙扶正的。


    不過不知道是誰說得,正所謂父未必強於子,子未必弱於父。


    女兒比他強是好事,至少這也算是一種進步嘛。


    他都已經糟糕到了如此地步,甚至都可以說沒用到了穀底了。


    若是樂天真反倒是比他還要不如,那豈不是真的要完蛋了?


    雖說周清也沒什麽望女成鳳,身為他的女兒必須要怎麽樣怎麽樣才行。


    但既然樂天真能超越他,哪怕隻是從這點小事開始,周清卻還是很樂意看到的。


    像是子不如父要之何用這種話,身為一個把自己的人生過亂七八糟的人,周清自認為還是沒有資格開口的。


    比起讓樂天真在一條他所決定,他所認同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取得一些他所設想,所沒有獲得過的那所謂的成功。


    一切還是隨緣的好,反正出了事不還有他頂著呢嗎?


    不管是正確還是錯誤,不論以後的樂天真是成為所謂的女俠,亦或者女帝,魔女妖女什麽的。


    隻要她沒有承受太多不應該承受,可能永遠都無法走出來的傷。


    那麽不管未來她變成了怎樣的人,周清那都是樂見其成的。


    就像是他小時候曾經報了那麽多的興趣班,輔導班,最後不還是沒有用上?


    特別是在他中將以後,逐漸開始放蕩起來的那段時間裏。


    就算見到了外國人,即便他的英語簡直不堪入耳,中國人外國人全都聽不懂,那不還是用錢砸的那外國佬說起了中文?


    鋼琴他也同樣不會彈,不還是讓那些會彈得,所謂的天才,用鋼琴給他彈了一曲豬八戒出來?


    前世時那世界裏,最重要的從來都不是他學了什麽,並且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而是他究竟有沒有錢,又究竟是擁有多少錢。


    那些高高在上的女星和校花他又不是沒有交往過,能說他就比那些其他的追求者更優秀嗎?他不過是比對方更加有錢罷了。


    而在這個世界,在力量麵前,就連錢都算不得什麽了。


    他隻需要將自己這一身的修為教給樂天真,讓她能夠比他走的彎路更少,更加快速的成長起來就已經足夠了。


    哪怕全世界都說他是錯的,都說他這樣做是不對的又能怎麽樣?


    隻要他擁有了破碎這個世界的力量,他所謂的錯誤不也同樣是正確的?


    一如天堂和地獄一般,濫殺無辜肆意妄為,隨心所欲霍亂天下,在天堂看來那就是十惡不赦的大罪。


    可若是將這一切放在了地獄,那便是再正確不過的所作所為,甚至還會受到無數惡魔魔鬼的追捧。


    他人口中的好壞,從來都對周清沒有任何用處,迎合了別人,讓對方開心了,那他的不爽又要在哪裏去發泄?


    開不開心隻有他自己知道,疼不疼痛不痛,也不是那些過路人幾句輕飄飄的安慰,便能夠減輕的了的。


    誰不爽,殺了就是,誰再敢說,那繼續殺下去就好了,反正總有一天他們會閉嘴的。


    比起做一個被歌功頌德的傀儡,周清更情願去做一個端坐於王座之上,任由著座下之人畏懼敬畏的暴君,肆意欣賞著他們恐懼的樣子。


    打倒了魔王的才是勇者,那些倒在了王座下的,不過都是一堆屍骨罷了。


    他修的是魔,樂天真修的是仙,不管順逆都是違背了生老病死,渴望著超脫的叛逆之人。


    從這條路被周清踏上開始,他們便已經淩駕在了那些練武修道,遵循著這個世界規則的所謂強者之上。


    哪怕是再嚴謹苛刻的規則,製定者都不會將自己給計算在內,哪怕不得已而為之,也必將會留下一條條隻有自己才能走的後路。


    周清沒那個本事,更沒有那個心情去一步步前進,成為那所謂的規則製定者。


    他隻需要去打破就好了,隻要他沒有走到末路,那些無力反抗之人,自然也就會去為了適應他,而製造出一條條新的規則。


    或許待到那時周清早已經享受不到如此的好處了,但這一切卻絕不會是無用功。


    他的女兒,樂天真將會繼承下那個,在他肆意妄為過後方才會誕生出來的新世界。


    別小瞧這些異世界的人,隻要是人類,或許創新的能力算不得多強。


    但適應世界和循規蹈矩的能力,便絕對是冠絕天下的。


    除非是再出現一個如同他這般,掌握了超越這個世界的力量,並且沒有被這世界給玩死的人。


    否則他的存在就是絕對的,哪怕他確實很糟糕很沒用,但卻也絕不是什麽可以隨便一筆帶過,就此泯滅在曆史當中的可憐人物。


    畢竟穿越者,哪怕是再廢物的穿越者,也是能夠給這個世界帶來變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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