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一吹,皮膚都似起了戰栗,蘇無常渾身酸軟地跌坐在地上,握著左手上隱藏的指環,心有餘悸。


    還好,若不是它突然發熱,讓月見的霜花失效,她現在估計又成一縷遊魂了。


    “還好有你,不然要被凍成冰棍兒了!”少女猛親了一口指環,又小心地摸了摸。


    天已經要亮了,不知道納蘭醉月跟鎮南王這一場對決,有沒有分出勝負,會不會已經有很多無辜的人慘死,那自己所做的一切豈不白費?


    郡馬府,蘇無常甩了甩手臂,自己給自己接骨真的是世上最心酸的事情,沒有之一。


    兀自歎氣,想到藍玥那張臉,興致就高昂不起來。他居然要她去生擒鎮南王,不然小千陽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見不到就見不到,她才不會去送死。


    可是……為什麽自己,還是情不自禁地就來到這了呢?


    “納蘭穆然啊,你就乖乖待著別動,讓老子活捉了交差吧,打打殺殺地多不好啊!”少女搓了搓手心裏的汗,飛身——


    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藍玥站在閣樓頂上,看著逃跑的身影,輕蔑地搖了搖頭,對著身旁一直沒出聲的紫衣男子輕笑道:


    “怎麽樣,小侯爺?我猜得不錯吧,自身的安危都顧不了,他怎麽會冒險,威脅也不管用!”


    夏侯卿隻是望著遠方出神,半響,才呢喃了一句:“那個方向……”


    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後,蘇無常心裏不知怎麽有點失落,她說不上來,隻覺得有些傷感,因為她此刻站著的地方,是郡馬府西苑的後山。


    她蹲下身,抬手去撚起枯草地上的灰褐色細小粉末,心頭有片刻的翻湧,她知道這是什麽,化屍水的殘留物,這裏……


    少女抬頭環顧四周,這裏死過很多人,她被困在山洞的那段時間,錯過了很多事,那紅袖呢,紅袖難道已經……


    一拳重重地砸向地麵,可惡!


    少女微紅了眼,她自問不是菩薩心腸,甚少慈悲,但卻從不濫殺無辜。


    無論上輩子還是這一世,她都希望能以最少的傷亡去達成目的,她無非是想手上能少染些血。


    可是,她卻不得不……卷入這塵世。


    想要迴去,再見蘇黎一麵,無時不刻地想念,他的病可有好些,他知道自己的消息是不是很難過。


    她還想再聽那孩子再喚她一聲姐姐,當殺戮避無可避時,她不得不露出自己內心殘忍的部分。


    長空之中,隨風飄來一聲歎息,淺淺地,卻又不露痕跡。


    沉浸在往昔中的蘇無常,卻突然有些僵硬,她聽到了,除卻耳力非凡的原因,還因為這聲歎息,熟悉而恍然。


    似許多年前,噩夢纏身時,被這聲歎息,無數次喚迴過神智。


    一隻手緩緩地覆上少女的眼睛,輕柔又帶著微涼,男子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帶著安撫:


    “別去看,別去想,趕快平靜下來。”


    蘇無常餘光瞟到一角月白色的衣袍,便下意識地閉了眼睛,努力平靜心緒調整內息,才發現自己竟是受了內傷。


    而方才,心裏無法壓抑的殺意和怒氣,差點讓自己忘卻了本意。


    “天仙?”


    直到氣血翻湧不再強烈,少女抬起手臂,抓住了男子的手。


    肌膚相接,一時竟有些異樣,而被抓的人,卻反手,順勢捏了捏少女指尖的薄繭。


    “一言不合就耍流氓,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天仙!”


    蘇無常迴身,左手出乎其不意地,襲向男子麵上的銀輝麵具,帶著一絲挑釁。


    月白色衣袍隨風而動,男子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如秋日晨起時的薄霧繚繞,似近似遠。


    但男子如深海般的眼睛裏,卻始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放任和愉悅,所以,他站著沒動,也沒有去避開少女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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