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之隔,眾生相,有人在等待開始,有人卻已經決定結束。


    “父皇,母妃給翎兒穿得衣服,磨得兒臣的胸口好疼。”


    幼小的孩童望著近在咫尺的父皇,伸手扯著自己的外袍,那一片金色的衣角,落入有心人眼裏,狂喜襲來。


    “若翎兒不適,父皇幫你脫了可好?”


    詢問的語氣中,南蒼帝的手掌,已經迫不及待地伸向那金色衣角,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的急切,顫抖的手,落入那剛知人事的孩童眼裏,莫名生出一股澀意。


    長孫翎抬頭,看著父皇臉上的笑意,看著那雙抱著他的手,此時已經捧著那件金色的護甲,喜悅溢於言表。


    南蒼帝喜不自勝,全然忽略了孩子眼中的悲傷,在那黑白的眼眸裏,像是某種決心般,變成定局。


    “翎兒,你母後可有什麽話贈與你?”


    似乎一切來的複雜又容易,南蒼帝此時才想起眼前站得筆直的孩子,此刻望去,卻忽覺孩子有些陌生感,心中莫名有些涼。


    “父皇,母後說讓我給您傳一句話,她說,人一生之中,無愛無憂,憂以為傷,傷則致死。”


    男孩笑得天真,但句中之意,卻讓男子心裏一痛,輕擰了眉,再無一語。


    良久,背身而立的男子望著遠方,語氣低沉:“翎兒,再去與你母後說會兒話吧,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


    “謝父皇——”


    長孫翎迴答的幹脆,目光將庭中站立的人納入眼中,這些人的嘴臉,他會一直記得。


    一刻鍾過去了,庭中的溫度越發的高起來,屋外候著的太監丫鬟們,有些按捺不住了。


    南蒼帝的臉上也有了一絲怒容,眼睛死死地盯著那緊閉的房門,低喝一聲:“給朕把門轟開——”


    “是,皇上!“


    幾個太監上前就抬腳踹了上去,門竟是紋絲不動,下人們頭上冷汗直流,這門是被人從外麵鎖上的,有人堂而皇之的,將他們這一屋子的人鎖在了屋裏。


    更可恨的是待他們察覺,困著郭皇後的屋子竟然起了大火,火勢蔓延極快,原本還猶疑著,要不要去救郭皇後母子的南蒼帝,此時卻也自顧不暇。


    見大門被人緊鎖,心下一橫,一掌揮出,大門頓成兩截,一眾人才狼狽地破門而出。


    蘇無常錯估了一個母親的決心,一國之後淪落至此,她的內心是唏噓的,隻是她如此大費周章地將人從南蒼皇宮裏撈了出來,卻仍是沒能救下郭皇後的一條命。


    皇宮裏的那把火,是郭皇後親手點著的,那把火,大概也將郭皇後曾經的愛恨期盼,都燒得幹幹淨淨了,她知道自己會死,卻還是答應隨著蘇無常出了宮。


    蘇無常亦知道,郭皇後中了毒,那毒她是熟悉的,紅顏醉,撫舟的謝皇後,同樣的後宮之主,以同樣的方式隕落,便叫人忍不住有些莫名酸澀。


    蘇無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待了一下午,望著桌上那件黑漆漆的古樸軟甲,和一旁帶血的簪子,兩眼無神的發著呆。


    之所以將師傅給的金絲軟甲,換給長孫翎騙過了南蒼帝,蘇無常所求,隻是九命環,可是郭皇後臨終前,卻把郭家世代守護的龍鱗甲交到了她的手上,這份意外讓她不知是喜還是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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